她和白月光男神HE[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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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难同当(1)

    山风刮过勤业台一排排棺式黑木楼,送来冽冽寒峭。

    此情此景,当真是极应颜乔乔心境。

    她仰天长叹一声,悲壮地卷起手中纸帛,拖着沉重脚步回到赤云台。

    身躯往床榻上一扔,她放空双目,迷惘地望着床帐。

    话本里重生是复仇,她却是归来欠债——不到十二时辰,她已负债累累,满心沧桑。

    不幸中的万幸是,少皇殿下没有用另外那张字帖给院长回复。

    她隐约记得,那张字帖抄的是《太上清玄大妙菩提先师答诸天十方金刚信者一百零八问之第九十六问:炁者道之本真也无净无不净不垢亦无不垢弗何存乎亦弗何不存乎》。

    “呼……”

    谢天谢地不是它。这么想着,心情立刻便愉悦起来,毕竟两害相权取其轻——但凡有一点安慰自己的余地,颜乔乔总能没心没肺瞎乐呵。

    而且明日逢五,无课,她可以安心待在赤云台抄书。

    神思悠悠,眼皮垂落,渐渐潜入迷梦。

    颜乔乔梦到了前世的事情。

    快入夜时,韩峥来看她。

    这一整日,她浑浑噩噩,全不知自己是如何度过。

    他带着一副药包过来,很谨慎地与她保持着近一丈距离,低眉温声安抚她。

    他说他在莲药台盗了份病案,写上她的名字,替她向徐夫子告过风寒病假,让她无需担心今日缺席的事情。

    他在傍晚时离开昆山,乔装改扮入城,寻了间口碑最好的药堂抓来一副避子汤——他极愿娶她,但他猜测她必定不愿奉子成婚。

    问过她的意思后,他便蹲坐在廊下熬药汤。

    狂傲强势的青年缩在小小的四方凳上,倒显出几分讨好可怜。

    递上药碗时,韩峥变戏法一样掏出城中买回的蜜饯、玫瑰糖,还有她素来最喜欢的玉堇膏,供她服药之后挑着润口。

    他笑着说道:“你这口味也是怪得很。又苦又凉的玉堇膏,不曾见哪个女子爱吃它。”

    梦中的颜乔乔把手指落在那份清凉苦涩的玉膏上,轻抚片刻,用沙哑的声音平静地说道——

    “今后,再不吃了。”

    一滴泪水划过缓缓扬起的唇角。

    “再不吃了。再也,不吃了。”

    手指一松,玉堇膏落回桌面,跌翻了盒盖。

    后来,她直到死,也再没有吃过玉堇膏。

    颜乔乔感觉周身空气越来越稀薄,胸口仿佛揣了一只极酸涩的青梅,一缕一缕渗出汁来。

    好难过。

    涩意越来越浓,心底回荡着清脆的碎裂声,仿佛有一部分纯澈如琉璃的东西永远离她而去。

    哽咽出声,惊醒了自己。

    颜乔乔长吸一口气,蓦地坐起身。

    心间一片怅惘,泪水滑过酸涨的两腮,唇齿涩极,怔怔无言。

    夜色如水般沁凉。

    颜乔乔的神智一丝丝清明,梦境褪色,变成了一触即散的灰白残香屑。

    忧思愁绪迅速淡去。

    她抓过一条丝帕,擦掉眼泪,擤了鼻子。

    不就是梦见个避子汤吗?她眨着眼睛,被自己梦中的矫情惊呆了——就这?

    韩峥后来可是请她喝了一辈子呢。

    就这,也值得涕泪满襟?

    她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糊成一团的湿丝帕。

    怔了片刻,天灵盖上忽然落下一道惊雷!

    她想起,昨日观水台上兵荒马乱时,少皇曾借过她一条丝帕,她擦过之后就……就……就随手还给他了。

    “……”

    颜乔乔“啪”一声捂住了脸,心脏揪成一团乱麻花。

    前世,她与殿下从无交集,好赖还能保住“一个平平无奇陌生美人”的好印象。今生,她已经完全不敢想象自己在殿下眼里是个什么模样——她在殿下面前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的?

    罢,罢罢。

    何以解忧,唯有抄书。

    因为平日不做课业的缘故,颜乔乔的书室中堆满了空白的纸帛,她抽出一沓,捧到书案上,沾墨开始临摹。

    “知”

    不知为何,这个字竟越看越像一张清雅的白丝帕。

    颜乔乔:“……”

    *

    朝阳初起时,赤霞株的枝头花堪称盛景繁华。

    团团叠叠的红云镶上金边,花瓣清透,似一张张赤红的玉质蝉翼,投向院中的光影染上绯红,幻若仙境。

    颜乔乔无心欣赏,落笔如飞。

    她要先抄完一万遍“知”,再抄“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自幼时起,她做事便是习惯先拣着容易的做,把困难都留到后头——说不定遇到个什么意外,难的也就不用做了。

    这个习惯也让她在每次课考时,总能在密密麻麻的卷面中精准无误地挑出会做的那几道。不像孟安晴她们几个,只要被一道题难住,后面就是齐刷刷一溜白卷。

    如今回忆当年,着实十分汗颜。

    赤霞株的花影一寸一寸移过庭院,颜乔乔盘膝坐在矮案面前,看着身侧渐渐叠高的纸帛,心中成就感满满。

    没五千也该有三千了吧?

    “叮铃铃~”

    屋檐下风铃晃荡,一道女声飘出来,“开门是我,蒋七八。”

    颜乔乔将笔搁入笔架,起身,穿过庭院,将人堵在门口。

    “我很忙,长话短说。”绢花姐妹之间向来无需客套。

    蒋七八面露古怪,啧道:“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颜乔乔:“?”

    “道法课你也敢缺?”蒋七八阴阳怪气道,“我敬你是条壮士。”

    颜乔乔:“?”

    道什么法,法什么课,什么法课?

    见她一头雾水,蒋七八不禁挑高了眉梢:“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以为逢五都是休假吧?”

    “难道不是?”颜乔乔震惊了。

    “呵!呵!”蒋七八由衷赞叹,“你是真的心很大。”

    颜乔乔恍然大悟——逢五,是领悟了道意的优秀学生们精进的课堂,并非学生全体放假。

    在昆山院待了这么多年,突然发现它竟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不然我下次再去?”颜乔乔扶额,“蕴灵台的夫子应当不知道我顿悟的事吧。”

    蒋七八微笑:“你猜猜昨夜碧心台的莲池里下了多少饺子,再猜猜你的大名是否已经如雷贯耳?”

    “……”

    出门之前,颜乔乔特意绕回书室点了一遍自己临摹的纸张,想要算算自己还需要多少时辰。

    “499、500、501、501……没、没了?”

    心丧若死,莫过于此。

    *

    途经清凉台,颜乔乔在远处扫过一眼,见楼阁空空。

    殿下逢三、七日便会抚琴。

    前日,是她最后一次见他出现在那里——当然那是前世的事情了。

    她的胸口隐隐有些难过。

    蒋七八眺望清凉台大殿,抬手臂拱了拱颜乔乔,神秘道:“昨日傍晚,秦妙有死皮赖脸跟着莲药台的夫子,想要混进大公子寝殿,你猜怎么着?”

    颜乔乔倏地回神:“嗯?”

    “扔出来了!”蒋七八幸灾乐祸,“大公子客客气气,说抱歉,男女有别,不便接待。”

    颜乔乔噗地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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