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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逆光

    听了班长方芳的汇报,蒋老师的火气更大。她万没想到海涛,不仅将自己一片心血和好意撕了个粉碎。还在班里公开扬言,玻璃就是徐浩做的好事。

    学年组长也找海涛谈心,说可以退一步,不再提在全校范围宣传他,但希望**涛认领此事,不然让一个受了处分,送到工读学校的差生,还为母校做这样的“好人好事”,容易引起大家思想的混乱。

    海涛向年级组长,蒋老师提出个条件,两位老师相互交换了眼神,不禁同声说道:“你说说看”

    海涛告诉她们:“如果非要说是我做的,我就把那块玻璃再给卸下来。”这句话一出,学年组长几乎跳了起来:“你敢!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破坏公物!”

    “那块玻璃不是我打碎的,我现在不想做好事了,卸下来给它恢复原来样子,再档上纸盒。这算哪门子破坏?”海涛没表现出一点在乎。年级组长,蒋老师都被气得一时说不出来话。

    他最后又加了一句“留着也行,那就是徐浩给换的。”随即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这场风波,让海涛不仅失去了好朋友徐浩,也失去了被学校树立先进典型的机会。在蒋老师,学年组长心目中成了“思想有问题,道德观丧失”的学生。

    海涛不以为然。他知道不过半年,就要升学上初中了,那时他就完全可以摆脱这所待了六年,却没有一点念想的小学校。

    就在海涛一天天盼着毕业快点来临的日子,一个市教育局下发的通知,让他心凉了半截。

    不知什么原因,自海涛这个年级起,要接着再上半年小学六年级;更让他绝望的是有传言,他所在的小学可能直接“带帽”升格,意味着增加初中部,那样的话即使升上初中也原校不动,所有的老师也照旧。

    想想还要和李应杰,蒋老师在一个学校,班级里继续相处,海涛的心情跟这越来越寒冷的隆冬一样,冰凉到了极点。

    这天并不是周末,海涛和母亲刚吃过晚饭,父亲带着一身寒气,很意外的回到家来。每年冬季都是征兵的时间,父亲这次要到东北,去接本部队在那里的新兵,明天一早就要出发。

    母亲得知父亲还没吃过晚饭,赶紧返回厨房,下了半扎挂面端到桌上,让父亲趁热吃了暖暖身子。

    海涛围着父亲打转,不断地打听征兵的标准,都有哪些要求。当父亲过问他最近在学校的表现时,海涛噘着嘴跟父亲说:“我不想在这个学校继续待下去了。”

    父亲看了眼母亲问道:“儿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有这种怪想法?”海涛的心理,做母亲的也并不真正了解;最近倒是听儿子说起,他的小学要迟半年毕业,很有可能又在原校直接升到中学。

    母亲是另有担心,中学的功课越来越深,这些从一年级教到六年级的老师,能不能胜任。

    “这又不是你一个人,到时候真是这种情况,学校会有安排的。”父亲顺着母亲的思路,安慰着海涛。

    海涛自己的真实心思,不愿意也很难和父母敞开心扉,他央求父亲说:“我想去当兵,行不行?”

    父亲把碗,筷放下,朝他和母亲讲道:“于副团长的儿子,比你大一两岁,去年去警备区当了小兵,怎么样?连给家里写封信都写不好,将来复员了,能干什么?”

    母亲并不是不知道,这六年儿子的文化课用一塌糊涂形容不为过。但还是劝海涛,不许想入非非,什么年龄就做什么年龄该做的事,现在是学生就好好把功课学好。

    “我答应你,过几年送你去部队当兵,”父亲看出儿子闷闷不乐,便说“但现在你要做到,爸爸不在家要听妈妈的话,还有弟弟也准备转到你们学校上学了,你当哥哥得做个好表率。”

    海涛点头回应着父亲,但他有句话想说却没说出口。弟弟从幼儿园大班毕业,便留在了军港区上学,他觉得弟弟比自己幸福多了,换了他一百个不答应转到现在这所学校。可大人有他们的的考虑和想法,他无法左右。

    这个加长版的六年级新学期,从老师到学生都有些无所适从。上课时,一多半的男生课桌上都干干净净,依然使用的旧课本早就不知丢到哪儿去了;老师还在重复上学期的既往课程,好学生失去了兴趣,学不进去的那些人精力更难集中在课堂上。

    有些变化还是很明显,也很微妙的。过去课间上厕所,男生在小便池站成一溜,一二三比赛着对准墙面,看谁“渍”得更高,更远。

    现在,几个个头明显窜起来的男生,嘴唇上已经出现了毛茸茸的胡茬,小便时会侧着身子,怕旁边人偷瞄,像在躲避什么。上体育课,课间操又总有女生报告自己肚子疼……

    这几个月,到底上了什么课,学了什么新知识,海涛没有一点印象。让他感觉变化的是蒋老师一改常态,不管你睡懒觉,迟到半节课,或者其他班级正在操场踢着足球,也不用打招呼,推开教室门就可以走人。

    蒋老师以前常常的批评,呵斥,变得超常的宽容,学生们许多过分的举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更懒得去家访告状了。低年级的小学生,见到他们这种放肆和自在,无不投出极其羡慕的目光。

    刚过五一节,一个意外好消息传遍了整个六年级。初中阶段他们不会继续留在这所小学,将全部升到市八中就读。

    老人们都知道,八中在以前可是响当当的重点中学。当然,现在已经取消这种叫法了。

    放假前几周,男生们开始了狂欢,变着法的闹腾起来;黑板上不见了老师的板书,有绘画天分的同学,每天会拿起老师剩下的粉笔,在黑板上把蒋老师,年级组长,曲主任,涂鸦成一幅幅他们似是而非的漫画像。

    整盒的粉笔被掰成一节一节,成了横飞在教室里的子弹,先是同学之间,后来升级到不管哪个老师,只要背身一刻就会招来不同方向的粉笔头攻击。

    最后还是靠曲主任到各班级的严厉训示,才稍稍控制住了这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他警告忘乎所以的学生们,最好在毕业前给母校留下个好印象,不要忘了,你们每个人的鉴定,还掌握在班主任老师和学校手中。如果有人不怕背着污点升学,学校会坚决奉陪!

    曲主任的讲话还是起到了效果,疯狂的局面有所收敛。老师的课渐渐停了,无所事事的同学开始扎堆儿聊起了天,将要升上的新学校是所有人最爱聊的话题。

    有些同学的哥哥,姐姐要么是从八中毕业的,要么正在那儿读书;所以关于八中的各类信息汇总的五花八门。

    比较一致的都说到市八中是老牌名校。四层高的教学楼,走廊,教室都铺着地板,偌大的操场可以同时开上两场足球赛。

    一个叫许红的女生还说了个有意思的事情,她说:中学老师不像咱们小学,带班级一带就是六年。八中有个男老师外号“老钟山”,专教初一年级。

    “他名字就叫钟山?”同学们对关于八中的话题无不感兴趣。

    “不是,等咱们发了初一语文新课本就知道了,第一节课是**诗词《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这老师年年教初一年级,开篇就是钟山风雨起苍黄……所以学生们都管他叫‘老钟山’。”

    对这所将要踏入的中学,海涛有太多的期待,就如许红说起的那个“老钟山”老师,可以想象一定会有和现在太多的不一样。

    李应杰也带来了他小哥那里听到的消息,他说这届八中的初一新生,除了咱们学校四个班外,还有长兴小学四个班。

    李应杰屁股坐在课桌上,跟一群男生讲道:“长兴小学可有几个打架不要命的主,我哥都不太敢去他们地界,有个外号‘小疯子’的,不知道他大名叫什么,据说就是他们六年级的老大,特别野!到开学那天两个学校碰上了,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会不会打起来?”“咱们怎么办,是不是也得准备点儿什么?”几个男生心里开始打鼓,不停地问。

    “就你?我都说了我哥都怵长兴那帮人。到时候再看吧。”李应杰从桌子上下来,口气明显不是很硬气。

    海涛对李英杰的话从来不当真,再说三班的唐大勇也不是吃素的,那个传说中的“小疯子”未必像他说的那么玄乎。

    整整六年,准确地说是六年半。没有任何仪式,典礼,海涛终于可以和这所学校告别了。走出教学楼的那一刻,他甚至懒得再回头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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