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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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考验

    十  考验

    箫尺将那绿竹棍放到口边,一支曲子如流水潺潺,随风泻出,散入夜空。星子安静地听着,天边冷月无声。一曲终了,星子好奇地指着那绿竹棍:“这是什么?你吹的什么曲子?真好听。”

    “这是箫,”箫尺幽幽地叹了口气,“一首思乡的古曲,你还小,不懂的。”

    “对了,”星子想起要紧的,“箫大哥,你那会吹的那首曲子是什么?吹了一首就让他们全趴下了,但那曲子没这首好听。”

    “不好听么?”箫尺问。星子以为他不高兴了,心道,岂止是不好听,简直难听之至,不敢得罪箫尺,低低地嗯了一声。箫尺轻轻一笑:“你当时听了,没觉得不舒服么?”星子茫然摇头。“是了,刚才那曲名为‘驱魔调’,心中有鬼的人听了便会倒霉,你没打算做坏事,自然不会觉得不舒服。”

    “真好玩!大哥你太厉害了!”星子大大地赞叹一声,虔诚仰望箫尺,蓝色眼睛如一泓春水,波光粼粼,不含半点杂质。

    箫尺心头泛起怜惜,握住他的小手,温言道:“天黑了!你该回家了,我送你回去吧!”

    星子的小手置于他宽厚的大手掌中,忽觉得很安心,母亲虽然也爱他,保护他,但母亲的气息是柔弱的,象那天上的月光,而身边的男子散发出的阳刚之气却如伟岸的群山,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星子握紧他的手,忽然又跪下去:“箫大哥,您能不能教我,教我怎么吹这种曲子。”

    箫尺只望着天际的月亮,此时为上弦月,月亮刚升起来,徘徊于山谷之中,月色却十分明亮,箫尺似未听见他的恳求,只喃喃地自言自语:“这月亮,过几日便要圆了。”

    星子急了,晃着箫尺的手臂,再次哀求道:“箫大哥,求求你了。”

    箫尺低头,凝望他好一阵,星子眼中似有泪珠,头发散乱,脸上还有打架留下的伤痕,模样十分可怜。箫尺吁出长长一口气,道:“本来我只是路过这里,呆两日就要走了……好吧!那我就教你两招,免得日后你再受人欺负!”

    “太好了!”星子拍手欢呼,高兴得跳起来,却又跪下去规规矩矩磕个头,道:“谢谢大哥!”想起上学拜师的仪式,又问:“大哥,我是不是该……该叫你师父了?”

    “不必,”箫尺摇头道,“我也不是正式收你为徒,只是教你一点粗浅的入门功夫罢了,叫我师父,我可不敢当。走吧,你该回家了。”

    箫尺便握着星子的手,于山间并行,月光投下来,映出两条长长的影子。箫尺忽问:“星子,你知道你那块玉锁上刻的是什么?”

    “不知道。”星子嘟嘴。

    “来,我教你,”箫尺让星子取下玉锁,放在手心中,对着星月之光,指着正面那只怪兽道:“这怪兽名叫麒麟,是赤火国的祥瑞神兽。”通常为皇家专用,箫尺咽下这句,又道,“这四周的花纹象征祥云,这上下左右四个字为‘吉祥如意’。”

    “吉祥如意?”星子将玉锁放在鼻子尖前仔细辨认,可那字形繁复,弯来拐去如蚯蚓一般,哪像书上印的方方正正的文字?

    “呵呵,这是篆书,你自然认不得。”箫尺微微一笑。

    “那大哥教我嘛!教我认这种字好不好!”星子又缠上了箫尺,不住央求,暗想,箫尺大哥才是有本事,什么都懂,比那涂老夫子强得太多了,我就跟着他学不好么?

    “教你?”箫尺刀锋似的眉毛轻轻一扬,不动声色反问,“我凭什么都该教你?”

    “啊?”星子不料他有这一问,自箫尺方才为他解围后,这个衣冠不整来历不明的男子,已被星子当成了天上派来的大救星,求他是理所当然。可是,他凭什么要教我呢?星子为难了,他不是涂老夫子,要靠办学堂来养家糊口。自己有什么能给他呢?星子哭丧着脸道:“大哥,你是天底下最有本事最好的人,我……我以后一定会报答大哥的。”箫尺不言,只深深地叹了口气。星子慌了,以为他不相信,急得满头大汗:“大哥,我……你相信我,要不,我把这个玉锁给你。”说着便把玉锁往箫尺手中塞。

    箫尺瞟了一眼,露出一丝厌恶的神情,转瞬即逝,口中只淡淡地道:“这是你的宝贝,我不会要。”摇摇头,“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世上原本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摸摸星子的脑袋,道:“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要帮你?”星子暗想,难道是因为那两个馒头么?箫大哥只要了两只白面馒头,猴哥那次却是费了我老大的力气才弄到两只肉夹馍,看来还是求箫大哥更划算。箫尺见星子发愣:“在想什么?”

    “没……”星子回过神,“我在想,大哥为什么说我今天谢了两次,还要和我算账?”

    “呵呵,”箫尺想起日间的事,忍不住笑,“第一次,明明是我挡在路上,害你差点摔跤,你还谢我,还给我买东西吃,真是个缺心眼儿的。我一生不喜欢不明不白欠人人情,因此便真的帮了你一回,这样我们便两清了,你也不用谢我。”

    星子一头雾水,傻傻地接口:“可是,可是大哥不是说,树枝石块也会拦在路上,也可能让我摔跤,却不会拉住我。若是树枝石块绊了我,我不就只能摔跤了么?”

    箫尺微微一叹,正色道:“真是傻孩子,人家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我是人,怎么能与无知无觉的树枝石块相比?是人便有心,有心故有言行,故有对错。树枝石块虽不能拉住你,可从来也不会故意害你,但有心的人却可能以其言其行陷你于不利。既然是我故意拦在路上摔你一跤,若我没拉住你让你受伤,便是我的过错。若我拉住你,让你只是吓了一跳虚惊一场,那也不是我的功德,你无需谢我,对不对?”星子白天被他一番道理讲得晕晕乎乎,不但谢了他,还给他买了吃的,此时听了这番话,觉得也有道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箫尺拍拍他的肩头:“你想不明白先不要紧,这个道理你先记住。你想,如果世上有这种人,比如刚才欺负你的那些家伙,仗着他的势力,将本来属于的东西抢了,在你的苦苦哀求下,才还给你一点儿,反要你对他膜拜叩谢,这种人是不是太无耻?”

    “抢人家的东西,那不是强盗么?”星子愤愤地道。

    “是啊,”箫尺幽幽地道,“强盗不可怕,装成是圣人的强盗才可怕,因为世上总有许多人,会象你一样上当。”

    “我……”星子涨红了脸想分辨什么,知道自己说不过箫尺,赌气道:“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都是我不对。”

    箫尺嘿嘿一笑:“我没说是你不对,你还小,世上很多事情不明白是自然的,这不是你的错。可惜有些人,浑浑噩噩活了一辈子,仍是不懂道理,就十分可怜可悲了!”

    说话间,已到了临海村村口,星子便要拉箫尺去家中吃饭,箫尺自是拒绝。星子怕箫尺转身走了再也不见,只不肯放手:“大哥,那……那我怎么找你呢?”

    箫尺随口问:“你们这里最高的山峰是什么?”

    星子指着前方左侧的一座陡峭山峰,夜幕下,山峰巨大的剪影如黑暗的鬼怪:“那是摩天岭,是我们这里最高的山了。”

    “好!”箫尺打个唿哨,“明天清早,我在摩天岭上等你。”话音未落,腾身而去,说出最后一个字时,人已在百丈之外,声音却仍清晰如在星子耳边。

    星子回家,阿贞见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免不了又吃惊不小。星子心头高兴,绘声绘色地将白日遇见箫尺大哥的经过娓娓道来。阿贞听了,亦是又惊又喜,孤儿寡母本是艰难,若有这样的世外高人肯教儿子几招防身,自然是求之不得。

    星子吃完饭,坐在灯下,无事便将今日夫子送他的那本论语翻出来看,上面的字多少认得一些,但读起来却不解其意,只觉索然无味,悻悻然放下书,为什么这些书就没有点趣味呢?为什么读了些莫名其妙的书就能做官呢?星子暗想,这孔子似乎总是说应该怎么做,可为什么要那样做?夫子是不会给我说的,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我不如去问箫大哥。

    次日清晨,虽不用上学,星子记得箫尺的约定,仍是早早便起来。出村望见摩天岭,却又犯了难,他只知道那是附近最高的山峰,可从来没有上去过,母亲总说山太高太陡很危险,不许他去玩。星子不愿她知道,便不回村去问路,只朝摩天岭的方向走去。行了约有二里,到了山脚,遇见一位砍柴的樵夫大叔,听说星子要去山顶,惊讶地看着他:“小娃娃,你是哪家的孩子,赶紧回去吧!那山路陡得很,摔下来可不是好玩的!”

    星子见他小瞧自己,心中颇为不满,学着大人的口气道:“大伯,你只要告诉我该怎么走就行,别的你就不用管了。”

    樵夫无奈摇摇头,将他领上一条羊肠小道:“我平日便是从这条路上山的,你自己小心点吧!”

    星子寻路而上,天色渐渐从深蓝变为浅蓝而后乳白,如透明的蛋清般笼罩重峦叠嶂。山势愈高,道路愈加崎岖,险峻处所谓的道路不过是在崖壁上穿凿了几个石孔而已,仅容一人通过,且必须得手足并用。星子抬头,却望不见眼前这条崎岖小路的尽头,如天梯般延伸入白云深处,似乎直抵那九天之上。

    星子到底是个小孩,不多时累得满头大汗筋疲力尽,仍不愿停下。眼看天色大明,万千阳光洒满山麓,星子更是焦急,箫大哥恐怕已经去了,怎能让他久候?星子在草丛树林中钻来钻去,树枝荆棘划破了衣衫,全然不顾。

    那摩天岭果然名副其实,将至顶时,群峰已在脚下,白云朵朵于周遭飘来荡去,几乎伸手可及。星子顾不得欣赏险峰美景,只咬着牙向上攀登。终于,星子跌跌撞撞地奔出一片松树林,眼前一块方圆二十余丈的开阔空地,一名男子正面向云海,负手而立,正是箫尺。星子双腿一软,扑倒在地。

    箫尺闻声转过身来,见是星子,淡淡地道:“今日你来晚了,明日再来吧!”

    星子双腿重得如同灌铅,几乎无法动弹,听见箫尺的话,失望得险些哭出来,但想到这确实是自己的错,也无理由哀求,星子深深地吸一口气,挣扎着跪下,给箫尺磕了个头:“大哥,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我明日一定早早就来。”

    箫尺本以为他又要哭闹央求,也知道他一个小小孩子能在两个时辰内爬上这座高耸入云的摩天岭已是竭尽全力,不料星子竟只是认错道歉,心头赞叹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是平静地道:“那你回去,明日再见吧!”

    “是。”星子应道,缓缓退下去,沿来路下山。

    上山固然不易,下山对星子而言,则更是一桩苦刑,细弱的双腿颤抖不停,全然不听使唤,稍不注意便要滚下山去。星子走到半山腰,实在是无力继续,一头倒在草地上睡了一觉,这才又一步一挨地下山去。哪知到了晚上,双腿齐齐发难,酸痛难挨,便如要断掉一样。别说爬山,就是在平地走路也只能慢慢挪动。

    星子念着箫尺的话,虽是困累已极,晚上却不敢落枕安眠,朦朦胧胧睡了一会,便蹑手蹑脚起来,不敢惊动阿贞,轻轻出来,抬头见一轮明月仍在中天,星子暗道,我现在出发,无论如何也该能赶到萧大哥之前了吧!

    深夜山间一片宁静,除了偶尔虫鸣,不闻人声。虽然杳无人迹,星子日间已走过来回两遍,加之月色甚明,山路树木历历在目,也不觉害怕,只是双腿疼痛,行动间如针扎一般,勉强爬一段便须停下来歇一歇,再咬牙继续。

    星子挣扎了大半夜,第一缕淡蓝的晨曦划破黎明的黑暗时,总算到了摩天岭上。哪知远远地又望见箫尺的背影,星子心头一凉,自己又来晚了?

    果然箫尺转过身,仍是面无表情地道:“今日你又来晚了,事不过三,明日若再来迟了,你也就不用来了。”

    星子紧紧地咬住下唇,咬出一排细细的血印,却什么也没多说,仍是跪下磕头:“大哥,对不起!再给我一次机会,明日我一定早到。”

    待星子抬起头来时,箫尺已不见踪影,星子艰难地往山下挪去。进了松树林,已是累得大汗淋漓,星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却想:就算我今天吃了晚饭就来爬山,也未必能赶在大哥的前面,真把他气走了,可就糟了!要不我干脆不下山了,就在这山顶上待着,等到明天早上,才能万无一失。

    星子打定了主意,更觉浑身的骨头都似拆散了架,全无一丝力气,暗道,怎么没早想到这个办法?白白地折腾了两日。倦意上来,星子靠着一棵大松树,迷迷糊糊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有什么东西冷冰冰地滴在脸上,星子低低地哼了一声,翻个身继续做梦。又过了一阵,星子睡梦中忽打了个喷嚏,惊醒过来,才发现竟是下起了大雨,耳边一片哗哗之声。星子惊跳而起,衣服早已湿透,刚才睡觉的地方已积了一滩水洼。星子无法再睡觉,也无处可躲,只好脱下衣服裹住脑袋,缩在大松树下瑟瑟发抖。

    直到傍晚时分才渐渐云收雨住。星子饿了一整天,早已前胸紧贴后背,想来此时母亲该做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星子忍不住咕咕咽着口水,咬咬嘴唇,娘亲和夫子都说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大概就是专为眼前的情形预备的吧!

    待入夜后,星子便来到摩天岭崖顶等候,崖顶空无一人,厚厚的乌云层叠,一团漆黑,星月无光。星子孤身一人,禁不住害怕,大叫了几声“箫大哥!”“大哥!”全无人回应。星子暗暗给自己打气壮胆:大哥,任你本领如何高,总不会来得比我更早了!山顶空旷,夜风袭人,淋湿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更加难受。星子抱膝而坐,将脑袋埋在双腿之间,蜷起四肢缩成一团,却仍挡不住浸骨的寒意。他又累又困又饿,只撑着一口气要等箫尺,不肯离开半步。

    哪知到了下半夜,又下起雨来,初时只是淅淅沥沥,后来竟是愈下愈大,夜色浓稠如汁,雨泼天泼地的下着,如白唰唰的利箭狂暴的冲向山川大地,又如千万条暴烈的鞭子狠狠地抽在星子身上……

    箫尺望着洞外漫天的雨柱,低低叹了口气,这么大的雨,那个孩子,是无论如何也上不了山了吧!昨日说了那话,今日也没必要再等他,该走了,终究是没有缘分。待到雨停,天色已明,箫尺收拾好东西上路,远远回望摩天岭,却想:还是去给他留点什么,万一这孩子雨停了来找,也不至于过分失望。

    雨后的天空碧蓝如洗,山间弥漫草木清新气息,箫尺快步上了摩天岭,远远望见有一团小小的东西,近了才发现是个小孩俯卧在地上,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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