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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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 死期

    八十二  死期

    兆忠说话已是断断续续:“末将……末将愿……愿遵殿下之意,这……这就下令,释放他们……”

    星子本已做好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打算,倒也不是恐吓兆忠。  听他终于松了口,暗中也舒了口气。放缓了脸色,微微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将军果然是个明白之人。”

    星子忽又想,父皇的这些官吏,大都是些贪生怕死之人,文官如红忠,武官如兆忠,名字中虽都堂而皇之带着个忠字,真要到了关键危急之时,自己的身家性命才是最要紧的,哪还有什么耿耿忠心?可叹父皇用尽手段,以名利收买的这些官吏又有几个可靠,堪当重任?

    星子仍不敢放手,依旧紧紧地扣着兆忠的脉门。兆忠果然便下令就地释放全部俘虏。主将之间内讧,军官们只怕将自己牵扯进去,平白遭殃,兆忠既然下令了,旁人自然不会再多惹是非,反正与己无关,默默遵命了事。

    短短半个时辰内,风云数变,几起几落,待到去了身上的捆缚绳索,西突厥的一众俘虏们方才能相信,竟然真的是死里逃生!星子又命抬来杜拉的棺木,再牵过几匹军马,以便西突厥俘虏驮运重伤的军士和杜拉的灵柩。

    那群俘虏中为首的是一员大汉,盔甲残破,身染血迹,神情却傲然不屈。松了绑,他却趔趄着向星子走来,星子见他行动艰难,想是腿上有伤。大汉在星子面前单膝跪下,拱手道:“哈桑谢殿下不杀之恩!”他说的却是中原官话,吐字十分清楚,只是音调不分平仄,有些怪异。

    哈桑?星子想起兆忠方才说了,哈桑是杜拉手下的一员副将,看他这样子,也甚有杜拉遗风。星子忙道:“你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愿多有杀戮,而致无辜之人惨死!杜拉王子的遗体,还请你们带回,交还西突厥国王。”星子本想说几句致歉的话,但又觉得人都死了,说什么都是徒劳,便挥挥手道,“此处不宜久留,你们快快走吧!”

    哈桑闻言起身,又道:“殿下,你是难得的勇士,我钦佩你。殿下不杀之恩,日后定当图报!只是,也请你转告赤火国皇帝。突厥人不会屈服在他的暴力之下,他可以强占我们的土地,杀死我们的的兄弟,但不可能征服我们的心。每一个突厥人都会作战到底,不会甘于灭亡!”

    哈桑的目光坚毅,神情凛然,星子不由动容,但毕竟是敌我之间,兵戈相见,势同水火,星子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目送着哈桑陪护着杜拉的灵柩,那些受伤的俘虏们则相互搀扶着,跟在他身后,蹒跚着前行,一步一步,渐渐消失在茫茫天地旷野荒烟之中。

    直到俘虏们再也看不见人影,星子方携了兆忠的手,笑道:“将军,一点小事耽搁了这么久,真是抱歉!咱们还是回去痛饮庆功酒吧!”兆忠被他制住了脉门,动弹不得,更不敢发作,只得被他挟持着乖乖地回到主帐,下属们也都跟着回去。星子方才的作为,早已传遍了军中上下,周遭的气氛便有些怪异,将士们落座后,面面相觑,一片寂静。

    星子若无其事地于大帐正中高坐,右手扣着兆忠的左手脉门,左手端起碗来喝了一口。隆冬时节,那酒已冷得结冰,星子一口喝干,大声赞道:“好酒!”

    星子又令人换了两只大碗来,再抬了几坛酒置于座旁,将大碗一一斟满了,放在自己并兆忠面前。星子左手举起碗,递到兆忠手中,兆忠只得接了。星子自己也端了一碗,语气诚恳地道:“让将军受惊了,星子给将军赔罪!”

    兆忠刚才被星子挟持,头朝下吊在大坑中,狼狈不堪,丢尽颜面,简直是生平的奇耻大辱!作为屡立战功的老将,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去,但眼下自己还被他牢牢掌控,好汉不吃眼前亏,忍气吞声地喝了一口,只是一言不发。星子也不介意,自顾自一口喝干了一大碗酒,又令人满上,再次敬兆忠道:“此次获胜,全赖将军后援得力,星子再敬将军一碗!”兆忠只得勉强再喝了一口。

    第三次斟满大碗,星子端了碗,团团一敬帐中将士:“诸位辛苦了,星子敬大伙儿一杯!”仍是自己一口先干了,众将士也默默地干了。接下来,本该将士们轮番向星子敬酒,但方才一场变故突如其来,星子公然抗旨,如今还挟持着副将兆忠,大帐内上百人竟无人上前。本该欢呼痛饮的庆功宴,竟办得如丧事般悄无声息。

    没有人敬酒,星子便一碗接一碗地自饮。反正他打定了主意,守着兆忠在这里,其余的人便不敢异动,尽量拖够时间,等到西突厥的俘虏们脱离险境,才能放人。至于自己的罪名,叛逆也好,抗旨也好,左右不过一死,有什么关系?

    忽然,一人掀开帐门,大踏步地进帐来,径直到了星子座前,拿过一只酒碗倒满了一碗酒:“星子兄弟,好久不见!如今你越来越威风了,我敬你一碗!有你这样的兄弟,真是三生有幸!”原来是虎哥。

    星子已听说虎哥在先锋营中,尚未得空去找他,未想他突然出现。“哈哈!”星子与虎哥一击掌,“多谢哥哥不忘旧情!”忽一转念,自己这回闯下大祸,必定会惹得父皇暴怒,我倒是一死了之,父皇却会迁怒与我过从甚密的朋友,该如何是好?本待提醒虎哥两句,但见虎哥一片热忱,十多年的朋友交情,众人退后时他独向前,必早想清楚了这层,若真让他退避三舍,岂不是看轻了他?星子遂一口饮干,又复敬虎哥一碗。两人对饮了三碗,虎哥方才告退。

    又有几名太贺山中儿时的玩伴进帐敬酒,就连生财也由人搀扶着来喝了一碗,星子来者不拒,一一饮尽。既有人开了头,士兵中有感念星子临危解困的,有钦敬星子豪爽义气的,有佩服星子胆量过人的,也纷纷鼓起勇气来向星子敬酒,竟排起了一二十人的长队。帐中的军官们两头都怕得罪,大都仍是装聋作哑,如木偶般坐着不动。

    星子连饮了数十碗,已有了七八分醉意,唰地抽出腰间宝剑,寒光乍露,众人皆齐齐惊呼出声。星子将兆忠丢在一旁,跳到大帐正中,慨然大笑:“今日庆功欢宴,不可无歌舞相佐。我且舞一曲,以助诸位酒兴!”

    众人怕星子酒醉后伤人,忙潮水般向后退去,让出一大片空地来。星子舞动宝剑,身形如风,剑气如虹,忽而雷霆震怒,忽而江海凝波,锋芒闪动着一片凌厉白光,似无数白炽闪电划过苍穹,又如九天银河坠入凡间,千万颗繁星碎裂耀人眼目。

    剑舞正酣,星子纵声高歌,声动四方,竟是从未有过的豪气干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人生苦短,若能快意恩仇,为所当为,生死成败又有何妨?

    一曲浩歌,壮怀激烈,闻者无不动容。余音未尽,忽听得帐外报来:“圣旨到!”星子闻声收剑,大步出帐接旨。兆忠亦整理衣冠仪容,随后跟上。星子独闯龙潭虎穴力擒敌酋大获全胜的捷报传到中军御营,全军震动,辰旦自然大喜过望,忙亲书了圣旨令人快马加鞭送来。

    旨意倒不出所料,一是褒奖星子、兆忠并全军将士,许以厚赏,又令星子和兆忠代替祖荫,担任正副先锋,三万援军并原先锋营兵马整合一处;二是祖荫轻率冒进,违抗圣命,即刻免去先锋职务,押回中军处置。星子接旨,叩首谢恩。来传旨的是辰旦身边的亲近侍卫司南,却对星子道:“今日中军将扎营距此地八十里外,临走时圣上口谕,让殿下今夜回去一趟。”

    星子见司南笑意殷勤,父皇是要当面嘉奖我么?呵呵,我也正要回去见他,却是要向他请罪,遂对司南道:“大人请稍候片刻。”

    兆忠正想对司南说些什么,星子唤住他:“请将军进帐,我有要事商议。”兆忠暗想,圣上来人了,你是怕事情败露,要向我求饶了么?冷笑一声,且看你目空一切,为所欲为,还能得意几时?便随着星子进帐,看他要如何。

    帐内已收拾了残席,星子请兆忠坐了,平静地道:“圣上召我觐见,抗旨之事,我也正要当面向他请罪。将军须留在此处整顿先锋营,不能同往。有劳将军白纸黑字写一份奏报,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回禀圣上,交由传旨的大人带回,便如将军亲去一般。”说罢,星子令人送上纸笔,铺在案上。

    兆忠仍是狐疑不定,他故意让我写弹劾的奏折,是又要搞什么鬼么?星子却起身径自出帐去了。失而复得的乘风栓在大帐外的一棵松树上,正低着头嚼干草。星子走过去拍拍它的脑袋,乘风抬头,亲热地蹭着星子。

    星子待和它说几句久别重逢的话,忽觉得胸腹一阵烦闷恶心,差点呕了出来,脑中也是晕眩,浑身提不起力气。星子一惊,是神仙丸的药力过了么?果然好景不长,乐极生悲啊!呵呵……星子袭营之前,已将最后两枚神仙丸全数吞下,此时药瘾若再发作,便只有等死一条路了。星子靠着乘风的马鞍,略略喘息了片刻,也好,今夜去见过父皇,便当是与他作别了!

    不多时,兆忠已写好了报告,用火漆封口,交给等候着的侍卫司南。另有一队军士押了祖荫出来。祖荫被三十军棍打得死去活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架着他半拖着上了囚车。祖荫面色灰败,恨恨地瞪着星子。星子想他此去多半也是死罪,黄泉路上两人说不定还要碰面,也懒得和他计较,微微一笑。冲兆忠拱了拱手:“星子得罪将军之处,还望将军海涵,就此别过!”翻身上马。

    此时天色已晚,一缕缕夜色如黑色的墨汁一般,渐渐浸染了这塞外荒谷,苍茫暮色中,竟飘起了点点雪花。寒意袭人,星子拢了拢披在身上的黑色貂裘斗篷,酒意醒了大半,头却愈发地痛了。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想来此时中原已开春,很快故乡太贺山的林中坡前就将是繁花似锦绿意盎然了,自己死后,若能埋在那片土地下,春暖花开时候,会不会也化作一棵树或是一棵小草呢?

    星子骑了乘风,与司南迎着寒风前行,军士用马拉的囚车押了祖荫跟在其后,直奔辰旦的中军大帐而去。约一个时辰后,星子到了中军的宿营地,跳下马,只觉四肢无力,胸中愈是腻烦难耐。星子深深吸气,尽量保持着步履如常。中军大帐已是灯火通明,星子到帐外求见。辰旦闻报星子来了,忙命请入。

    前日星子立了军令状绝尘而去,情形险恶,任务艰难,到底是父子连心,辰旦这两日免不了担心挂念。待到捷报传来,星子一战成名,辰旦总算松了口气。自古虎父无犬子,这才是朕的儿子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岂是一般的凡夫俗子能相提并论?那个什么突厥王子杜拉,突厥人将他吹捧得如何如何,还不是被丹儿手到擒来!辰旦今日骑马行军,一直昂着头,说话时亦信心满满,底气十足,此时方明白了,为什么为人父母者,大凡孩子有点成就,都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恨不能全天下都能知道。

    星子入帐跪下,也不请安问好,直截了当开口:“罪臣曦丹叩见陛下!”

    “罪臣?”辰旦心头哆嗦了一下,好端端地他又闯什么祸了?本来召星子来是要好生抚慰勉励,听他的语气,绝非小事。辰旦不得不沉下脸来,尽量平静地问:“出什么事了?”

    星子的声音波澜不惊,象是宣判的法官,而不是自首的罪犯:“回皇上,罪臣抗旨不遵,挟持军中大将,私放西突厥俘虏,罪不容赦,特来向陛下请罪!详情兆忠将军已写好了奏疏,由司南大人带回,请陛下过目。”

    星子每说出一个字,辰旦的心就往下沉一分。星子说完,辰旦一时竟回不过神,只是望向侍立一旁的司南。司南忙上前躬身进呈兆忠所书的奏章。辰旦迫不及待地拆开,就着案前的灯光细看。奏疏中,兆忠将今日星子的所作所为、始末经过,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道来。他怕皇帝有意偏袒星子,倒也不曾过分夸大其词。

    辰旦看完一遍奏章,又从头看了第二遍,终于确信无疑。仿佛一大桶冷水从头浇下,竟有些辨不清东西南北。此子胆大妄为,朕就是怕他滋生事端,才特意授予密诏,派兆忠制衡约束。却不料他无法无天至此,竟然将兆忠也挟持了!更决然抗旨,我行我素,朕的旨意朕的尊严,在他眼中从来一文不值!

    辰旦又想起前事,朕怎么忘了他的本性呢?当初,他尚不知自己身份时,就几度大闹禁宫朝廷,还和反贼混在一处,后来将他捉拿回京城,他就敢设计挟持刑部尚书!出征时武举,更是当着数十万大军公然向朕挑衅示威!而就在不久前,天堂堡中他还与朕当众争抢美女!一桩桩,一件件,老账新帐,几乎是罄竹难书!

    辰旦望着跪在面前的儿子,欢喜得意之情早已消失殆尽,按捺不住声音中的怒火:“这么说,你来请罪,便是已经知罪了?”

    星子叩首:“回陛下,臣知罪!”

    “该当何罪?”辰旦追问一句,心中已是怒海翻滚,巨浪滔天。

    “死罪!”星子回答得干净利落,毫不犹豫,更毫不含糊。

    “你……”辰旦被他顶得说不出话来。死罪?你以为朕当真不敢杀你么?辰旦死死地盯着星子,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如果不能为朕所用,又有何益?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朕的底线,无非就是仗着你是朕的独子,吃定了朕总会宽恕你容忍你,便是有恃无恐!该死的逆子,朕便杀了你又如何?辰旦眼中杀气陡现,咬牙切齿地道:“很好!你果然知罪!抗旨死罪,不错!不错!!既是死罪,来人!将他拖出辕门,即刻斩首示众!”

    帐中众将见势不妙,忙纷纷跪下求情,无非是说星子此番驰援解困,立了大功,虽抗旨违命,罪在不赦,还望陛下看在他是有功之臣的份上,许他将功折罪,以观后效,云云。

    将领们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天,辰旦终于渐渐地冷静下来,才想起召见星子本是为了嘉奖,竟被他闹到了这种地步,是可忍孰不可忍?看到星子仍是端端正正地跪着不动,一言不发,如同事不关己一般。辰旦重重地一拍御案:“念在你初立大功,众将求情的份上,死罪可饶,活罪难恕,来人!拖出去,重责一百军棍!”

    一百军棍的处罚虽然不轻,也已是法外开恩,众将求情获准,谢了恩便各自归位。星子亦深深叩首:“罪臣谢陛下不杀之恩!”星子方才眼见辰旦亲口下令斩首,心头如刀割般痛不可当,自己终究是要死在父亲的手上么?终究避不开父子相残的人伦惨祸么?等我人头落地的那一刻,他会不会难过后悔呢?

    听辰旦改了刑罚,星子却仍不觉轻松,要是往日,再重的毒打,咬咬牙也能挺过,可今日跪在这里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不致倒下……星子暗想,无论如何也得捱过这一百军棍,我还有许多话没来得及和他说呢!

    随即上来军法处的士兵,押着星子出帐行刑。星子虽未曾挨过军棍,但亲手责打过子扬,也下令处罚过祖荫,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知道那滋味并不好受,不由苦笑,五花八门的刑具我都尝遍了,怎能落下军棍?这临死前也要让自己开开眼界啊!

    军中挨打,没有宫里那些讲究,拖出去便将星子按倒在地,执刑的士兵要来剥他的衣服。星子怕他们弄坏了那几样宝贝,奋力挣脱,亲手卸下鸿戈宝剑,除了斗篷、铠甲、袍服,收拾了金牌和玉锁,却看见袭营前自己以血写就的那份遗书,今日终于会派上用场么?星子笑笑,仍是将它叠好放在内衣口袋中。

    脱去了上衣,星子俯下身子。怕他挣扎,两名军士分别按住了星子的手足。粗糙的沙石硌在脸上,硬硬地生疼,却无法抬头。另外两名一人手持一根粗重的军棍,高高举起,重重地落在星子的后背上。

    一开始,钝痛并不十分难忍,但打在背上容易伤筋断骨,也容易遭致内伤。星子心想,要熬过这一百军棍,说不得须运用护住心脉。暗中一提气,却发现丹田中内息全无。星子一惊,这是怎么回事?突然,那种毒发时的熟悉痛苦席卷而来!星子自有了神仙丸后,几乎不再受毒发的困扰,哪知神仙丸药力一去,被强压下多时的毒性便再度发作!这回与从前慢慢蔓延扩散不同,瞬间即如燎原大火熊熊燃烧,从丹田到心口,五脏六腑都全如沸水煎熬之中……

    星子无法运功相抗,疼痛难耐,口中逸出一声惨叫,旋即死死咬牙忍住。行刑的士兵自然是见惯不怪,军棍仍是毫不留情地重重落下。星子欲要挣扎,按住他四肢的军士只当他挨打吃痛不过,愈发将他压紧,全然动弹不得。

    星子腹中毒发愈来愈强烈,直如万柄利刃搅动翻江倒海一般,而身上的疼痛亦一发而不可忍受。星子挨过许多次毒打,唯有这次分外难熬,每一次棍子落下都漫长得犹如过了一千年。好容易听到行刑的人吐出“三十”,星子再也抑制不住声声凄厉的惨叫。或许是身上没了气力,听来只象是若有若无的呻吟。

    星子从前挨打极少呼痛叫喊,从小箫尺便为他立下了规矩,星子也认为男子汉大丈夫,惨叫连天实在丢脸。星子试图咬住嘴唇来抵挡,却抵不过一波接一波铺天盖地而来的剧痛浪潮,呻吟喊叫都不象是自己发出来的。星子的双手被牢牢压住,只得徒劳地张开五指,在坚硬的沙石地上抓出一道道血痕。捱了一阵,终于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启禀陛下,星子殿下晕过去了!”星子昏死,监刑的军官到底不敢造次,进帐请辰旦示下。

    “哦?”辰旦微微一惊,往回打得狠了,星子也有痛晕过去的时候,但那都是极其惨烈的重刑,或是伤上叠伤,这次他前次的伤该早已痊愈,才多大一会就晕过去了?辰旦蹙眉问道:“打了有多少下了?”

    监刑的军官答道:“回陛下,已打了有将近五十下了。”

    不到五十下便昏过去了?他现今越来越娇气了么?抗旨违逆,朕已经免了他的死罪,便挨几下棍子他也受不了了?这样下去,任他犯了什么大错,朕都得好言好语地抚慰着他,碰都不能碰一下了?辰旦仍在气头上,愈想愈是恼怒,冷哼一声,怒气冲冲地道:“昏过去了?冷水泼醒了再打!旁人都是如此,他为何竟要例外?国家法令岂能儿戏!再有这种事你不用来回禀了,打完了再来回话!”监刑官遵旨退出。

    一桶冷水从头浇下,严寒的季节便如硬邦邦的冰块砸在身上,星子微微地睁开了眼睛。彻骨的寒冷中周身的疼痛有一瞬间的麻木,但稍稍一动,腹中那刀绞般的痛楚再度袭来。星子明白了,方才是自己昏死过去,又被冷水泼醒了。低声问按住自己肩膀的军士:“打了多少下了?”

    军士道:“四十八下了。”

    四十八?仿佛已在阎罗殿上走了一遭,竟才四十八下,还剩了大半!星子一时失神,心头涌起绵绵无尽的绝望,或许自己真的挨不完这一百军棍了……星子早就清楚,这一天迟早要到来,但就这样子死在军棍下吗?不能再看父皇一眼,不能再和他说一句话……可是,可是我如此不孝,瞒了他那么多事,违逆了他那么多次,又有什么资格再乞求他的怜惜?星子无言地闭上了眼睛。

    无情的军棍再次重重地落下,星子不再去压制自己的叫喊,也无力抵御军棍沉重的力量。又打了**棍,腹中身上的疼痛感竟渐渐地模糊了,只是眼皮越来越沉,象是困倦已极的人难以睁眼,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星子知道,如果自己睡去,就再也不会醒来,终于聚集了全身的力气,叫了声“停!”

    掌刑的士兵疑惑着停下,星子挣扎着断断续续地道:“我……我有重要……重要的事情……须立即禀告陛下,烦请……请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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