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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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义士

    三十五  义士

    星子不久发觉,负责万国盛典工程的工部是眼下朝廷最重要最繁忙之部。  星子主要负责监督工程进度,因此常须到凤凰台行宫巡视。现在出行,自有高头大马仆役随从,堂而皇之地踏上盛世国道,进出行宫当然畅通无阻,军士卫兵皆恭敬有加,行礼如仪。星子看他们见了自己连头都不敢抬,更似全不记得上回将自己拦在门外的事,不由叹气,这些人如木偶一般,拉绳子的人拉一下便动一下,凡事似乎都不经过脑子,也不欲再深究。

    待进了行宫,星子方信数千年前的阿房宫不仅是一个传说。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乎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覆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晌,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以前只道是文人的漫无边际的想象,却真的成了眼前的现实。

    星子无心欣赏恢宏美景,只是惊讶于庞大的花费。砖瓦树木,沙石泥土,星子一问,都是价值不菲,暗中咋舌。他在山村长大,乡下一家人一年的花销还买不了这里片瓦寸土。星子望着这满目繁华,其间却是那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工匠苦役们,在监工的驱使下辛苦劳作。他们用双手建成这世上奇迹,却不能为自己和家人挣得温饱……如果不修这辉煌宫殿,天下就没有饿殍了吧!转念一想,自己也太天真了,皇帝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坐上宝座,不就是为了这样的权势富贵么?即使不修宫殿,天下的财富又怎会落在平民百姓手中?

    星子每去一次凤凰台,就觉胸闷不已,只是朝廷和上司有严令,不得不勉强为之。这样过了近一月,星子总算与皇帝相安无事。一日,星子下朝后便又要去凤凰台,经过提篮桥时,见桥头挤满了人,拥堵不堪,星子只得下马步行。这提篮桥头是刑场所在,犯了砍头凌迟之罪都在此行刑,民间俗称断头桥,闻之者莫不色变。星子平日经过此处都是一晃而过,从不停留,今日见这阵仗,想是又有人要被处死了。星子蹙眉,想不通为何许多人喜欢看杀人,这些围观者平素连街头小偷都不敢呵斥,见了这血腥场面反倒如此兴奋!

    桥头已搭好了两人多高的刑台。这春夏时节本不是行刑之时,除非是罪大恶极方可开例,故京城中闲人闻风而动,齐来观刑。星子正要绕开,忽听人道:“可惜我于兄弟,顶天立地的侠客义士,竟然要被凌迟处死,真是苍天无眼!”星子一听,那人口音,显然不是京城中人。侠客?义士?难道又是桩冤案么?人命关天,星子不由停下脚步,目光往人群中一扫,说话那人三十来岁年纪,身背行囊,大约是远道而来。星子分开人群,挤过去问道:“你刚才说的是怎么回事?”

    那人回头,正见星子身上的锦缎官服,别过脸去不理睬,却往地上啐了一口:“可惜我于兄弟,单枪匹马,杀不完天下的贪官恶吏!反死于小人之手!”

    他所谓的于兄弟,是与官府作对获罪的么?星子想到箫尺托付之事,心头咯噔一跳,却冷冷一笑:“单枪匹马自然杀不完贪官恶吏,你也有手有脚的,让别人去做侠客义士,你就只会吐口水么?”

    那人不料星子会这样说,回头惊讶地瞪着他,不明其意。旁边却有人认出了星子,忙提醒他道:“这是京城里大名鼎鼎的星子大人,安良除恶,为民请命,矢首县阿远的冤案就是他一力促成昭雪的。”

    “哦?”显然矢首县之事流传已甚远,那人一听,面色肃然,一揖到地:“星子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

    这时星子的随从来催他上路,星子本就厌烦监工的差事,这时更是不耐,摆摆手道:“我这里有事,你们先去吧!”把随从打发走了,复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快说来,如果确有冤枉,我必定尽我所能相助。”

    “也没什么冤枉的,不过是杀了几个恶吏,杀人抵命而已,只可惜杀得少了。”那人愤愤地道,“我兄弟唤作于佳,和我是街坊邻居,今年二十八。于兄弟从小嫉恶如仇,最受不得被人冤枉。去年他到外地去游玩,却被海城几个六扇门的莫名其妙诬为窃贼,抓进官去拷打了数日,一无所获,最后只得将于兄弟放了。于兄弟被他们打得身受重伤,躺了几个月才能下床,却还是落下了残疾。他发誓要报仇,一直暗中准备,今年便寻了个机会,闯入海城县衙,持一柄单刀,当场刺死了六人,重伤五人,力竭就擒。今日是他上路的日子,我受家乡父老至托,专门来送他一程。便是千刀万剐,也有豪气长存!”

    这个案子轰动一时,星子也有所耳闻,只是知道死了些官吏,不知究竟。此刻见他说到激动处,眉飞色舞,星子听得惊心动魄,暗自羞愧不已。不想民间还有如此人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自己白白习武多年,如今却甘心看人脸色,受人指使,苟活于世。

    “来了!”后面的人群闹哄哄地嚷着,却忽象潮水一般向两边退去,闪出一条道路来。一辆囚车缓缓驶近,前后皆有重兵防护。开道的兵士手持刀剑棍棒,将围观的众人隔开。星子望见那囚车上果然是一位二十**岁的男子,头发凌乱,衣衫残破,苍白的面上犹带血痕,显然在狱中受尽了折磨,虽然重枷在身,他却仍泰然自若,目光沉静如水。“于兄弟!”方才说话那男子踮起脚,全力唤道,于佳似听见了,朝这边看来,微微点头,嘴角浮起一丝浅笑。真乃壮士也!星子不由叹服。

    囚车到了台前,兵士将于佳押上刑台。监刑官已然就坐,星子认出他是刑部侍郎强大人。

    刑台正中却是一座大字形的刑架,一位膀大腰圆的侩子手手持一柄牛耳尖刀,来回踱步,刀刃的寒光让人心惊。于佳被押到监刑官前跪下,验明正身,强大人道:“罪犯于佳,行凶杀人,罪大恶极,凌迟处死,决不待时。于佳,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星子听到“凌迟处死”四个字,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厌恶地皱紧眉头,死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如此残忍?忽想起初次进京时,在聚德楼吃饭,听邻桌的人谈论凌迟之刑,“第一刀就把那人的眼睛剜下来了,叫得那个惨啊,可还不得死,足足剐了三天三夜,三千多刀,受足零碎苦头,到最后几乎只剩了一个骨架……”星子忍不住一阵恶心,忙扶住旁边的一棵老树,方没将早饭吐出来。

    于佳却神色平静,沉稳如山,不见一丝慌乱恐惧,淡然一笑,道:“我没什么好说的,既然你们要将我置于死地,我宁可被你们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也胜过一辈子背负莫须有的罪名活在世上。如果你们不能给我一个公道,我就自己讨还一个公道!”

    这几句话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台下的人有知道内情的带头鼓起掌来,顿时一阵喧哗骚动。监刑官怕出变故,忙喝令于佳住口,喝令台下肃静。星子暗中观察,不见箫尺大哥的人手,料得这于佳和箫尺并无瓜葛。除了大哥密谋起事,还有于佳这样单枪匹马和朝廷对抗的,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民怨汹涌,这赤火国的国祚还能有多久?皇帝还能在他的宝座上作威作福多久?

    于佳从容起身,被押到刑架前,除了枷锁,扯下衣衫,却又被绑上刑架,铁链锁住手腕脚踝,动弹不得。静候时辰一到,就要行刑。凌迟?星子望着于佳炯炯双目,那尖刀会剜下它,会留下两个深不见底的血洞,那血永远也流不尽……自己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千刀万剐?但……他毕竟杀了人……星子悄悄地往后退,退,退到一处屋檐下,退到看不见刑架上的于佳的神情……

    星子从地上捡了块坚硬的椭圆形石子,握在手心中,不知是天气热还是他攥得太紧,手心中的汗水打湿了石子,滑溜溜地几乎快握不住。忽听得一声炮响,时辰已到!台下围观人群霎时安静,目光中却透露出兴奋与期待,离得太远,星子只能看见刽子手的那柄尖刀已贴近了于佳的面门!没有时间了!星子不能再等,手一挥,手心中的小石子如划破漆黑夜空的流星,直奔刑台而去!噗的一声,石子端端正正击中刑架上于佳的额头,有血流出来,头软软地歪在一边。

    变故突起,刽子手一阵慌乱,上前查验一番,跪倒在地:“大人,于犯已经气绝了!”众目睽睽之下竟出了这事,强大人惊出一身冷汗,忙起身疾步走近,令人再查,那石子却是击中于佳的太阳要穴,一击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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