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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得爬不起来

    宁谡吸了一会儿金丹,这具身体就容不下更多的灵力了,修为实在惨不忍睹。

    将金丹收到了袖中,看了一眼被定在原地的许澜,许澜所想都在脸上。

    宁谡说道,“仙门每次诛杀邪祟,不也剜其金丹,炼制成丹药辅以修行?”

    “修仙大成者,哪一个没有服用过以金丹为引的丹药?不过换了个名称罢了。”

    许澜一愣,这个前辈的话当真有颠倒黑白的魔力,话虽如此,但直接剜出来就吸,感觉……感觉就像当着他的面在啃食心肺一样,如妖如魔,所以他刚才一时间竟想着逃跑,现在想想,要不是这位前辈,他恐怕已经落入冯夺之手,被剥了面皮,死了都在丢符箓洞天的脸。

    宁谡说了一句,“明明都是杀生吃肉,煮熟了再吃就变得高尚了不过虚伪的穿上了一层外衣罢了。”

    许澜:“……”

    仙门不耻的事情还能这么解释?

    他觉得和这个前辈呆久了,他以前所受到的教养都要颠覆掉。

    宁谡挥手,那些定住许澜的黄色小纸人又恢复成了一张张符箓,散落在了地上。

    许澜也没走,而是捡起地上的符箓看了一眼,奇怪,符箓上的法文并没有修改,也就是说功效应该和他使的一样才对,但……

    许澜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道谢,救命之恩是实实在在的,他符箓洞天弟子有恩必报,然后道,“前辈也是来观看赵长流天官渡千年劫的?”

    宁谡答了一句,“算是。”

    是来观劫还是来降灾那就不得而知了。

    许澜向周围看了看,“前辈,此处破旧,不方便落脚,我在城中单独租下一院子,前辈不妨在那暂歇,到时仙门弟子齐聚,观劫者众多,离得近也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宁谡一笑,“你倒是想得透彻,这么一会儿就不怕我了?”

    许澜也挺奇怪,明明手段如同妖魔,他应该十分憎恶才对,但不知道为何,心中隐隐居然有一股莫名的亲近感,难道是因为对方手段虽然残忍,但杀的是邪祟,又救了他?

    许澜心道,一定是这样。

    宁谡想了想,道,“也好。”

    这里虽然是他的庙宇,但破落得连他都不想呆。

    两人出了庙向城中走去。

    周围的人就更多了,有此城中的百姓,也能看得一群群前来观劫的仙门弟子。

    许澜单独租的院子在一家客栈中,这种专供富贵人家投宿的客栈,现在住满了仙门各宗的弟子。

    一进客栈,遇到了几个身着玄袍的年轻修士,宁谡对他们身上的袍子也熟,仙家名门,大器宗的弟子,属于器修,擅长复刻一些上古三教有名的法宝而出名,当然赝品就是赝品,复刻得再像,也没了那些法宝真正的威力。

    当然能名列仙家豪门,自然有他可取之处,特别是修仙变得困难后,法宝的重要性就更加凸现了,很多宗门都需要去大器宗定制法器,大器宗气焰愈发高涨。

    “这不是符箓洞天的少宗主许澜许凭语?怎的一个人在此,没和你那个仙门闻名的大师兄重景在一起?”

    “估计不受待见吧,连他爹符箓天官许白衣都不待见他。”

    “符箓洞天许白衣自封于山峰之上后,怕是没什么人物了。”

    “以前的符箓洞天,一门双天官,何其威风。”

    “可惜出了个大魔头,符箓洞天不想着清理门户,还自封山门袖手旁观,当真妄为仙门巨擎。”

    当初宁广陵入魔,作为师门的符箓洞天居然封山不管不顾不过问,也不收回宁广陵在符箓洞天学的道法,惹怒了不少仙门宗派,所以符箓洞天和其他宗派的关系并不算好,特别是许白衣不再出山后,各宗派没少给符箓洞天眼色看。

    “没了那大魔头,符箓洞天江河日下啊。”

    宁谡大概有点明白许澜为什么要单独租这么一个院子了,只是现在承恩城内到处都是各宗弟子,哪可能遇不到。

    许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父亲许白衣自封于山峰之上,不思教化门人,符箓洞天除了大师兄重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的确少了一些。

    宁谡看着摇了摇头,年轻人的争强斗胜啊,想当初,他在符箓洞天修行的时候,仙门第一公子的称号可不是靠耍嘴皮子得来的。

    现在仙门清净了,不像他们那个时代打打杀杀不断,现在厉不厉害全看嘴皮子,听说仙门现在立了很多规矩,连切磋都变得顾虑重重。

    宁谡看许澜表情变幻,想动手又似在顾虑什么,说道,“符箓洞天好歹威风过,不像有些宗门,想要这威风也没这能耐。”

    许澜一愣,说得好像也对,出了个大魔头怎么了?

    宁广陵没有入魔前,和他爹许白衣并称天地双仙,冠绝宇内,他们符箓洞天每天车水马龙,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威风到不行,他们符箓洞天的弟子无论走到哪里,别人都要礼让三分。

    至少……曾经有过无限的风光不是。

    许澜抬起头,“你们就是嫉妒。”

    然后就不理人,带着宁谡往里面走。

    宁谡有些好笑,果然是幼稚的一代,但少年心性,不需要思考过多复杂的东西,哪怕凭一时意气做口舌之争,看着也是美的,若真什么都懂了,想要重回这般时光,却是不可能了。

    想想他曾经和三两好友结伴而行,斩妖除祟,何其逍遥,只可惜……随着修为的增长,见识的增长,看到了太多的藏污纳垢,心灵变得不再那般天真纯洁。

    到了院中,宁谡让老水龟到一片草地啃草,这老水龟也好养,在陆上以青草为食,在水中以小鱼小虾为食。

    两只纸片人也在院中到处跑,打量新环境。

    许澜给宁谡安排了一间房间,“前辈,这里位置还算不错,打开窗就能看到外面正在搭建的神台。”

    神台已经高过城中最高的建筑,那赵长流渡劫,便会端坐在神台之上。

    宁谡点点头,的确是个好地方。

    安排完,许澜就走了出去,他住在旁边一个房间。

    宁谡休息了一会,推开窗,就看到许澜趴在地上,正在看着那两只小纸人。

    许澜也勉强能让符箓化灵,只是……

    许澜手上托着一只黄色小纸人,呆头呆脑的看上去不怎么灵光。

    宁谡那只白色小纸人正羞涩地捂住眼睛往许澜手掌上的小纸人指,旁边的黑纸人鼻孔朝天。

    许澜:“……”

    果然是已经有了独立意识的两只符箓,不像他的小纸人,哪怕僵硬的动作,其实都是通过他的意念才完成的,并非独立的行动。

    符箓有灵,如同创造了新生命,他听他们宗门前辈提过,能完全生出独立意识,他们符箓洞天也只有他爹许白衣能做到。

    但现在……

    一个自称琴修的散修,难道比他们符箓洞天的符修在符道上的境界还高不成?这怎么可能?

    宁谡也没有打扰,那两只小纸人本就是用符箓洞天的妙法演化而成,许澜若能从中体悟一二,修为自当有所精进。

    宁谡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若是师兄许白衣对他这儿子上点心,又哪需要他多此一举。

    时间又过去了两三日,城中仙门弟子更多了些。

    天官渡千年劫算得上是仙门盛事了,宁谡想着,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一些老朋友,他们还能不能听出唤魔琴音?

    应该是能的吧,毕竟一句“人心有魔,以琴唤之”,在千年前可是所有仙庭仙圣的心魔,应该没那么容易淡忘。

    这一日,许澜在院中准备了茶水,宁谡没有去院中,而是抱琴斜坐在了窗沿上,自在得很,倒是那两小纸人跑到茶杯边,伸着鼻子一个劲闻,还对茶杯指指点点,似要指点许澜烹茶,咿咿呀呀的完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时,天空突降大片金光,其中最大的一团金光汇聚在神台之上,神台上端坐一矮小的富袍青须的中年人,其他金光散落在神台周围,当是赵长流的弟子。

    气势倒是不错,特别是城中的长流天官庙,一道道香火形成功德之气向神台上涌去,千条万絮,颇为壮观。

    选择此地渡千年劫的确是不错的,有这些汇聚的众生功德加持。

    宁谡看着一笑,千年不见,赵芹还是一样,不知从何时起,特别注重起了仪表和派头。

    承恩城中百姓,见天神显灵,赶紧虔诚跪拜,特别是那些难民,跪得就更加认真了,就差五体投地,胜过跪拜父母祖宗。

    连许澜都不免说了一句,“赵长流天官在此地的名望居然如此高,也算是庇护一方百姓的神灵了。”

    话才落下,就听窗台上一声嗤笑传来。

    许澜有些疑惑,“前辈为何发笑?这几日我观城中广设救济用的粥棚,也隐约听见长流天官庙常年救助乞丐的事迹,庇护一方不正是如此?”

    话才落下,宁谡就道,“那你有没有仔细观察过城中的难民乞丐?”

    许澜不解。

    宁谡继续道,“城中难民分为了两种,一种是本地难民,他们衣着已经与普通百姓相差不了多少,但依旧日日等待着领取救济的灾粮,若是所料不差,以后他们依旧会如此渡日,毫无改变,一生都只能仰人鼻息没有尊严的卑微的活着。”

    “另外一种难民,是外地难民,不远千里而来,看他们身上衣服破旧不堪,布满风尘,应该是赶了数月的路,数月时间,若是劳作,粮食都能成熟一茬了,恐怕也是听了这承恩城中的长流天官庙无休止的乐善好施,才拼了性命舍弃一切也要赶来吧。”

    “所谓救人不过是让人**继续浪费粮o\'o食罢了,不值称道。。”

    许澜都给听懵了。

    明明是在布施救民,为何从这位前辈口中说出,就变了个味道。

    宁谡没说什么,他以前常年在凡间跑,对于济世救民还是有一点心得的,当然现在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是个屁。

    将古琴竖在了身旁,手放在了弦上,有他这大恶人在,这满城的信徒,今日怕是要哭得在地上爬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