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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战必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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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话还是等到你把道术练到家了再说吧’,噗嗤……你听听他说的话。”梁红玉使劲推了一下身旁的岳银瓶,后者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于是她又对躺在榻上的张如晦笑道,“你连加冠礼都没行过就说这种老气横秋的话,不怕被人笑话么?”

    在打开卢宗训的手后,张如晦连多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径直转身上了马就要走人——实际上他的精神已经极为衰弱,在上马的时候眼前都是一黑,险些掉下去。若不是岳银瓶眼疾手快拽了他一把,只怕他当场就要摔下马去。

    之后岳银瓶看张如晦的状态实在太差,又将梁红玉给请了过来。其实梁红玉是炼尸出身,比起活人来说还是玩死人更擅长一些。她明明可以在校场的时候就近去请薛弼来给张如晦施几道咒养神……唉,只能说岳银瓶关那个什么则乱,一时间连最基本的方寸都失去了。

    梁红玉在听了岳银瓶的转述后自然是笑的直不起身来。当然,她心里清楚,张如晦作为一名曾经达到过人仙境界的道士、征西军右武卫的祭酒来说的的确确是有这个资格说这话。学无先后,达者为先,就算是薛弼亦或是卢宗训的师父在这里,张如晦也不过就只是平辈相交罢了——其实如果真要算辈分地位,张如晦可是林灵素的徒弟、神霄道当今的掌门,就算是真大道天宝、玉虚两宫的宫主在此也最多叫一声“道友”罢了,不过梁红玉并不知道这一

    “他口口声声称‘律’,可是他的道术的确还没练到家。”张如晦依然闭着眼睛养神,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回答梁红玉的话,“等他到了人仙的境界、摸到了‘法’的边缘,那个时候再谈何种力量才是世间最强也不迟。”

    听到他这样说,梁红玉自然就有些好奇起来——毕竟她也只是鬼仙境界的人,并不清楚再之后的境界如何:“照你的意思,人仙就能知道什么是‘法’——那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是法?”

    “法者,刑也。平之如水……”

    “你这是《说文解字》里的注释,我要的是你自己的解释。”梁红玉砸破旧摸清了张如晦的性格,就算她没背过《说文解字》,也晓得这句话铁定是出自于说文解字之中。

    张如晦长叹了口气:“人仙归根到底不过‘道中得一法,法中得一术,信心苦志,终世不移’这十八字。所以我才说只是摸到了边缘,并未触及核心。就有如盲人摸象,哪里敢自称知道了象的外貌究竟为何呢?”

    他这样回答,梁红玉当然立刻就皱起了眉头来:“听你这么一说,人仙似乎和那些瞎子没什么区别了——开什么玩笑?薛直老也不过就只是人仙的境界,我连人仙都不是,你的意思岂不是说我连个瞎子都不如了?”

    “那和道首相比又如何?”

    张如晦的一句话立刻令梁红玉沉默了。诚然,鬼仙可以为一方道官,人仙可以做一军祭酒,那些个名门大派的掌门充其量也不过只是地仙的境界——虽然“不过”这两个字多少有些埋汰地仙,但在“神仙”的境界之前,它就真的什么也不是。

    林灵素举手投足间轰杀地人鬼各等仙位道士数百,陈希夷独力开创太华基业、撑起内丹派天下,正一天师以一己之力就镇住道国上下令三十六方道军不敢南下,这便是神仙的实力。无论“九州人仙境第一强者”、“洞渊八大龙王”、“真大九杰”这些名号多么响亮,在“宸宇六绝”的面前也注定黯然失色——不,连失色都做不到,这些名头在神仙境的面前根本毫无意义。

    “其次有圣人者,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适嗜欲于世俗之间,无恚嗔之心,行不欲离于世,被服章,举不欲观于俗,外不劳形于事,内无思想之患,以恬愉为务,以自得为功,形体不敝,精神不散,亦可以百数。”张如晦缓缓地念出了《上古天真论》中的语句,解释道,“现在很少有人用真至圣贤这四等分法了,不过这本书里提到的‘圣人’也就是人仙,梁姑娘可以对照着看看。所谓圣人最多也不过只能做到‘独善其身’这四个字,体内自成一界,可以不假于外物。这在《灵宝经》中算不得上乘,充其量不过只是中乘的仙人罢了。”

    “等等,你连《灵宝经》都看过?”梁红玉讶道。《灵宝经》这三字顾名思义,自然是灵宝派的经典。如今灵宝派本宗位居阁皂山,乃是正一道盟最重要的组成“符箓三宗”之一。而除了本宗以外,位于庐山的南天师宗由于南天师陆修静的缘故也存了这部经典——可南天师宗同样也隶属正一道盟。

    那么,张如晦是如何看到这部经典的?

    “那个……其实这句话是家师转述给我的,说不定是他老人家说顺了嘴罢了。”张如晦撒了个无关紧要的小谎,横竖这句话的确也是林灵素教给他的,“天神地人鬼五等仙位,人仙不过倒数第二,有什么好引以自傲的?”

    “听你的口气倒像是不成天仙誓不罢休的样子。”梁红玉笑着说道,她看张如晦没有丝毫的回应,便继续说道,“不过你当时是怎么躲开卢宗训的道术的?真大道的律令与声同速,不要说你当时几近力竭,就算是完好的状态也不可能做到与音同速的吧?”

    “抬手需要一眨眼的时间。”张如晦突然说道。

    由于前后几乎完全没有联系的关系,梁红玉一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

    “锁定我需要半个瞬间,念咒需要一眨眼,之后律令生效实则还需要十分之一刹那。缚字律令的效力人身外有一尺半远,所以我要给他半个瞬间让他锁定我之前的位置,然后在一眨眼又十分之一刹那的时间内闪避出一尺半的距离。”

    眨眼、瞬间、刹那皆是时间单位——梁红玉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虽然心中大概也有料想张如晦是如何躲开卢宗训的道术,可毕竟没有亲眼目击到当时的场景,还是应当得到张如晦亲口的回答才能够肯定。可是她完全没有想到,张如晦对于时间拿捏已经精确到了十分之一刹那——或者干脆叫九十生灭这样的程度。

    “吸气可以解释为振奋自己的精神,闪避可以认为是突然间的的施力。可是对方的第一道律令打出之前,你并不知道他的速度究竟有多快吧?”梁红玉质疑道。

    “上次赴宴之时他用过敕字律令。”张如晦的神情依然平静,“我见过很多真大道的道士用律令,由此可以大概推断出不同律令之间的时间比。就算每人所擅不同,相差也不应该太大。所以我当时才闪开了两尺的距离,以备后患。”

    听到这样的回答,梁红玉也只能感慨一声卢宗训输得不冤。早在开战之前,张如晦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应做的准备,剩下的只是按照计划走就行了。兵家有“庙算”之说,选将、量敌、度地、料卒、远近、险易全部于庙堂之上筹划完备。张如晦纵使没有修习过正统的庙算之术,这份功力也已经相去不远。

    “这些都是师父教我的,他说这叫做‘战必有方’。”好像是猜到了梁红玉的心声,张如晦进一步解释道,忽然他却想起了一件事来,“今日我与他比试之时,校场上有两位将官显然也看出了我的法子,听称呼似乎是两位统制……”

    “那是牛皋和董先,都是大宗师级别的武者。本来还有位徐庆,年纪有些偏大,自然不会去校场上再演武了。”梁红玉一听就知道他想问什么,“背嵬军中就这么三个大宗师,你要是想见可以让鹏举给你引荐,我马上就要走了,也不参合这些事了。”

    一直默不作声只是低头聆听的岳银瓶忽的紧紧抓住了梁红玉的手臂,语气也带有几分急促:“马上就走?”

    梁红玉摸了摸岳银瓶的头发,后者很不高兴的将梁红玉的手甩开:“我随便说说而已,过不了多少时日京中就要来人了。到了那个时候,红玉姨就和你一同乘星槎去西京,然后再去东都——这样总没问题了吧?”

    岳银瓶还没作出回答,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张如晦却突然睁开了双眼,抢先问道:“怎么来的这么快?”

    梁红玉不知道他有什么好惊讶的,奇怪的瞥了一眼后依然答道:“京中来人又不可能只为了接那一批生员,趁机考察一下军务也是常理。秦桧之和鹏举毕竟也这么多年没见了,早来上几天又不是什么大事。”

    “岳帅提醒过我,京中来人极有可能趁机探查我一番,就像之前的万俟卨那样。”张如晦的眼神闪烁,也不知道究竟心中连续打了多少个主意,过了好半晌后才肯定的说道,“所以我应当尽量少与他们接触……不,我一定要避开他们,否则身份一旦暴露,就连岳帅也有被牵连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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