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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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供状

    三十四  供状

    事到如今,红忠也无计可施,可叹他惯在堂上作威作福,刑讯逼供,却未想过自己也有被被刑求的今天!无奈提笔,磨磨蹭蹭地写下阿远死亡的经过,战战兢兢交给星子,却不知星子意欲何为,要怎样发落?

    星子接过来一看,果然与自己料想的大致不差。  那天阿远被关押后,因顶撞了红忠几句,被红忠指使衙役毒打而死。星子自己也曾上过京城府尹的公堂,领教过上下官吏的蛮横无理与残酷无情。自己因是皇帝的故人之子,侥幸脱险,而这些无后台无靠山的村夫草民,就只能命赴黄泉,沉冤难雪了。星子看完,将供状卷好放入怀中,却又对红忠道:“你再照样写一份。”

    红忠不知他用意,但听星子语气平静,不似要自己性命,遂又重写了一份供状。星子见两份除少量字句外,大体相同,亦证明他说的是实话。星子怒极反笑,道:“这样罢!明日你带着这份供状,并当时动手的衙役,自己到有司投案,至于你能不能保得住性命,却不管我事了。”

    “那……锥心刺骨手……”红忠此时痛苦暂缓,一想到适才的酷刑便不寒而栗,只要过了这关,投案不投案,当是另外一回事了。

    星子不答,从怀中摸出一枚黑黝黝的药丸,捏住红忠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嘴,将那药丸往他口中一塞,喝道:“吞了!”红忠不由自主地咽下药丸,听星子道:“这药配合锥心刺骨手,三日后发作,一日发作两次,共七七四十九日才超度你。你若明日去投案,我自会给你送来解药。”星子这一番话全是信口胡诌,这枚药丸只是他剩下的一粒普通伤药。但红忠已成惊弓之鸟,却不敢不信,面色霎时惨白。

    星子目的达成,心中得意,复又点了红忠的穴道,顺手摘了他的腰牌,将他扔在地上,这才去那装满珠宝的箱子中随意拣了几样,打了个包裹,趁着夜色,扬长而去。星子回客栈牵了马,连夜出城。他握有县令的腰牌,叫开城门,通行无阻。

    星子策马扬鞭,先往阿远生前所在的那个无名小村去。夜色漆黑如墨,半路上更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星子走得匆忙,未准备雨具,一身湿透,但他今夜为阿远出了口恶气,报了仇,心头畅快,毫不在意。乘风脚力甚健,很快赶到小村庄。到了严婆婆门口,星子跳下马,上前咚咚地的敲门。

    严婆婆今日被官府逐出京城,遣送回家,哀痛难当,夜深人静仍独自坐在床角,伴着那凄风苦雨,暗暗垂泪。忽听敲门声,以为又是官府来骚扰,打开门却见是星子,不由又惊又喜。“大人!”严婆婆欲要跪下见礼,星子忙将她扶起。进了小屋,星子将从红忠那里拿来的金银珠宝摊在床上,黯淡的屋内顿时褶褶生辉,如明烛华灯闪烁,晃得人花了眼。星子笑道:“婆婆,这些是我送给你的。”严婆婆哪见过这些,吓得双手乱摆,不敢收下。

    星子见她不收,急中生智道:“阿远的事情,上面已经查明了,不日便有结果,恶吏必然得报!这些金银,一半是朝廷赐给你的,作为阿远枉死的补偿,另一半是给家中无地的村民,让他们谋个生路。今天遣送你们回来,是怕打草惊蛇。其实,皇上特地召我我进宫商议,早就有了妥当安排。”星子虽极不情愿,但今夜在红忠府中所为,若让严婆婆知道了恐更惊慌,唯有搬出更高的“上面”来,才能取信于她。星子忽一转念,我深恨皇帝,却又要借他的名义行事,岂不是倒成全了他的恩威并重之术?心情复归沉重压抑。

    此时几户邻居听到动静,也纷纷赶了过来。星子又将这番话说了一遍,大伙儿听了,都如石化了一般,窗外的风雨声伴着茅屋内的静默。众人简直不能相信,象是从地狱一下子飞到了天堂,但星子大人表情严肃,眼前灿灿耀眼的珠宝又不由得他们不信。沉默了片刻,突然严婆婆扑的一声冲星子跪下,接着众人亦齐刷刷跪到。星子吓了一大跳:“你们这是做什么?”忙将严婆婆扶起来。

    严婆婆见星子不肯受礼,复转向京城方向,再度跪下磕头,涕泪交流:“圣上英明啊!”众人亦齐呼:“万岁万万岁!”

    圣上英明?万岁万万岁?星子脑中一阵轰鸣,难道这样一点小恩小惠就可以让他们忘掉曾经历的死亡和恐惧而感激涕零了吗?难道他们忘了这些本就是他们理所当然该得到的?我所做的只是帮他们讨回本属于他们的东西,何况,有些东西再也要不回来了,比如阿远的生命。就算是皇帝真如刚才我胡诌的那般惩治恶吏,抚恤冤民,又值得三呼万岁吗?这本就是他该做的嘛!圣上英明?他们难道就没想过,如果没有这样的皇帝,没有他霸占田地财产,没有苛捐杂税,他们可以生活得更好,日出而作,日没而息,耕田织布,与世无争?为什么这些人,都宁愿象狗一样跪着求生,而不相信自己也能堂堂正正地站着做人?

    星子只觉心头闷得慌,如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不想再多言,放下金银珠宝,转身开门出去,听众人唤道:“星子大人?”

    星子翻身上马,却不回头:“我还有事,得立即回京,方才的事,你们不要张扬,等我的消息便是!”话音一落,星子双腿一夹,冲入茫茫无边的雨雾中。

    星子赶回京城时,天色仍是晦暗不明,大雨泼天泼地地下着,如一张密密的大网,罩住宫阙城郭。星子估计上朝的时辰已过,何况今日大雨,多半也会散朝放假,正是老天帮忙。星子径自回府,阿伟等来迎接。

    星子知道彻夜未归,阿伟八成又会向皇帝告密,也不和他多说,只让他将马牵到后院,径自回房更衣。好在红忠的供状星子预先用油纸包了,衣衫虽湿透,状纸仍完好无损。星子拿出状纸又看了一遍,复压在枕下,暗自冷笑,玉娇姐姐家破人亡没有对证,你害死阿远却是白纸黑字无可抵赖了!你若不去投案,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天涯海角也必追杀你全家老小!

    星子奔波了一夜,左右无事,便先上床去躺着。一觉醒来,已是近午,大雨渐渐地停了。星子站在窗前,望见那一地或粉或白,残红狼藉,唯有那枝头的绿意更深了。星子的目光掠过一片旋转飘落的树叶,想起那曾俏立风中树下的白衣女子,无言地叹息一声,他不是悲秋伤春的人,但生命中有些东西,已随着这个春天,雨打风吹去,再不复返。

    下午天放晴,太阳懒懒地从云后探出头来,不温不火。星子换上官服,揣上状纸出门,直奔刑部大堂。堂前衙役认得星子,正要进去通报,星子却疾步走到那面大鼓前,取下木槌,用尽全力,咚!咚!咚!鼓声沉重而又激烈,远远地传了开去,附近的官民闻声,纷纷赶来,这两日怎么了?天天都有人鸣冤?又有好戏看了?待到了堂前,见竟是一位身着官服的朝廷大员在击鼓喊冤,有人眼尖认出是新科状元星子,尖叫呼喊,这下更不得了,等良大人上堂时,外面已聚集了数千人,但见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良大人见又是星子,不禁头痛难耐,但又不能不理,硬着头皮让人请他上堂,起身迎接:“大人若有何指教,本官随时恭候,何故要击鼓?”

    星子略拱拱手,单刀直入:“不瞒大人,下官还是为了昨日矢首县的案子。今日苦主不在京,我代他们击鼓鸣冤。”

    良大人闻言蹙起眉头:“矢首县的案子?昨日不已经了结了么?这可是圣上的亲裁。”良大人亦知自己是压不住眼前这人的,开门见山将皇帝抬了出来。

    星子微微一笑:“昨日圣上亦不知真相,如今我已有了确凿的证据。”说罢,从怀中摸出一张纸,转身向外,面向数千民众,道:“这便是矢首县县令红忠亲笔写的供状。”

    星子展开供状,开始一字一句朗朗念诵,他用了内力,在场的每一人哪怕站在百丈开外,亦听得清清楚楚。听了供词,人群开始窃窃私语,待星子念完,不知谁喊了声:“这种贪官恶霸,不杀不足以平民愤!”顿时一呼百应“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众声汹汹,如大海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庄严的刑部大堂在汹涌声浪中似乎亦摇摇欲坠。星子上前将供状呈给良大人:“大人明鉴,这是知县红忠的亲笔供状,请大人秉公执法。”

    良大人只得接过,见那状纸白纸黑字密密麻麻,从墨迹来看,写就不久。虽认不得红忠的笔迹,但落款处有大红的印鉴,当不是作伪。听那外面喧哗益盛,良大人重重拍下惊堂木,怒喝道:“外面那些刁民,想要围攻刑部么?还反了你们了?”即令全体衙役出动,要将围观的数千民众赶走。

    星子走到堂前,拱手道:“在下请今日在场的百姓都做个见证,事情已十分清楚,朝廷如何处置,咱们拭目以待,大伙儿先请回吧!”

    在众衙役的驱赶下,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良大人冷着脸问星子:“敢问星子大人这供状是如何得来的?”

    星子嘴角含笑,不疾不徐从容答道:“昨日下官亲去探访了矢首县,与其倾心交谈,县令红忠良心发现,痛悔不已,自称罪孽深重,不但亲笔写下了这份供状,今日还要亲自去有司投案呢!”

    良大人自然不信他的话,但见他种种行径,清楚星子绝不是易与之人,好在本案上面还有圣上做主,良大人干咳了一声,表情颇有几分不自然:“这个……大人为调查本案奔波,实是辛苦,只是本案圣上已有定论……”

    星子毫不迟疑地道:“下官明白,不敢为难大人,烦请大人与下官一道进宫面圣。”

    星子本以为今日刑部的事皇帝早得了报告,定又会想出别的法子来阻挠,哪知这次进宫面圣却出乎意料地顺利。辰旦静静地听完二人的禀告,既未深究星子如何得到口供,亦不再坚持昨日的结论,只淡淡地对良大人道:“既有违法作恶的证据,你从速依法惩办便是,所得赃款,一律上缴国库,以后此案不必再来回朕。”

    良大人领命先退下。星子肃立殿中,辰旦也不说话,静默起身离座,一步一步向星子走来。星子全不畏惧,抬眸与他平视,殿内的空气似已凝固。辰旦缓缓走近,于星子面前二尺外立定,凝视半晌,口中吐出八个字:“匹夫之勇,妇人之仁!”星子一愣,辰旦已抛下他,自顾出殿去了。星子进宫前,已做好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准备,斧钺加身,在所不辞,倒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转头见一抹明黄色迅速消失在殿门,唯有一片白晃晃的阳光映在阶前,星子忽有些恍惚。

    矢首县的案件很快有了最终的结果。红忠虽未曾去府衙投案,到底也未敢跑远,只是第二日离开县城,带了妻妾家小,躲到了乡下的庄园中。刑部派出的人很快将其抓获归案,后押解进京审讯,并在其府中查获了许多金银珠宝,按其证词所供又找到了其他人证物证,坐实其罪。红忠被捉后,方知星子原是京中红人,明白大势已去,又担心毒发,忐忑不安,三日过去,七日过去,终于明白自己竟是上了个大当,却也无可奈何。他这些年做官,少不了上下通融关系,出事后,自有人出面打点,虽说民愤极大,到底也只判了流放。星子不是刑部主事,对量刑裁决,却是说不上话。红忠虽被流放,全部财产抄家充公,但被其搜刮的乡民未分得丝毫,星子不由暗自庆幸,幸好那天自作主张拿了些金银财宝,送给严婆婆和乡亲们。

    辰旦没有再与星子谈过这件事,也未追究星子的责任,一切仿佛风平浪静地过去了。星子在工部的事务渐渐上了正轨,只是星子不在刑部供职,也再无机会接近刑部,探听那日在凸凹酒家,箫尺谈及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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