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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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武学

    九十二  武学

    “呵呵,你是不是觉得第二条路很轻松?那不妨试试吧!”莫不痴话里有话。

    “弟子谢过师父!”星子知道此时若还不借驴下坡,可真成了不识好歹自讨苦吃的蠢货了!

    “你身体现恢复得差不多了,除了体内之毒须慢慢排出,非一日两日可清除。你既已拜师入门,明日便当开始练功,不可懈怠。每日练功后,临睡前,到这里来领罚!”莫不痴略作停顿,一脸严肃地又道,“世上最难之事不是逞一时之快,杀头也不过碗大的疤。而是坚持不懈,日拱一卒,不期速成。练武习文是如此,你想得个深刻教训,亦是如此。每日二十下不算多,但不管什么理由,每日皆不可误。当天你若未来此处领责,第二日便翻倍,前面打过的也都不算,从新计数三十日,哪怕到了第二十九天,也是如此,你听明白了吗?”

    挨打竟有这么多道理可讲,星子听得一愣一愣的。练功要坚持不懈,挨打也要坚持不懈吗?但好歹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星子痛快地应了。师父这话听起来十分吓人,但我住在这回天谷中,每天除了吃饭睡觉练功,无其他闲杂之事,又与师父朝夕相处,只要记着临睡前来领罚即可,怎么会误了时间呢?除非是毒发昏迷,人事不知,但就算毒发,自己硬挺过二十下也非难事。莫不痴言之切切,星子却未十分放在心上。

    莫不痴为星子敷了伤药,事毕吩咐道:“今日你早些休息,明日五更起来等我。”星子撑着起床,臀腿仍痛成一片。莫不痴将那荆鞭递给星子:“这东西仍是由你收着,每日来时记得带上。”

    星子收下,试着慢慢挪动步子,暗想,我挨顿打,倒害得师父忙前忙后不亦乐乎,又要喂水,又要上药,又怕把我打坏了不能练功,难怪师父会说责罚弟子是给他找了偌大麻烦。明日起,我若不好好练功,怎对得起他这份恩情?

    星子回到自己房中,顺手将荆鞭置于案上,即上床趴下。谷哥儿遵莫不痴的吩咐,将晚饭送到星子房内来,星子用完饭便倒头睡去。

    一夜无梦,醒来时窗外天色仍是沉沉,星子不敢耽搁,迅速穿衣起床。出得房门,半弯月轮悬在西天,依旧皎皎如明灯,银辉满地,深黛色的山林投下重重阴影,谷中一片静谧,谷哥儿也尚未起床。

    星子径到莫不痴的门前等候。少时,房门无风而开,莫不痴如一片青云悄无声息飘出,简短地道:“跟我来。”莫不痴溯溪流而上,星子跟在其后。上药后睡了一觉,疼痛已消退不少。走了二三里,忽见一道瀑布如白练横空,飞流直下三千尺,水声轰然如雷鸣,跌落在石壁之上,散珠碎玉,激荡一片茫茫白雾。

    瀑布旁一块巨石平滑如镜,莫不痴一跃而上,顺手将星子也拉了上去。莫不痴盘腿坐了,命星子亦盘腿相对而坐。星子试着将身子往下一沉,扯动伤处,面上肌肉不由抽搐了一下,臀腿接触冰凉坚硬的石面,便如在粗粝的沙滩上磨过一般,星子吸口凉气,不敢叫出声来,挣扎着端端正正坐好。

    莫不痴伸出双掌,让星子与其双掌相抵,掌心相对。星子只觉一股雄浑的内力透过掌心,绵绵不绝传入体内,冲击着四肢百骸的穴道经脉,忙按内功心法呼吸吐纳。渐渐地丹田中已可凝聚些许真气,再尝试按周天运行,竟可通行无碍。

    运行了一个大周天后,莫不痴收功,道:“前些天为了戒瘾解毒,我不许你擅用内力,今日我助你回复了二成功力。我再传授你一套内功心法,此乃我多年潜心修炼所得。你每日按此练习,从前所学最好悉数忘掉,待心法初成,功力也可尽复了。本来我若让你服下壮骨丹,内力一日即可复原,但你若以新法练功,原来习得的谬误不纯之处亦可化解,虽会耗些时日,却有事半功倍之效。”

    星子记忆超群,莫不痴念了一遍,他即已过耳不忘。这套内功心法分为五段,首段是总纲,然后分为呼吸、经脉、肺腑等三部,最后是补遗与练功禁忌。星子从头到尾默默回想了两遍,心法乍一看道理十分简单,细加研讨,却是层层递进,奥妙无穷。与以前箫尺传授的内功相比,虽是一脉相承,精细微妙之处却不可同日而语。

    星子询问几处不解,莫不痴不厌其烦地解答。末了,言之谆谆地告诫道:“武学以内功为根基,便如厚重刀背,招式只是应对,便如锋利刀刃。锋芒毕露实则是厚积薄发。根基既正且深,方可随心而动,灵机而变。招式可另辟蹊径自加创新,内功则非得踏踏实实积累不可,绝不能存了任何投机取巧的侥幸念头,一步一个脚印才是最为快捷迅速的法子。”

    这道理星子自然懂得,但习武十年,又要重头再来,想到师父已有甲子功力,方得今日境界,我须花多少时间修炼?忍不住问道:“那弟子要多久才能学有所成呢?”

    “没你想象的那么久。”莫不痴明了星子的担忧,呵呵一笑,“练功如同登山,如果循正道而行,每走一步便高一分。每一步不过毫厘,但哪怕世上最高的山,要不了几日也踏在了脚下。经年不至,是因为没找到正道,徒然在山脚下兜圈子,兜兜转转就算一百年也无济于事。世人皆知用功,却不知用脑。”

    莫不痴微微叹息:“为师虽然自幼习武,但大多数时间不过是无头的苍蝇般瞎碰,略有小得,也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剩下的时间,又有多半是在寻觅道路,真正寻得正道以至今日,并不太长久。而你只要吸取为师的经验教训,自可少走弯路,一年而成十年之功。”

    星子听了莫不痴之言,又将从前所学与今日师父所传细细对照,果觉如登临万仞绝顶大千世界尽在脚下。星子明白莫不痴所言不虚,更是心悦诚服。

    此时晨曦初显,千千万万道旭日光芒穿透瀑布激荡起的无数细小如雾的晶莹水珠,幻变成一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彩虹,凌空飞架,与天边五彩绚烂的朝霞交相辉映。星子从未见过如此奇景,看得呆了。

    莫不痴却跳下石台,迎着瀑布走去。到得近前,一跃而入,隐入彩虹飞流之中。星子亦学样跃入,原来瀑布后竟如水帘洞般,别有天地。莫不痴径往里行,行不多时,星子但觉森森寒气从四面八方直逼上来,牙关不由自主地打颤,暗自运功相抗。

    瀑布飞流喧嚣澎湃的水声渐渐逝去,唯有岩壁之下偶尔叮咚一响,是水珠滴落,如夜阑人静之时游子离人断续的轻叹,清晰绵长。洞穴深处,寒意愈发浓烈。一片漆黑中,唯地上泛着一片幽暗的微光,似点点米粒珠辉迷离流转。习武之人,目力甚佳,星子发觉那是一泓潭水,平静无波,深不可测。

    莫不痴沉静的声音在洞中回荡:“你知道,这回天谷与外界不同,蕴含地热,多有温泉,四季如春。或许是阳至一阴生,此山洞虽同在回天谷,却恰恰相反,洞中奇寒无比,这眼潭水是千百年间,从极深的地底渗出聚集,象是阴阳鱼上的那点鱼眼,凝结全谷阴寒于此。你毒素未去,温泉烈酒都可能催发毒性,阴寒之气却是无妨,此处正是你练功的绝佳之地。”吩咐星子道:“脱了衣服跳下潭去,运功御寒。”

    星子应声是,依言脱了衣服,赤身跳下水去。平静的水面激起一片浪花,哗啦啦之声不绝于耳,一浪刚平,一浪又起,原来星子刚刚没入水中,便噌地蹦了起来,那潭水虽未结冰,却比寒冰更冷上十倍!微光中,可见星子嘴唇都已发白,浑身上下湿漉漉地滴着水,便如落汤鸡一般,十分狼狈。

    星子尚未站稳,莫不痴已冷下脸:“忘了运功了?再给我下去,我数到十下才许上来!”  星子无法,深深吸气,咬牙闭眼又跳下去。这次总算记得按内功心法运功御寒。但包围四周的哪里是水?直如坚硬的寒铁,既冷且坚,无孔不入,整个人似被压迫其中,口鼻虽露在水面上,却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星子幼时住在临海村,冬季山中亦是天寒地冻,溪流山泉皆被雪覆冰封,常常化冰为水,以作饮食洗衣之用。此时想起那冰水,竟温和如冬日暖阳一般。

    莫不痴不紧不慢地数着:“一、二、三……”每一下都漫长犹如一年三百六十日轮回了一番。寒气似将星子的听力亦冻得减退了,那声音渐渐变为飘渺如风,若有若无回荡在遥远的天外。恍惚中,终于听见师父口中吐出“十”!星子拼了全身的力气从潭水中跃出,却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喘了口气,星子不敢耽搁,手足并用地爬起来。莫不痴的声音亦冷似那潭水:“我给你一刻钟时间,下次须数到十五下方起。”十下已如此难熬,还得十五下?星子不敢怠慢,连衣服也不及穿,即席地而坐运功。

    约莫一刻钟,星子冻僵的身体刚有了一丝暖意,莫不痴便又命星子下水。这次果然数到十五下才许他起来。星子精疲力竭,手足并用方能爬上岸来。莫不痴不为所动,道:“下一次仍是十五下,由你自己计数,若比我计数的时间短,则继续在水里待着,从头再数一次。”

    星子哆嗦着应道:“是……是……”

    时辰一到,莫不痴便铁面无私不由分说地将星子赶入寒潭。星子不但要运功,还得计数,分神之下,彻骨的冰寒更难抵挡,四肢似冻得失去了知觉。星子怕时间不够,硬撑着数到十七方挣扎出水。

    莫不痴点点头,算星子这回过关,留下一句话:“你功力尚未复原,今日若能在水里待到三十下,便可以出洞了。”说完竟袍袖一拂,转身飘然而去,只将星子一个人留在黑漆漆的洞中。

    师父不在眼前监督,星子更不敢懈怠。略休息了一会便即入潭,如此反复,渐渐地不再似初时那般慌张,运功中掌握了些窍门,对心法亦有了些许心得。沉心静气,在水里待的时间便逐步加长。不知多少次后,星子终于能在水中数到三十,一时欣喜若狂,竟忘了寒冷。暗运真气,砰的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射出水面。

    星子顺利完成了今日的任务,欢欣鼓舞,套上衣服来到洞口,纵身一跃飞出瀑布。和煦的春风迎面吹来,星子泰体通透,寒意尽散,肺腑之中更回荡着一股暖洋洋的热气,连臀腿的伤痛也不觉得难受了,迈步之间亦轻快了许多。星子始信那寒潭果是练功的绝佳之地。

    此时日影已偏西,星子一旦放松,肚子便咕咕直叫,大发抗议。三步并作两步赶回住处,直奔厨房。莫不痴和谷哥儿早用过了午饭,橱柜中给星子留了一碗饭菜。星子捧起碗,狼吞虎咽地下肚,却见谷哥儿从门外探了个小脑袋进来:“星子哥哥,主人叫你吃了饭去书房见他。”书房?星子一愣,来了回天谷这么久,可从来没听师父提起有什么书房。谷哥儿用手一指西头一扇常年紧闭的房门:“就是那里面了。”

    待星子推开那扇沉重的石门,却是一团呛人的灰尘扑面而来。定睛一看,这间石屋竟十分宽敞,莫不痴正搬弄着屋内几十个红漆楠木大箱子,空气中的蒙蒙尘土在透窗而入的光柱中如波浪般翻滚不绝,屋顶四角俱结了层层蛛网。这与星子想象中的书房相去甚远,纳闷地唤了声“师父!”站在墙角不知所措。

    莫不痴已是不折不扣的灰头土脸,有点尴尬地笑笑:“为师没想到这把年纪了还会收徒弟,这些东西已很久没整理了,乱得一团糟。”指着地上一堆堆的木箱子道,“箱盖上我都已编了号,你来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垒好。”

    星子依言将箱子如石条般整整齐齐砌在青石墙边,每层十个,东边三层,西边三层,皆有一人多高,剩下的大木箱则堆在北边。每只箱子皆沉重如铁,显然塞满了书籍,而那红漆表面已褪色剥落,斑驳陆离,昭示着年代久远。

    莫不痴指着东墙道:“最高一层是天下各门各派的剑谱,中间一层是刀谱,下面一层是拳谱。”又转向西边,“这边第一层是棍法,第二层是枪法,第三层是暗器和其他奇门兵器。”

    星子见那些箱子都大到足可容人而入,装下数百本书不成问题,不由暗中咋舌。这满满的一屋子,囊括了天下的武功要诀。星子虽从箫尺处略览各派武功,已算是初窥门径,但今日一见,便好似点滴之水比之汪洋大海。

    莫不痴站在千万册武功秘籍之中,气定神闲,如纵横捭阖百战百胜的将军检阅麾下千军万马。“这些是为师积年所得,虽说不免挂一漏万,亦足以斑中窥豹。既然你使剑,便从剑谱看起。看完一本,便来找我,分析其中的得失利弊。”

    原来师父不另教我剑法,而是要我遍览百家,以取长补短,为己所用么?只是……星子望着那堆积如山的箱子,若要将这些都一一看完,岂不是和愚公移山一样遥遥无期?但师父的安排定有他的道理,星子应了,即飞身跃起,将东面第一层的第一个大箱子搬了下来。

    莫不痴吩咐道:“以后每日早起,先去寒潭中练功,练功后便来这里读书,读完后随时来找我。”又从角落里翻检出一柄长剑,“这把剑你先凑合着用。”星子接过,那长剑全无宝石雕饰,连剑鞘亦不知去向。

    星子试着用衣袖拭去刃上积尘,那剑锋森然生芒,灼人眼目,一股锐利杀气逼面而来。竟是不逊于鸿戈剑的宝贝!如此神兵利刃却似柴火棒一般被师父随意丢弃在此,只能凑合用用,不知何物才可入他法眼?前几日听师父口中提过“上古神兵”,那该何等难得之物?

    莫不痴说完又走了。星子于门后觅得扫帚,先清扫了墙角蛛网,地上尘土,打开箱盖,从最上面拿起一本,却是青城派的剑谱。青城派乃道家发源地,道家以剑术为长。虽是武林中的二流门派,但立派已久,亦是称雄一方。这套剑法名为“天师剑法”,乃其经典之作,从入门的弟子到成名的高手皆可修炼运用。

    星子臀上疼痛,无法坐下,便站着看书,有不解之处顺手拿过长剑来比划几招。屋内正中一片空地,正好做练习之用。星子毕竟习武已有十余年,读这剑谱并不吃力,不过一个多时辰看完了一遍,但要评判其中优劣利弊则是另一回事。星子沉思片刻,又重头翻看,只读到一半,天色已暗了。谷哥儿在门外唤吃晚饭,星子便放下剑谱出去。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吃饭之时仍默默地想着那谱上的招式要诀。

    饭后,莫不痴闲坐溪边,问起星子阅谱所得。星子试着说了几点,莫不痴却逐一反问,直问得星子哑口无言。末了,莫不痴道:“剑法刀谱,须先从全局观之,而不可径行纠缠于细枝末节。此凡人往往所以自误也!”

    眼看时间不早,星子记得昨日之诺,便捧出荆鞭,向莫不痴请罚。莫不痴仍是让他到药房中的小床上受责。二十下虽不算多,但亦不好过,星子有了经验教训,总算没有再犯规加罚。莫不痴照例为星子上药,并定下次日练功计划,要星子全身没入潭中,数到一百下方能起来。

    星子回房,只能俯卧,伤处既痛,脑子更分外清醒,翻来覆去地思索今日所读的青城剑谱,竟毫无倦意。接近四更天方朦胧睡去。待到梦醒,窗外天光大亮。糟糕!星子暗叫一声,忙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出门时碰上谷哥儿,已练完了晨课,正要去准备早餐,星子愈发惭愧。师父虽无苛刻门规,不随时监督,亦不以小事加责,但若要学有所成,身为弟子非得严格自律不可。

    今日无须莫不痴带路,星子一人前往瀑布。仍是先在洞外运功一个大周天,果然内力又恢复了一成左右。遂进了水帘洞,照昨日那般入潭运功御寒。

    但昨日只须数三十下,今日延长了三倍不止,且要求全身没入水中。星子试了一次又一次,任凭如何挣扎,最多也只能等到八十来下,剩下的十多下无论如何不能完成。到后面体力透支,能在水中停留的时间更愈来愈短了。

    幽深山洞不见日光。身上寒冷,腹中饥饿,星子估计时辰早已过午,今天怕是不能完成任务了。星子心情焦躁,难道就这样一直耗下去?可就算耗到明天也无济于事啊!或者等师父来找我?但我迟迟不归,师父不免又要担心……星子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出洞休整一下再来。

    果然洞外天色昏暗,山谷中天黑得本就早,竟已是日暮时分。莫不痴与谷哥儿正在吃饭,见星子一头撞进来,额上一绺绺的湿发还嗒嗒地滴着水。莫不痴面露微笑:“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星子惶恐不安,并拢双腿站得笔直,眼睛只敢盯着脚尖:“没有……弟子无能,今日未能完成师父规定的进度。”莫不痴不在洞内监工,星子随口答一句“完成了”或许便能过关,但他从未想过要隐瞒实情。

    “没完成?那你怎么出来了?我的安排你当成了耳边风?”莫不痴顿时沉下脸,疾言厉色。

    星子本欲辩解体力不支,留在洞中也是徒劳无益,但想想也没什么好分辨的,师父对此应该已了然。这些天仗师父纵着,自己是不是确实松懈了?星子只低声道:“弟子知错。”

    “错在哪里?”莫不痴反问。

    未能达到师父的要求,星子心中有愧。“弟子未完成功课,又违命擅自出洞,请师父责罚。”

    “若不出来,你什么时候能完成?”莫不痴又加了一句。

    “弟子……”弟子就算等到明年也完不成,星子当然不敢这样回答,“弟子内力未复,体力不支,怕是……弟子也不知道……”

    莫不痴哼了一声,面色仍是冷峻如铁:“你最多在水下待了多长时间?”

    星子如实禀报:“弟子最多只数到八十五下。”

    “嗯,差了十五下,那你说该如何办?”莫不痴总是能一步步将星子逼到死角。

    未能完成,理当处罚,师父又要我自定惩罚吗?唉……一股冷风从门外刮进来,星子满头亮晶晶的水珠,被这冷风一袭,更觉脑仁生疼……记起父皇让我默写《定鼎录》,错一个字罚十鞭,若照此例,差了十五下就该被打一百五十鞭,再加上每天该有的二十下,那自己今晚还有命吗?

    星子就算再不怕死,也不敢贸然报出这样的数字。沉吟片刻,试探着道:“弟子少了十五下,每少一下算两鞭,共计三十鞭。师父觉得如何?”

    莫不痴倒不挑剔:“好,那就三十鞭吧!饭后你自来请罚。”

    如今星子每天铁打不动要挨上一顿,竟真成了一日三餐似的家常便饭。捧鞭请罚,去衣受责,这套路已如晨昏定省一般驾轻就熟。今日共计五十下,在莫不痴手中,不是个小数目了。连续挨了两天的打,虽说每天师父都上了药,但任是何种灵丹妙药,也不可能一日痊愈无痕。伤上叠伤,那滋味可想而知。

    好在趴在床上,只要手足不动,便无挣扎阻挡之虞,实在痛不过时,星子便咬住手腕忍耐,齿关用力,唇间便尝到一股腥腥咸咸的滋味。莫不痴仍是从臀到腿,力度恒定,一遍遍细细打过,每一寸肌肤都饱受蹂躏,反复笞打处,已是皮破血流。终于一声不吭地熬完了五十下,星子淋漓汗下,全身脱力,无法动弹。

    莫不痴照例为星子上药,星子疼痛之中却神思恍惚。本来下午该继续研读剑谱,但天色已晚,只得作罢。今天便白白耗了一天,一事无成。想到那堆积如山的武功秘籍,那寒冷彻骨的寒潭冰水,星子不由垂头丧气。师父固是良师,我却是个笨蛋,在他这里习武竟是如此艰难……

    又想到辰旦,自己离开父皇也有一个月了吧?不知他的大军现在哪里?战况如何?父皇是不是仍挂念着我的安危呢?星子怕惹莫不痴不悦,这些天来,一直不敢将对辰旦的思念宣之于口。但父子何时才能再见?又会在什么情形下重逢呢?

    “发什么呆?”莫不痴见星子神游天外,开口问道。

    “弟子……弟子今日误了研读剑谱,弟子想,今夜就不睡了,去书房读书。”星子此时真恨不能夜以继日,一天能再多出十二个时辰。

    “今夜不睡,明天你能在寒潭里待到二百下吗?”莫不痴淡淡地问。

    今天一百下都未完成,明天又要翻上一番,如果再差了许多,少一下打两鞭……星子但觉毛骨悚然,无言对答,臀腿愈发痛得狠了。莫不痴语气仍是平淡如水:“那青城派的剑谱,你暂且放过,先看别的。”星子忙应了,这样也好,待我读完了几百本剑谱后,总会有所收获。

    星子埋着脑袋,神情郁郁。莫不痴见状,忽然哈哈大笑。星子转头纳闷地望着他,莫不痴面上的皱纹皆尽舒展开来,乐不可支,象个顽皮的小孩。我习武如此不顺,师父竟还有如此好心情?星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莫不痴瞄了眼星子手腕上那一圈深深的牙印和破皮处的淤血,一面上药一面笑道:“今日额外的这三十下,是你自己找的。”

    我在您老人家这里挨的哪一顿打不是自找的呢?星子闷闷地道:“弟子资质鲁钝,师父莫嘲笑弟子了!”

    “不是嘲笑你,”莫不痴敛容正色道,“今日我定的一百下的任务本就是完不成的!”

    本就是完不成的?星子呆呆地对视莫不痴,从那目光中读出肯定的答案。那师父此举是何意?寻我开心还是想找茬打我一顿?星子赌气地别过头去,压制不住心头委屈,自己苦苦挣扎煎熬了一天,就换来师父这样一句玩笑……

    “为师只是想看看,如果给你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你会如何应对。你果然没有撒谎,谎称你完成了,很好。当然,以你的人品,为师知道你绝不会说谎。”莫不痴温言解释道,似在安慰星子,忽又话锋一转,“只是你明知无法达成,为何竟不据理力争?”

    据理力争?师命难违,哪有我争辩的余地?星子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苦笑:“弟子以为,师父的吩咐定有师父的道理,弟子理当遵命行事。”师父就是欺负我老实么?

    莫不痴未再多言,等上完了药,星子起身穿戴整齐,莫不痴方命他站到面前来,语气严肃地道:“我的吩咐便定有道理?为师是人不是神,不可能事事皆对。为师说的话并不是圣旨,就算是圣旨,也往往强词夺理强人所难。无理之事,你为何要不加分辨地盲目遵从?是怕死还是装傻?”

    啊!这么说,原来竟是师父故意考验?星子震惊莫名。设了这么大一个圈套等我去钻,叫我如何不上当?可是为人师者,谁不愿意弟子对之顶礼膜拜惟命是从呢?师父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如此特立独行与众不同。星子不解地问道:“难道师父不希望弟子规矩听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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