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为聘:将军请接嫁卫若衣厉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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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 来,拔剑吧

    知府衙门前看热闹的百姓反应也是快,赶忙就让出了一个空位来。

    “诶……”楼知府一句“听令方可入内”还没起头,百晓生就已经带着人冲进了衙门里。

    他看着百晓生,又看一眼将军和将军夫人,最后再看看满眼都是“克制”二字的师爷,吸了口气,委屈巴巴的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

    自家知府都这样了,许云开轻咳一声,放下手里抬了一小半的木棍,也装作抬头望天空的样子。

    百晓生冲进来,站定之后,立刻非常讲规矩的同楼知府抱拳一礼:“楼大人见谅,实在证据耽误不得,所以莽撞了。抱歉,抱歉。”

    卫若衣同厉钰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无奈的笑笑。

    这小子,太鸡贼了。

    也就单纯的楼大人会受他这种欺负。

    果然,他这一道歉,楼知府心头那点委屈眨眼间消失不见。

    “好说好说。”楼知府笑着说,又好奇的问:“不知百公子带来的是什么证据?”

    百晓生转过头,侧身让开几步:“快快快,抬上来。”

    他一让,背后的人上前几步,将抬着的东西放到地方。

    卫若衣的目光随之下移,看清缚辇上躺着的人。

    烧成了黑黢黢的一个,嘴里还冒着热气儿呢。

    怪不得百晓生说证据耽搁不得,的确是耽搁不得。

    她二话不说,走到缚辇旁蹲下,查看那人的情况,鬼见愁十分自然的跑了过来,去擦那人的脸。

    卫若衣看他拿着先前擦尸体那一套,不由得出声提醒:“人还活着呢,你那玩意儿用不上。”

    谁曾想鬼见愁一听更兴奋了:“还活着?那感情好。”

    而后从仵作的箱子里拿出来一瓶红色的东西,打开就要往人脸上擦。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那味道,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卫若衣赶忙拦住他:“气息很微弱,你先别乱动,死了的话很麻烦。”

    鬼见愁一脸遗憾:“啧,所以我说活人是最烦的,只剩一口气,还掉着干嘛。”

    卫若衣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同这个思想怪异且扭曲的人搭话。

    情况紧急,她将人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勉强的续了几口气,这才站起身。

    用水静了静手,而后伸向百晓生:“给我。”

    百晓生站远一步:“干嘛?”

    卫若衣手依旧伸着:“他的嘴被烫成那样,指定吞了什么东西,东西呢?”

    “啧啧,小衣衣你当什么大夫啊,你去当知府查案算了。”百晓生一边感叹一边朝身后道:“来,快拿上来。”

    他身后一人捧着一块团成团的手帕小心翼翼的走到卫若衣身边:“恩人你可得小心点啊,这纸团又被烧又被地上这狗东西吃,脏得很,又脆弱得很。”

    卫若衣原本在看他的手,也没注意他的长相,听到称呼才觉得不太对。

    抬起头,同满头白发,却神采奕奕的景为吉撞了个对眼。

    “景……村长?”卫若衣感觉目前的情形有些魔幻。

    铃儿村的村长怎么跑阳陵城来了?

    景为吉眨眨眼,朝她绽放出一个满含褶子的笑容:“对呀,恩人,是我。不仅我来了,我们全村剩余的人都来了,您惊不惊喜!您意不意外!”

    许久未见,村长的热情丝毫未减。

    不,应该说不仅未减,反而有更上一层楼的趋势。

    卫若衣岂止是惊喜,岂止是意外这么简单。

    此刻心情真的复杂,非常复杂。

    她笑了笑,真诚道:“您和大家来我很开心。”

    景为吉闻言笑容更盛,将手里的东西扒拉开,露出里头的纸团来。

    至于纸团,他就没去碰。

    “人老了,手有些抖,恩人自己看吧。”

    这么看也不方便,卫若衣伸手拎起手帕的两个角,将它从景为吉的手心挪到许云开端来的板凳上。

    仵作非常自然的凑了过来,这种细致活,他拿手啊。

    卫若衣让到一边,见他捣鼓了两下就把碎纸片拼到一起,拼完也不多言,立刻走人。

    “看到没有,还好小爷我去的及时,他还想将这重要的物证烧了,被小爷我一把拿下,又想吃,刚放进嘴里就被小爷我掐住下巴抠了出来。”百晓生得意的道。

    卫若衣一边看纸团一边问他:“你去的时候他既还能烧东西,又能将东西吃了,那是怎么被烧成这副模样的?”

    听她问这个,百晓生忽地沉默下来。

    卫若衣没听到回答,不解抬头,看到百晓生满脸的……如果没看错的话,是不忍。

    她愣了愣:“怎么了?”

    “我来说我来说!”村长景为吉神采飞扬道:“恩人的心上人朋友去的时候狗东西整个人当时正烧着呢,脑子可能不太清楚了,一边烧自己还一边想要烧这张纸嘞!”

    虽然知晓村长时常语出惊人,但卫若衣还是再一次被震惊到了:“恩人的……心上人朋友!!??”

    “对嘞!”景为吉伸出一根食指无比准确的指向百晓生:“这就他呀,恩人你怎么连自己的心上人都忘了。”

    卫若衣看向百晓生:“???”

    这熊玩意儿是不是找死。

    百晓生看向景为吉:“???”

    这熊老先生怎么什么都当真,还什么都往外说。

    厉钰比他们直接一些,手直接放到了刀鞘上。

    景为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完了哟,好像说错话了哟。

    他默默地退后几步,回到了村民们的人群之中。

    最后一场见血的悲剧被卫若衣强行制止下来,她看着百晓生:“景村长说的是真的?你去的时候他已经烧着了?”

    被一打岔,百晓生那点低落的情绪都喂了狗,立刻道:“对,就是他,傻了吧唧的!”

    也不知道是在骂地上的男人,还是在骂另外的谁。

    卫若衣轻咳一声:“怎么个烧法?”

    “跟现在差不多。”百晓生皱了皱眉:“不过有些奇怪,烧成这样,也不见他喊痛,浑身上下都燃着火,还翻箱倒柜的找到纸条,想一起烧了。”

    卫若衣闻言一愣。

    烧着的人,正常情况下,不可能还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早疼的满地打滚了。

    她想了想,朝楼知府道:“楼大人……”

    刚开口,楼知府就道:“明白,夫人,许云开,快去!”

    于是片刻之后,又一碗清水被端到大堂上,这回是活人,许云开直接做完全套,利落的划开男人的手指,放出血来。

    血滴进碗里,很快变成了桃花色。

    又是牵魂引。

    又一条人命。

    卫若衣心下一沉,沉默着回到放碎纸片的板凳前。

    厉钰见状,走到她身边,喊了一声:“夫人。”

    他的声音沉稳而且平静,最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卫若衣从中感受到一股难言的,却及其温暖的力量。

    她笑笑,指着面前的碎纸片道:“夫君也来看吧。”

    “好。”厉钰应了一声,而后同她一起将目光投到碎纸片上。

    诚如百晓生所言,他去得很及时,纸片虽然被撕碎了,还烧了,但总的来说保存的算是完好。

    上头写着一首词:

    “忆江南·烟雨催马蹄,逆风不知意,总来袭,谁人解花语?旧时绿水常绕山,花叶共戏鱼。而今山水自分散,池鱼各东西,欲说江南无所有,路转溪头,又见淡月桥边,岸柳共水低。”

    “咦?”卫若衣略微有些惊讶:“是解先生的词。”

    “嗯?”厉钰不解。

    “哦。”卫若衣解释道:“是前些年在京都小有名气的一个文客,因着一场雅聚而闻名,解先生同人斗了三天三夜,无一人可与之比拟。

    文谈会之后解先生的诗词流传开来,我当时觉得有趣,便也看了看。”

    厉钰不太懂,又看了一眼,只是道:“他的词,看着挺……嗯,客气。”

    卫若衣扑哧一笑:“夫君是不是想说,解先生的词过于温柔婉约,不像出自男子之手?”

    厉钰犹豫了一下,终是点点头:“果然瞒不过夫人的眼睛。”

    男人嘛,家国天下、策马扬鞭、国计民生、追古溯今,或是一抒胸怀抱负,或是诗酒年华,快意潇洒。

    这个解先生的词里头全然不见这些,都是情情爱爱,婉婉转转,感叹风月。

    他是没去过江南一带,不知道原来那里的男人同漠北的差距如此之大。

    “因为呀……”卫若衣故意拖长了音调,而后在厉钰好奇的目光之中,笑着,一字一句道:“因为解先生本就是女子呀。”

    厉钰:“?”

    卫若衣看着碎纸片上的字:“她本就是自江南入京都的女子,当时在雅聚,虽然取胜,却不是靠诗词,而是靠蒙眼作画。”

    厉钰:“??”

    蒙眼作画。

    他不太了解这是什么概念,略一思索,应当比他隔瓦射鸟还要难一些?

    “说来也是凑巧。”卫若衣接着道:“京都文谈会大大小小,有的十日一会,有的月一寻盟,总是踏青游春、曲水流觞、诗酒唱和、书画潜兴和文艺品鉴那几样。

    办的次数多了,人还是那些人,慢慢的也有些乏闷,解先生恰好赶上那时候入了京。

    她也是个机灵的人,因打听到那场雅聚有不少达官贵族,想去结交,便托人弄了张邀请函,最终不仅进去了,还一去成名,成功成了京都好些个府邸的座上客。

    解先生诗词其实平平,但胜在一手蒙眼作画的功夫叫她在京都独树一帜,又善巧思,每回替人作画,都有不同的主题。

    主题不同,身上的衣饰、妆容亦是不同。”

    卫若衣回想了一下,道:“我记得她有一条广袖留仙裙,自己找人改了袖子,舞动间衣裙翻飞,风姿灼灼,一时还曾引领过京都的衣着风潮,叫女子们径向效仿。”

    厉钰对女儿家的东西不太懂,略微点点头,然后问:“那依夫人的看法,这首词可有何玄机?”

    卫若衣摇摇头:“解先生在京都闻名了一小阵子后来便消失了,听人说似乎死了,我当时也只好奇之下买了她的诗词画作集来看,对她不算特别了解,只勉强晓得这首词是她未进京前写的,旁的便不知了。”

    “不过……”顿了顿,她又道:“或许这纸条的重点不在词上,而在旁处,仵作……”

    她喊了一声,早有准备的仵作立刻提着箱子上前。

    知府衙门人少,大家都身兼数职。

    所以别看他明面上只是一个仵作,其实,他还是一个可以验纸团的仵作!

    仵作挺直了腰板,而后弯下身,验纸团去了。

    等着也是等着,卫若衣迈开步子,重新走到缚辇前。

    先时为了吊着缚辇上人的命,只草草的治疗了一番。

    缚辇上的人其实烧得并不算特别严重,及时治疗,尚有回旋的余地。

    她叹了一口气,蹲下身。

    就算是医者仁心吧。

    缚辇上的人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双眼睁开,里头满是绝望和泪水,被烫伤的嘴唇艰难的,小幅度的张合,像是在说什么。

    卫若衣微微一愣,附耳过去。

    好半晌,方才勉强听到几个字。

    来来回回,重复的一句话:

    “我、没、死,

    我——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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