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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敌情

    七十九  敌情

    辰旦此语已是口不择言,星子讶然地张大眼睛,哪敢接口?辰旦瞪了星子一眼,也有点失悔,叹口气道:“朕将她赐予你,是你口口声声说朕有诺在先,许你邀赏。  但你方才所求,朕可有诺在先?”

    星子茫然摇头:“没有,但是……”

    辰旦粗暴地打断他道:“既然如此,朕为何要答允你?你退下吧!”辰旦如此决绝,星子知道此路不通,亦只能默默叩首告退。将要退出时,辰旦又补了一句:“明日起,你仍每日到朕帐中值守。”

    星子应声“是。”起身退出帐外。

    行走在帐外的猎猎寒风中,星子的心也慢慢凝结成冰。这次父皇不打不骂,也没有另加折磨,话语中甚至客客气气,星子却比往回受了重责更加难受。父皇刻意地冷淡与疏远,两人之间象是隔了道厚厚的屏障,虽然可以互相望见,但再也不能彼此贴近……他能只将我当成臣下,我能只将他当成皇帝吗?从此两人之间,只剩下交换和利用……是我一次次伤了父皇的心,我也活不了几天了,这样也好,等到我死的时候,他可以少难过一点……

    虽是这样想,可星子仍觉得眼中酸痛。想到子扬受了棒伤,往日我受了伤,都是他来看望照顾,风水轮流转,今日轮到我了。星子苦笑一下,朝子扬的营帐走去。子扬与七八名大内侍卫合住一座营帐。星子进去时,昏暗的油灯下,子扬俯卧在毛毡上,一人正在为子扬清洗伤口上药,子扬痛得哇哇直叫。

    帐中众人见星子来了,纷纷施礼。星子顾不得还礼寒暄,快步走到子扬身旁蹲下,满怀愧疚,低声道:“大人,星子对不起你。”子扬身上的伤势虽然不轻,比起星子往回,却是小巫见大巫了。但那条条伤痕都是星子亲手所加,星子望着那血迹模糊,难过得差点掉下泪来。

    反倒是子扬来安慰星子:“殿下不用向卑职道歉。卑职先前便和殿下说了,只不过是殿下来顶了卑职的班,或许卑职还该谢谢殿下呢!”

    早间子扬曾说,恐怕该轮到他来执刑责罚星子,事情果然和他所料相差无几,只是两人的位置恰好调了个。星子听他这样说,也是,如果不是我打他,便是他打我,我倒是宁可他来打我,可对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宁愿我来打他?长久朝夕相处,星子不知不觉把子扬当成了挚友,一种既温暖又苦涩的心情充溢胸间。

    说话间,子扬已上完了药,还是痛得直抽凉气。星子想起他刚安营扎寨就挨了一顿,定然尚未用过晚饭,便道:“我那里还有些干粮,我去拿来给你。”

    “殿下!”子扬闻言似乎甚为惊慌,语气急切地阻拦,“殿下千万不要!是卑职没有办好差事,陛下赐责,正是应当。殿下勿以卑职为念,卑职就感激不尽了!”见星子似乎没有明白自己言下之意,子扬自嘲似地撇了撇嘴角,“上次陛下吩咐让卑职好生照顾殿下,卑职惫懒疏忽,常惹殿下心烦,早就该换人了!”

    星子毕竟是聪明的,很快会过意来。子扬最初是辰旦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但他却处处对我关照有加,明里暗里不知帮了我多少忙,甚至伙同我去欺瞒父皇。父皇见他与我交厚,恐怕早生不满,逮着个机会敲打他,既是因尼娜之事泄愤,也是来警告我。而我也最好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不然于他于己都是不利。他办事不力,父皇定然会另外派人代替,他也是叮嘱我要小心从事。

    星子想通了这节,见子扬眼神焦急,帐中人多眼杂,不能深谈,只得压下心中的不忍,起身告辞道:“那大人你好生休息,星子暂且告退了。”若是坚持要关心照顾他,只会更惹父皇恼怒,自己不能“因小失大”“妇人之仁”……可是,为什么父皇容不得我身边有一个亲人,一个朋友?我不听他的话,他便拿我的亲人朋友开刀,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术?很多人怕都是因此畏惧,不得不臣服在他脚下,可父皇为什么不明白,他自己才是我至亲至爱之人……

    星子又谢过了照顾子扬的那名侍卫,离开他回到自己帐中,辗转难眠。到了半夜,几日不曾来袭的奇毒又发作了。不知是不是服了那神仙丸的缘故,这回丹田内并没有那样强烈的剧痛,虽然四肢百骸疼痛乏力,仍然可以忍受。星子熬了一阵,快天亮时,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即听到起床号角。

    星子起身穿戴,出帐集合,向辰旦行礼请安后,入队时见子扬在列,面色青白,憔悴不堪。星子想起他的警告,也不敢上前问候。这日大军仍旧是整日全速行军,人马过处,扬起雪尘沙石,遮天蔽日。越往西北行,地势越高,气候越冷。星子混在数十万大军之中,却觉得如同独自跋涉于茫茫荒原之上,孤零零地无人相伴,愈发生无可恋。

    晚上宿营后,星子按照辰旦的吩咐,到中军御营大帐中值守。辰旦待他不冷不热,当星子只是个普通臣子。众位将领帐中议事,星子就在旁侍立听着。辰旦不曾问他意见,他也不曾主动搭话。那柄星子亲手所制的金鞭仍挂在帐中,辰旦却再未提起尼娜之事。

    距西突厥边境渐近,羽檄飞驰,军务繁忙,直到午夜众将才陆续散去。星子亦跪安回帐歇息。子扬有伤在身,自然不会再来为星子换药疗伤,星子也不能去找别人。好在休整了几日,伤势已有起色,不必每日上药,星子遂和衣睡去。第二日起床,仍是不忘服一枚天堂堡中买来的神仙丸。服了这神仙丸后,便减轻伤痛困扰,勉力支持一天。

    晚间前方传来战报,祖荫所率的先锋营已越过奥拉山口,进入西突厥境内,并与小股敌军交手,初战告捷。祖荫所传来的战报中语气颇为得意,谓西突厥不堪一击,不日便可直捣黄龙,请求皇帝让他乘胜追击。辰旦闻报欣喜,即传谕嘉奖,又命祖荫相机行事,但不可轻率冒进。次日,辰旦下令全军加快速度,奔赴战场。

    哪知又过了两三日,这天尚在行军途中,加急战报传来,先锋营的五万人马在子午谷附近中了敌军埋伏,正在激战中。辰旦闻讯吃惊,心中烦躁,先锋这几日率军急进,已将中军大部落下了数百里的距离。孤军深入,致有此事!若开局不利,折了先锋营,全军士气必大受打击!

    辰旦怕动摇军心,只得不动声色,令传令军士再探再报。晚间宿营,夜半时分,却是祖荫派了身边亲信来报信。先锋营与敌人鏖战,死伤惨重,现已退入子午谷中,复被西突厥大军包围,情况殆危,请求大军支援解围。祖荫命亲信负了此密信,着数十名营中壮士冲锋突围,突出重围后,随从几乎死伤殆尽。好在送信之人未负重伤,星夜兼程赶来!

    辰旦读罢密信,气得霍然站起,砰的一脚便踢倒了面前的檀木御案:“朕三番五次告诫他,不可轻敌冒进!不可轻敌冒进!骄狂至此,徒然惹祸上身!拿三军先锋精锐来贪一时之功,是可忍孰不可忍!朕东征西讨,百战百胜,竟被他误了朕的大事!”

    众将见皇帝勃然震怒,吓得齐齐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帐中并无闲杂人等服侍,星子便上前去扶起御案,清理地面。辰旦余怒未消,又厉声喝问那传信之人:“敌军统帅是谁?”

    传信人战战兢兢地回禀道:“启禀陛下,敌军的统帅名叫杜拉,是如今西突厥国王摩德的二王子。”

    “哦?”辰旦哼了一声,竟然首仗便派了他,看来西突厥确实早有准备。出征之前,辰旦曾收集西突厥相关情报。据说这二王子杜拉骁勇善战,被称为西突厥第一勇士。从小就勇武过人,十八岁便统军带兵,至今已近八年,深得摩德的器重。如此看来,他果然还有那么点儿本事。

    辰旦勉强压下怒火,复去看那份战报。祖荫估计敌人有十五万人之众,已形成合围之势。先锋营若被全歼,军心士气必然大锉,辰旦虽然恼恨祖荫草率轻敌,但仍不得不派人救援。辰旦的目光一一扫过帐中的诸位将领,心中委实难决,忽然瞥见蹲在面前清理地面的星子,不由又窜出一股火气,西突厥国王的儿子为君父征战沙场,建功立业,朕的儿子,除了与朕作对,拆朕的台,违朕的意,伤朕的心,还有何用?当初朕心心念念要让他当三军先锋,他却故意与朕捣乱,让朕猝不及防,不得已只好抬举了那祖荫,否则焉有今日之事?

    辰旦忽然开口,语气冷若冰霜:“丹儿?”

    星子一愣,缓缓地站起身来。自从进了军营,父子之间始终恪守着君臣之礼,父皇已经很久没叫过“丹儿”了,但辰旦的声音冷冰冰的,毫无一点亲近关怀之情。方才前线战报传来,星子虽然未亲阅,看这情形,也料到大半。父皇点名,是要我去救援么?星子心头一跳,应道:“臣在。”

    辰旦却是单刀直入地问:“你可愿率军前往子午谷救援先锋?”

    星子闻言踌躇,父皇定是听说敌军统帅是国王之子,便要我去一较高下。自己不愿领军打仗,是不愿以大哥教的本领为他的宿敌建功,亦不愿杀戮流血,侵凌他国,却不是胆小如鼠,只想躲在后方贪生怕死。可如今军情殆危,危难关头自己不能袖手旁观,理当挺身而出,但我毒伤在身,恐怕又力不从心……

    未听到星子回答,辰旦的脸色愈发阴沉难看了,生硬的语气中更有了威胁之意,如犀利的刀锋般迫到人身上:“丹儿,你不愿意?”

    星子顿时明白了辰旦叫自己“丹儿”的意义,如果我不愿意去,父皇便认为我不再配做他的儿子!这声“丹儿”,会不会是他最后一次这样唤我?是不是他从此就要放弃我了?一念及此,星子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脚下竟有些站不稳。那袋买来的神仙丸已所剩无几,子扬不会骗我,神仙丸成瘾后迷失神智生不如死,就算活着也是行尸走肉,有什么意思?何况奇毒未去,迟早也是死路一条。与其死于床第之间,还不如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我若取胜解围,算是临死前为父皇做了一件事,可以让他高兴一点;我若失败,必然死在了战场上,他也不必以我这样忤逆不孝百无一用的儿子为念。再说,尼娜之事我得恳求父皇,还有远在京城的娘亲,我若立下军功,是否便可求得父皇在我身后善待她们?

    星子呆呆地站着,辰旦心中失望已极,声音却平淡如水:“你若不愿,朕便另派人去。”

    星子终于开口:“儿臣愿往!”如果此番一去不复返,那今夜便将是我与父皇的诀别,我愿为他出征,只因他是我的父亲。既然他唤我“丹儿”,我便该自称“儿臣”。

    星子改变了主意,辰旦微感诧异,又想,他会不会仍是因为尼娜,才愿受朕的派遣?便有些颇不是滋味。拔出一枚金翎令箭,沉声道:“曦丹听令!”

    星子跪下,仍是不改自称:“儿臣在!”

    辰旦将令箭递给星子:“朕命你率骑兵三万人,即刻出发,前往子午谷解先锋之围,不得有误!”

    祖荫虽报来西突厥兵力有十五万之多,但他为了逃避罪责,恐有谎报夸大敌情之嫌。兵贵神速,中军虽然兵力不少,但大都是步兵或辎重,行军迟缓,此时能即刻动员的精锐骑兵也就七八万人,还需留下一部作为大军机动,因此只能给星子三万人马。虽然敌众我寡,但赤火国历代帝王,哪个不是于刀光剑影中浴血奋战而出?星子若不能获胜,那朕这江山岂能托付与他?辰旦冷下心肠,他若明白朕的心意,便当破釜沉舟,奋勇向前,若真是妇人之仁,碌碌无为,朕便任其自生自灭好了!

    “是!”星子朗声应道,接了令箭,却又面显难色,“但儿臣素无临敌经验,首次对敌怕有差池……”

    辰旦微微笑了笑:“朕自会派人辅佐你!兆忠何在?”

    一员大将应声而出:“末将在!”

    兆忠年近四旬,已是军中老将,深得辰旦信赖,辰旦遂令他为副,与星子同行,吩咐星子凡事多与兆忠将军商量请教,星子应承。辰旦将战报递给他看,星子见敌人竟有十五万之众,己方只有三万骑兵,加上先锋营的残兵败将,众寡如此悬殊,不由面色渐渐沉重。辰旦以为星子生了怯意,心中不满,厉声喝道:“此番任务关系重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倘若有误,军法无情,朕唯你是问!”

    星子一凛,父皇言下之意,如果我不能取胜,他也就不要我了吗?我和他之间的种种纠葛,终于只化作这一仗的赌博?呵呵,生既何欢,死有何苦?如果这一场豪赌能换得我在他怀中含笑瞑目,又有何不可?星子忽觉胸中豪气澎湃,呵呵一笑:“儿臣愿立下军令状,倘若失败,甘受军法处置!”

    辰旦击掌赞道:“好!”

    便有人拿来了纸笔,星子亲手写下了军令状,签上大名,写罢掷笔而起!心念忽转,我立下取胜的军令状,便意味着我要率军杀人。杀灭敌人,方可取胜。我不愿杀戮流血,这样做岂不是大违我的本意?但是即使我不去,父皇也会派别的人去,谁知道那些人会使出什么计策?会不会是定鼎录上那些下三滥的招数?让许多无辜的人白白送命!那倒还不如我去好了!星子遂向辰旦告辞行礼,礼毕再无一言,转身出帐。

    星子回到自己的营帐中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拿出临别前娘亲亲手缝制的那一套厚厚的冬衣,星子心潮起伏,不能自己,与阿贞临别时的那一幕似静止在眼前,挥之不去。别了,娘!您的大恩大德,星子只有来世结草衔环以报了……星子本欲换上新衣出征,却又舍不得,不愿让刀剑血色污损了这宝贵的衣裳。

    星子怔怔地呆了一会,仍是将这堆棉衣棉裤打成包裹,来到子扬营帐。今日恰好不该子扬值班,正在帐内休息。见星子抱了堆东西进来,子扬笑道:“卑职刚刚听说,殿下找了个挽狂澜立奇功的好差事?”

    星子唯有苦笑一声:“大人何必再取笑?找了个送命的差事罢了!不过眼下有件事,还得麻烦大人。”说着将那包衣服递给子扬,“如果我出了什么事,请大人记得将这些衣服放在我棺材里一起下葬。星子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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