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秦昭的吩咐，这些管事们卯足了劲儿，回去后商量许久，最后拿出了一个章程，待秦昭过目满意后，将炼器峰头一回的收徒大典办得热热闹闹，妥帖至极。

    三叩九拜、祭祖师、点魂灯，这些流程下来，顾云汐这个炼器峰首席大弟子便是铁板钉钉了。

    “此乃为师平生心血所著，如今就交给你了。”秦昭眉眼含笑，将早就给徒弟准备好的见面礼拿了出来。

    一枚看似普普通通的玉简，里面记录的却是他在炼器上的所有心得。

    顾云汐接过，如获至宝。

    “……云华兄倒是舍得。”

    在旁观礼的友人叹了一声，心中颇感意外，算是充分认识到秦昭对新收徒弟的看重。

    毕竟，到了他们这种修为境界，灵石法宝之类都不过是外物，真正珍贵的反而是这些修炼心得。

    “本座的弟子，自然舍得。”秦昭闻言挑了挑眉，一双狐狸眼中盛满了笑意，拍了拍顾云汐的肩膀，“走，为师带你认认人。”

    虽然这些年秦昭很少出炼器峰，但朋友可不少，能被他邀来观礼的，都是生死至交。

    顾云汐跟在秦昭身后，收获了一堆见面礼。

    “云华师叔对顾师姐可真好。”

    跟着师尊前来观礼的玉玲由衷为顾云汐感到高兴。

    不远处，白衍听到了玉玲的这番感慨，嘴唇抿了抿，看着师尊奚流云的背影，眼神黯了黯。

    人和人的命运果然不同。

    目光触及这热闹繁华的收徒大典，白衍神色不禁带出了几分低落。

    “小白，你怎么了。”瞥见白衍落寞的神色，韩素月不禁蹙眉，有些担忧的问道。

    白衍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下，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他能跟韩师姐说什么。

    说觉得自己不被师尊重视？

    说自己很羡慕顾师姐，不但有绝佳的修炼天赋，聪明的大脑，连拜的师尊也这般重视她，还特意为她举办了这么热闹的收徒大典？

    白衍自知这些话不宜说出口，便转移话题小声问，“韩师姐，玉玲师姐，凌风师伯和紫音师叔准备什么时候为你们办收徒大典？”

    韩素月闻言一怔，凭着以往对白衍的了解，她隐隐猜到了先前小白神情低落的原因。

    “白师弟难道不知，只有首席弟子拜师入门时才会举办收徒大典。”玉玲在旁诧异的说道。

    她话一出，白衍不禁愣了一下。

    是这样吗？

    原来亲传弟子和亲传弟子之间，待遇也并非一样。

    白衍眼底闪过一丝莫名情绪，心底颇不是滋味。

    看着在那边认过人后，向他们走过来的顾云汐，白衍垂眸敛了敛神色，和韩素月玉玲一起迎上去。

    大家自是一番叙旧说话，玉玲上下打量了一番顾云汐，不由笑道，“顾师姐今日光彩照人，这一身首席弟子道袍极衬你，你说是不是，韩师姐。”

    她碰了碰韩素月的胳膊。

    韩素月点头，她向来知道好友有着一副好相貌，如今穿着首席弟子道袍，更衬得她明艳动人。

    “那么，小月儿有没有被本姑娘迷到？”

    顾云汐朝她眨眨眼，那一双桃花眼风流又多情，笑起来完全让人招架不住。

    这不，连燕宁还有秋瑜等人都有一瞬间恍神。

    待回过神，秋瑜忍不住感叹一声，“还好顾师妹是女修，要是男修可真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语罢，他与其他几峰亲传弟子对视一笑，朝顾云汐走过来。

    燕宁作为昆仑宗大师兄，自然担当起介绍的责任，为顾云汐介绍大家互相认识。

    如玄武峰首席大师兄沈千重，丹鼎峰大师姐楚红英等人，顾云汐拱手一一问好。

    一直关注着大徒弟的秦昭看着这边几人相处不错，不由笑了笑，转头看向几个好友，出言相邀道，“咱们也许久不见了，等收徒大典结束，去聚聚？我那儿可早就备好了好酒好菜。”

    “那你可就等着本少喝光你的酒窖。”秦昭的好友之一折柳君笑眯眯道，摇着羽扇端起风流倜傥。

    秦昭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就你？可别又泡在了酒坛里不死活不肯出来。”

    这话一出，引得其他几位友人忍俊不禁，都想起了昔日那桩旧事——在秦昭大婚宴上，折柳君酒醉化为原形，将自己连根带叶都泡进了酒坛里的糗事。

    大家现在想想都觉得可乐，但对于折柳君可就是妥妥的黑历史了。

    他手中羽扇一僵，佯装恼怒道，“你们几个——再这样，今年的玉露还想不要了？”

    “咳咳，不说了，不说了。”秦昭一双狐狸眼中满是笑意，他假意咳嗽一下，为免他恼羞成怒，忙转移话题，“这里就交给我那徒儿了，咱们先移步？”

    秦昭对顾云汐倒是很放心，将小九和小金交给顾云汐看顾，便和折柳君等几位友人喝酒谈天去了。

    顾云汐抱着两个呼噜大睡的小毛团子，满头黑线，她这个师尊也太放心自己了吧。

    虽然心里诽複着，但顾云汐还是以炼器峰首席大弟子的身份，非常周到的送走了前来道贺的客人。

    她眉目带笑，神态从容，不管是礼仪还是其他方面都无可挑剔，让前来道贺观礼的客人们暗自点头。

    云华真君这个大徒弟是收对了。

    时至落日西斜，天边红霞铺满，一片喧嚣热闹，宾客云来的炼器峰彻底安静下来。

    顾云汐才得空，抱着呼呼大睡的小九和小金回了自己的洞府。

    回了洞府顾云汐也没有休息，当然，修士一般也不需要修息。

    她先取出两块灵石放在了小九和小金身边，在这里就要说到妖族得天独厚，不需要特意修炼，哪怕睡觉也能自动吸收灵气。

    只是妖族幼年期长，若没有长辈护持，往往还没长成就已经夭折，或被抽筋拔骨，或被炼制成妖奴……

    而即便有长辈护佑，也免不了被有心人算计。

    顾云汐扯了扯嘴角，转身走进了修炼室。

    “小途子，开启妖皇塔——”

    *

    “小汐，小汐你快醒醒，再不起来大长老的课就要迟到了。”

    耳边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推搡。

    顾云汐猛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的梧桐叶，如同漫天红霞层层叠叠，格外的美丽绚烂。

    一声悠长婉转的凤鸣声从云层中传来。

    那是……凤凰！

    顾云汐愣愣的看着天空那只美丽到极致，而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凤凰。

    “小汐，小汐回神啦——”

    “咱们快走吧，今天长老要教我们正式修行，可得赶紧去找个好位置——”

    耳边一阵叽叽喳喳，顾云汐回过神，转过头，就看到一只全身上下每根羽毛都写满催促的小凤凰。

    “凤柒。”不知为何，顾云汐脱口而出这个名字，还来不及细想，她就被凤柒给拉出了巢穴。

    眼前视线才豁然开朗，顾云汐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上，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梧桐林。

    微风吹来，荡开云雾，卷起一片片梧桐叶，时不时有凤凰衔着凤凰木，落在梧桐树上。

    “这是在筑巢？”

    一路上，顾云汐眼睛都不够看了。

    “是啊，就不知道明年有没有小凤凰能破壳。”凤柒扇动着翅膀，转头跟顾云汐道。

    要知道，凤凰乃神兽，可涅槃重生，不死不灭，如此得天独厚，却并非没有缺憾——子嗣难以孕育，一直以来是凤凰一族的头疼的问题。

    “不过，听说凤王和凰后诞下的凤凰蛋已经有动静了。”凤柒小声跟顾云汐八卦道，“父君提起过，龙族有意和咱们凤凰族联姻，如果是凤子，联姻的对象是龙族四公主，如果是凰女，联姻对象则是龙族太子……”

    凤柒藏不住话，叽叽喳喳的，顾云汐从她话中得到不少信息。

    虽不知身处的是幻境还是什么地方，但既来之则安之，都已经闯过了无数危险的副本，几经生死，还怕这妖皇塔不成？

    顾云汐敛了敛神，紧跟在凤柒身后。

    阳光洒下，两只小凤凰先后穿过了朝霞般绚烂的梧桐林。

    或许是本身具有凤凰血脉原因，除了最开始飞得有点歪歪斜斜，不甚熟练，但是到了后面，顾云汐已经飞得极好，跟凤柒比也并不落下风。

    “大长老！”

    到了授课的目的地，凤柒欢呼着，一头扎进了大长老怀里蹭啊蹭。

    顾云汐则落在两步之外，打量着凤柒口中的大长老，他并未化作凤凰原形，而是以人形示人——白衣雪发，一身经过漫长时光沉淀的气质，让人忍不住亲近。

    这不，前来听课的小凤凰都扑倒他怀里亲昵的撒娇。

    “好了好了，大家都乖乖听话坐好，要上课了。”

    大长老摸了摸小凤凰们的小脑袋，让大家坐下。

    顾云汐也被摸了脑袋，奇怪的是，她竟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有种久违的感觉，就好像很久很久已经，有人这么摸过她的脑袋。

    已经两次了……

    顾云心头起了一丝疑惑，忍不住在心底询问游戏系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无声。

    顾云汐蹙了蹙眉，又在装死。

    无奈之下，顾云汐只能暂且将心头的疑惑放下，和其他小凤凰们一起，认真的听大长老讲课。

    *

    “……妖族外修体魄，内修精魂，吸天地之灵气，聚天地之精华……今日我便教导你们如何吸收天地灵气，凝聚天地精华修炼己身……”

    大长老声音温和，说着指尖一点，分化出数道赤色灵光，没入了在场所有小凤凰的额头中。

    顿时，一段玄妙至极的功法口诀浮现在脑海。

    “……”顾云汐来回看了好几遍，几乎都能把这段功法口诀给倒背了，依然还是参不透。

    而其他小凤凰们也是懵懵懂懂，不解其意。

    大长老并不意外，他微微一笑，目光慈和为族中的小家伙们讲解。

    大家都竖起了耳朵，眼睛眨也不眨，其中自然也包括顾云汐。

    说来，顾云汐虽然身具半妖血脉，可因为幼时那场灭族之乱，她还未来得及修炼，便已经和老叶颠簸流离。

    对于妖族如何修炼，一直都是一知半解。

    如今听大长老字字珠玑的详解，她才恍然大悟。

    一堂课下来，顾云汐收获满满。

    之后的日子里，除了每逢初一十五都来大长老这里听课，其余时间，顾云汐都拿来修炼。

    她这勤奋的劲头感染了凤柒和其他小凤凰，大家都卯足了劲修炼，唯恐被落在了后面。

    凤凰山中无岁月，梧桐林里无四季，唯有筑巢的凤凰从梧桐树上飞来又飞走，天边云海来来又去去，浩瀚如烟的云雾聚了又散，才能感觉到时间在悄悄流逝。

    *

    又一次结束了每日的修炼功课，顾云汐飞出了巢穴，落在了梧桐枝上。

    看云崖之下，朝霞初升，缭绕云雾被晕染成了五彩锦缎，时有凤凰飞翱翔九天上，兴致深处，引颈当歌。

    凤鸣清脆，悠扬悦耳。

    顾云汐抖了抖身上颜色愈发鲜亮美丽的凤羽，懒洋洋的叼了一颗凤凰果，边吃边晒太阳。

    “小汐，你看我——”

    兴奋的声音从梧桐林中传来。

    穿过漫天红霞般的梧桐叶，凤柒稳稳落在了顾云汐对面的梧桐枝丫上。

    她张开华丽的尾羽，喜滋滋对顾云汐道，“我今天早晨刚起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又长了一支尾羽。”

    凤染宝贝的抱着自己的四支尾羽，数了数，“一，二，三，四支尾羽，等我长到第八支，就能化形了……”

    凤柒一如既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等到了最后，她才咦了一声，眨巴着眼睛问，“小汐，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顾云汐满头黑线，心道也要我能插上话呀。

    她自认为自己已经是很能说的了，可面对凤柒，顾云汐才知道什么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但凡凤柒一开口，那就没其他人什么事了。

    “……说了这么多，嘴巴不干吗？”顾云汐抛给凤柒一串凤凰果。

    凤凰果通体晶莹剔透的红色，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却是凤凰们最喜爱的灵果之一。

    当果肉的清甜多汁在舌尖绽开，凤柒露出了享受的表情，连话都顾不说了。

    埋头就在凤凰果中“奋斗”。

    梧桐林中，枝中丫之上，两只半大的小凤凰很快将一大串凤凰果消灭得一干二净。

    吃完了凤凰果，凤柒还有些意犹未尽，拉着顾云汐就往自个家方向飞去。

    “小汐，走，去我家，我请你喝好东西——”

    凤柒兴致勃勃道，还不忘卖了个关子。

    顾云汐闻声挑了挑眉，“哦？”

    凤柒嘴巴挑剔得很，能被她称为好东西，味道必然不错。

    “是什么？”她难得被勾起了一丝好奇心。

    凤柒却神秘兮兮一笑，“嘿嘿，等到了你就知道——”

    了字还没出口，突然间，云层之下，凤凰山顶，被漫天红霞般的梧桐林包围的凤凰巨木之上，金红色光芒冲天而起——

    那是什么？

    顾云汐和凤柒下意识停下飞行的身影，落在身边梧桐枝丫上，驻足望去。

    只见一金一红、比顾云汐见过的凤凰要美丽无数倍，用言语都无法来形容一二的凤凰正引颈长鸣。

    “那是凤王还有凰后。”凤柒喃喃道。

    顾云汐目光紧紧盯着凤柒口中的凤王还有凰后，不知为何，心头一阵发酸，竟然落下了泪来。

    她摸了摸胸口跳动的心脏，那种血脉之间的牵引与亲近之感让她一时怔然。

    “咱们凤凰一族要新添一只小凤凰了。”耳边，是凤柒压低了的兴奋声。

    顾云汐回神，就听见无数凤鸣从梧桐林中响起。

    她转头，只见一只只神韵各异的凤凰仿佛受到召唤，展开五彩绚丽的羽翼，飞向天空。

    它们盘旋着，飞舞着，仿佛在庆祝着什么，清脆悠长的凤鸣声经久不绝。

    “咔嚓——”

    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顾云汐寻声望去，就见屹立在山顶，直入九霄没入云层的凤凰巨木上、一只金红色的小凤凰顶着蛋壳，探出了小脑袋好奇的看着世界。

    “唧唧——”

    凤王与凰后相视一笑，收敛起五彩绚丽的羽翼落在了凤凰木上。

    夫妇俩双双低头，温柔的为小凤凰梳理着羽毛。

    顾云汐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恰在这时，意识仿佛被抽离了般，眼前鲜活的画面褪了色。

    顾云汐只觉得一阵眩晕袭来，等她再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修炼室柔和的月光石。

    却是从妖皇塔中出来了。

    【小途子，赶紧给本姑娘滚出来！】

    顾云汐心情很不悦，开门见山问，“妖皇塔里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主人觉得，在妖皇塔中修炼感觉如何？】

    系统装傻充愣，忙转移话题。

    顾云汐闻言，冷冷一笑。

    “小途子，别把本姑娘当傻子似的糊弄，我在问你一次，妖皇塔中的凤凰一族与我有何渊源？”

    为何她觉得凤凰山的一切都那般亲切？

    仿佛她本就属于那里。

    顾云汐摸了摸额头中间鲜红滴血的妖纹，眼底闪过一丝迷茫。

    游戏系统见状一阵无言沉默，过了好一阵才它说了时机未到这四个字。

    【……总之，主人，我是不会害你的。】

    它补充了这一句后就飞快遁了，再不肯吭声。

    惹得顾云汐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

    凭着以往的了解，她知道，从系统口中是得不到答案了。

    “除了装死，还能不能有点别的了。”最后，顾云汐只能冷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暂且将心头的疑惑按下，顾云汐这才转而查看自身。

    因着是神魂进入的妖皇塔，她的身体还有修为并没有什么变化，但顾云汐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神魂明显强大了许多。

    神魂强大或许对人修来说是一件喜事，但对于妖修就并非如此。

    妖皇塔中，大长老在某一日授课时就曾出言提醒，妖修体魄与神魂必须契合，相互辅成。

    “……看来是有一段时间不能进入妖皇塔了。”

    顾云汐探出神识，见外间小九和小金还在呼呼大睡，放在它们身边的灵石只有些许暗淡，便知同副本一样，妖皇塔中的时间流速和外边儿不一样。

    想想在妖皇塔中过了那么长的平静安宁日子，顾云汐觉得也是时候进副本了。

    她抬起手，绯光一闪而过，赤色灵剑出现在手中。

    握紧，闭眼，将游戏副本开启。

    白光一闪而过，顾云汐的身影凭空消失在修炼室中。

    等顾云汐的身影再出现时，已经是另一个地方——系统中的副本空间，与迎面而来的“小怪”还有大“boss”战成一团。

    这厢，顾云汐正在副本中艰难闯关。

    那边，炼器峰顶，只听那琴音悠悠，萧声瑟瑟，剑影在梅林中闪动。

    原来是秦昭的几位好友酒后来了兴致，或拿出古琴席地而坐，拨弄琴弦，或依树吹奏长萧，或对月在梅林中剑舞。

    至于秦昭本人，则靠在梅林中的观星亭栏杆上，拿着酒葫芦对着星空顾自出神。

    折柳君摇着羽扇走近，站在他身旁，伸手将一个檀木盒递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