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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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禁宫

    十九  禁宫

    大内御书房怀德堂,当今天子辰旦正坐在蟠龙雕花大椅上,于御案前批阅奏章。  辰旦翻开一折,却是礼部转呈京城府尹的奏折,说的是今科贡士,头名解元“星子”在京城闹市中持刀斗殴,重伤一人,今已缉捕在案,人证物证俱在,本人对所犯罪行亦供认不讳,京城府尹上奏请革去其功名,按律治罪。礼部批复已经准了,只待圣上最后御批。

    “星子?”这个名字忽地勾起了辰旦一丝特别的情绪,尘封于记忆深处,却豁然呈于眼前。他即位已有十五年,即位后追封先王妃央姬为孝端皇后,而正宫之主位一直空着,只让华姝以皇贵妃之身份统摄六宫。但其实辰旦此举并不是因其感念亡妻不近女色,只是不欲后宫外戚有机可乘,干涉朝政,相反,多年来辰旦一直广采民间美女,并仕宦之子,充实后宫。三宫六院佳丽云集,虽不至三千之众,有名分的嫔妃已不下百数。只是说来奇怪,这些年来,辰旦诸事顺利,唯子嗣上十分艰难,至今除了几位公主,尚无皇子降世。辰旦年近四旬,皇嗣事关国运,已成了辰旦最大的一块心病。只是想尽了一切办法,亦不见效。

    辰旦偶尔午夜梦回,却会梦到那年色目草原上震撼人心的日食景象,或是梦到那个胸前有殷红如血的星形胎记的婴儿,当然,他也从不曾忘记那个婴儿的小名——“星子”,只是十六年来,他从不曾向任何人提起那个孩子。辰旦向来不敬鬼神,有时却不免一闪念,难道是因为当初害死了星子,因此遭了报应,上天便让自己断子绝孙?虽然他很清楚这不过是无稽之谈,天若有情天亦老,天行若真有道,谁能当上皇帝?所谓报应云云,都不过是愚夫愚妇牵强附会的一些巧合,用以自欺欺人的把戏。辰旦从不知后悔为何物,但年深日久,心疾却不曾消退,他曾杀人无数,但虎毒不食子,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此时“星子”二字乍入眼中,辰旦忽觉得分外刺目。再一看,那案情也是蹊跷,照理说此人既然已是贡士解元,高中进士本是板上钉钉之事,更有可能博取头榜三甲,一片锦绣前程,怎么会在殿试完当晚如失心疯一般持刀行凶,自毁一生?这不但自赤火皇朝开国以来不曾有过,千年史书上亦罕见其例。再说,贡士进士大都是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会闹市斗殴?是与谁斗殴?若是寻常人士,谁又敢欺到这些天子门生头上?辰旦越想越是蹊跷,便传谕令礼部尚书文定来见。

    辰旦传出谕令时,已要到了宫中入禁之时,但皇帝催得急,破例开了角门让文定进来。文定亦猜到皇帝是为了星子之事,这也算是件轰动朝野的大事了,他倒不担心,总之刺人之事众所周知,革去功名理所当然。只是文定的夫人与祥大人的夫人是表姐妹,两家关系素来交好,大贵亦算是他的表侄儿,出了事自然要帮着,因此他只盼这件事处理得越快越好。

    文定进了怀德堂,行过参拜大礼,辰旦令平身,果然开口问道:“朕见了礼部奏折,新科解元星子持刀行凶,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哪里人氏?多大年纪?”

    “回陛下,此人是文川县人氏,今年十六岁。”文定故意一个字也不多说,千万不要让皇帝起了爱才之心。

    十六岁?如此年轻倒出乎辰旦预料,随即一震,星子若活到现在,也刚好十六岁了……当年自己本欲杀死他,但管家安排了乳母将他连夜送走,后来多方寻觅未得其下落,十多年全无音信,也就只当他死了,但他完全还可能尚在人世,难道……辰旦的呼吸骤然急促:“此人你可见过?有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回陛下,”文定恭敬答道,“此人相貌与常人不同,长了一双蓝瞳,似有色目血统。”文定是省试与殿试的主考官,解元星子他自然见过,皇帝向来不喜西域人,在朝堂之上常斥为蛮子,称星子有西域血统,自然是有利无弊。

    哪知他话音刚落,忽听哗啦一声,一抬头,原是皇帝竟打翻了手中的白玉茶盏,茶水弄污了明黄色的云纹九龙袍,随侍的太监宫女忙忙上来收拾。文定不知何事,吓得慌忙跪倒,颤抖不已。辰旦起身,心知自己此刻的脸色绝不好看,掩饰般地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地道:“朕看此事必有蹊跷,你将这个星子的殿试试卷呈上朕看看。”

    文定暗叫声不好,颇为简单的一件事怎么又横生枝节,迅速回想一下自己刚才的对答,应该并无问题啊!但圣上有令,文定亦只能应道:“是!臣明日便呈上他的考卷供圣上过目。”

    “不,”辰旦却打断他,“你现在立即去取!”

    “啊?”这下文定倒真的吃惊了。

    赤火国以武力立国,向来尚武不尚文,虽然科举殿试千年以传,仍是庶民百姓入仕的常途,但辰旦对此并不十分关心,历年殿试,试卷考题皆由礼部拟好,皇帝圈选则可,而阅卷亦是礼部排出名次后,方呈圣上御览,辰旦会于放榜之前先召新科进士前十名觐见,非为考校学识文章,只为证实其效力圣上朝廷的忠心。至于是不是才识最高者名列前茅,辰旦从不在意,更没有亲自审查答卷之先例。革去功名的奏请,只要所奏属实,皆是照准。今日却缘何大动干戈,不但要亲自阅卷,还如此急迫,文定却是摸不着头脑。

    辰旦催得甚急,文定只得领旨告退,即刻出宫,直奔礼部,命人取出试卷,回宫时却是大内总管英公公等在宫门,接过试卷,说是陛下有旨,不必进去复命了。文定讪讪退下,一头雾水。

    且说目送文定退出怀德堂,辰旦即唤来英公公道:“你派人去传旨,召星子来见。”

    “这……”英公公听外面的打更声,略有迟疑,见圣上面沉如水,目光迫人,知道皇帝向来金口玉言,说一不二,只能应声“是”,便照圣上吩咐传旨下去。

    府衙的牢房里每日只供应两餐,不过是稀粥加馒头,生财和虎子听说星子闯了祸被关起来了,带了些吃的来探望,却都被拦在外面。虽知道探监必需要行贿,但二人本来一路上都是星子付账,没带多少盘缠,此时除了每日到衙门打听消息外,尚无法可想。

    而大贵被刺重伤的消息已传遍全城,此人乃有名的京城恶少,民众受其欺压,愤恨已久,听说有人出头惩凶,无不欢欣鼓舞,每日都有人群聚于府尹衙门之外,喧哗请愿,要求放星子出来。

    星子自然不知道外面情形,只是每日饥肠辘辘,颇为难挨。他又不屑于去求恳狱卒,无事便闭目养神,保持精力。这日喝完了晚上那碗稀粥,星子照例盘腿坐下练功,运行了一个周天,收了功,便躺在稻草堆上睡不着,想到玉娇、母亲和箫尺,颇有些心烦意乱。

    忽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朝自己的囚室走来,星子以为是祥大人要夜审哪位囚犯,不耐地皱皱眉头,翻身朝里,哐当一声,牢门竟然开了。星子尚未回头,便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问:“这就是星子?”

    接着是祥大人的声音:“正是。”

    星子一惊,噌地坐起来,囚室内光线昏暗,看不清来人面目,却有两名狱卒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星子,那尖细的声音又道:“圣上有旨,传星子进宫见驾!”

    圣上?进宫?星子一阵迷糊,没反应过来,半晌看清那人是宦官打扮,方回过神,敢情要进宫去见皇帝了?他自从六岁那年,听箫尺大哥讲起皇帝的故事后,不是没想过有朝一日要去会会这号称天下最厉害的人物,甚至幻想某日手持三尺青锋架在那皇帝头上,让他知道做了坏事的下场。而后来决心博取功名入仕,自然也有暂且屈身事君以求变的准备,但半夜三更突然直接从大牢里拎出来去面君的情形,星子却是做梦也未曾想过。

    不等星子发愣,狱卒已押着他往外面走去,到了府衙门口,见门外一队身着朱衣的大内禁卫骑马相候,并一辆密封得严严实实的马车。星子仰头,深深地吸了一口室外的清新空气,这几日闷在那潮湿阴暗的斗室中,人都似生了霉一般,微凉的夜风袭来,顿觉爽快。刚欲伸下腰,活动活动筋骨,双手却被人擒住了,星子本能欲运功相抗,忽想起自己眼下的身份是人犯,暂且忍下。禁卫将星子双手反背到身后,拿出一根粗麻绳从颈间穿过,绕过双臂,结结实实地反绑了,塞入马车中。星子听见外面那声音尖细的宦官与祥大人作别,车轮辘辘,竟是全速朝前奔去。

    星子在马车中被颠得东倒西歪,暗想,应是革去功名的事闹到了皇帝那里,他要御审此案了,难道这个皇帝还是个明察秋毫的主?星子微微冷笑,也罢,自己这功名肯定玩完,当不了朝廷命官,见他也就不易,还得费尽心思潜入皇宫,既然今日机会送上门来,正好闯闯大内的龙潭虎穴,会会此人。

    辰旦另换过龙袍,星子的试卷也已送到,辰旦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益发笃定这就是十六年前的那个婴儿,虽然辰旦不擅文章,这星子文中却似自有一股锐气,如一把藏于囊中的利剑,藏得住剑影,却遮不住锋芒,直透入人心,这种锐气,极似二十年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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