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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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O三 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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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子长叹一声:“你若不放尼娜也罢了,只是她是你的妹妹。  我就此放过你,你切不要冤枉了她,更莫要手足相残,以致铸成大错!”说罢,星子将云达往阿普身前一推,纵身一跃,杀入万军阵中。

    云达本报了必死的决心,万没想到,星子竟会如此轻易放他一条生路。数百弓弩手箭已在弦,云达却开不了口下令放箭。犹豫之际,星子已挥刀冲进重围,四周皆是突厥士兵,再不能放箭。云达暗想,就算他武功再高,数万人大军围困,亦是插翅难逃,即下令务必生擒。

    此时已看不见尼娜踪影,星子无法相救,料想以云达豪爽坦荡的性格,不致真要了他妹妹的性命。如今之计,得先回帐取了启明剑再走。转眼星子已杀到所住的营帐前,乘风已被人带走,星子只得暂且弃之不顾。

    正待进帐,星子忽觉丹田内一阵剧痛,来势汹涌,不同以往。星子大惊失色,忽想起饮酒后往往会催发毒性,昨夜酩酊大醉,今日又大动内力奋战,毒性便如山洪暴发,铺天盖地而来。莫不痴临行前曾交给星子几枚药丸,让他毒发时服下便可缓解痛苦,但却会抑制内力。星子将那药一直藏在怀中以备万一,但现今身在重围,若服药解痛,岂不等于束手就擒?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星子已被众人包围,冲不进营帐,只得咬牙忍痛再战。无奈那痛楚越来越剧烈,如无数把锋利无比的钢刀齐齐捅入脏腑,痛得星子眼前一阵阵发黑,视线模糊不清,渐渐力不从心,额上冷汗滚滚而下。

    下属为云达包扎了颈间伤口,云达复提了一柄大刀,喝开众人,冲到星子面前。星子斜睨着云达,强撑着笑笑:“云达,昨日你说要与我比武切磋,今日我们便来单打独斗一场,生死各凭天命,如何?”

    云达也正有此意。星子放了他,却被万人围攻,以众凌寡,胜之亦是不武,即点点头道:“好!便依你的!”

    星子知道多拖一刻,胜算就少了一分。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便即挥刀而上,云达亦举刀相迎。云达虽然在军中以勇武出名,但星子的功夫原本比他高得太多,只是此时毒发愈剧,那柄寻常大刀握在手中竟似重逾千斤,一举一动都凝滞无力,竟堪堪与云达战了个平手。

    斗了数招,星子只觉胸中气血翻滚,已快到了极限,突然暴喝一声,腾空跃起,一个“泰山压顶”,直砍向云达头顶!云达举刀格挡,咔嚓一声,再次被星子削断了兵刃。云达心如死灰,只道命已休矣。星子沉声道:“将军,你认输了么……”话音未落,口中鲜血狂喷,脚下一软,已跌倒在地。

    副将阿普不待云达下令,已命人将星子拿下。先用精钢所制的手铐脚镣牢牢锁了星子手足,知他武功高强,又以铁链从他琵琶骨下穿过,再不怕他挣脱逃跑。星子被毒发之痛折磨得死去活来,以至拇指粗细的铁链穿过琵琶骨竟毫无痛感。

    星子的假发、假须、人皮面具等被一一扯下,露出俊美无俦的本来面目,唯有那一双碧澈蓝眸不是作伪。赤火奸细竟是一位气度非凡的英俊少年,在场之人皆是大出意料,万人军中一时鸦雀无声。

    片刻后,忽有人急急上前,对云达说了句什么。云达一愣,神情颇为震动。两名军士将星子拖起来,押到云达面前。云达面色变幻不定,既是愤恨,又是钦佩,更有惊讶,语气却平稳沉着,不失大将之风:“你就是曾与杜拉王子交手的赤火国王的义子星子?”一言既出,原本肃然的突厥军士顿时一片哗然。子午谷一战,西突厥十万之众,一夕大败,王子杜拉饮恨殉国,举国震动,虽已过去了半年,突厥上下一旦提及,仍莫不咬牙切齿,扼腕不已。

    星子肺腑剧痛如绞,几乎要站立不稳,却不愿在敌人面前露怯,苍白的面色浮起一抹淡然笑容,语气轻松如友人寒暄:“正是在下,不知将军有何指教?”既然有人能识出乘风,自然也能认出自己的身份,星子明白隐瞒已毫无意义,至于被擒后会发生什么,现在还不得而知,只有相机行事了。

    一旁的副将阿普喝道:“你害死了王子殿下,又乔装改扮潜入我国,意欲何为?你有多少同伙?现在何处?”

    星子哪有精神与他周旋,只冷冷地道:“我会说么?你岂不是多此一问?”

    阿普望向云达,意为是否要采取些“手段”逼供?云达摇摇头:“此人关系重大,不可造次。”却问星子,“你武功远在我之上,缘何失手?你身体不适么?”

    星子不料他竟还会关心自己的身体,无谓地笑笑:“在下罹患痼疾,非一日之寒,不劳将军挂心。”

    云达见星子面上全无血色,身体也抑制不住微微颤抖,显然极为痛苦,却仍能谈笑风生,不由佩服他的坚韧硬朗。云达也很清楚,以星子的神勇无敌,若非他手下留情,方才大帐之中已是尸横遍地。而他伤人虽众,皆是点到为止,不及要害。看他的言行,虽是赤火军中猛将要员,似乎并非是突厥的死敌。云达本是重义之人,不忍严刑相逼恩将仇报,令人将星子暂且押回他住的营帐中,严加看管。又让阿卓去为星子诊病,却被星子断然拒绝。

    云达传尼娜来讯问。尼娜衣衫不整,赤着双足被押入大帐。尼娜再见云达,想到曾答应过星子为他的身份保密,心中虽有万般委屈,却闭口不言。云达开门见山:“你到底是什么人?与那赤火国皇帝的义子星子是如何认识,为何要潜入西突厥?你若不说实话,只会对你不利,对他不利,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尼娜听他一语喝破星子身份,惊讶之余权衡一番,知道再不能隐瞒,便将实情从头道来。如何为报父母之仇,处心积虑混入天堂堡宫中,数年如一日图谋刺杀;辰旦驾临之夜,如何顺利地博取了辰旦的欢心,却引起了星子的怀疑;谋刺之事败露,星子反尽力保全了她的性命,随即被他师父救出火坑;后又如何被掳到赤火军中,再度被乔装改扮的星子救下,相携翻越巴拉尔山,进入西突厥……

    只是当云达问起最关键之处,星子缘何要进入西突厥之时,尼娜怕星子的弱点被人所趁,不愿告知他身中西突厥的剧毒,避重就轻答道星子入境是为一件私事,而绝非要对突厥不利。云达追问是何私事,尼娜只道不知。

    “哥哥!”尼娜泪流满面,“我不该骗你,可其中经过太多太复杂,我说了也怕你不信。我以父母的在天之灵发誓……”

    “且慢!”云达示意她停下,挥手让旁人皆退到帐外,起身走到尼娜面前,沉下脸道:“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我的亲妹妹,有什么证据?”

    “啊?”尼娜一愣,随即镇定下来,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俏皮地笑笑,低声对云达说了句什么,云达面上顿时红了。原来,云达一岁许初长牙时,不知轻重,曾在母亲的左胸前咬出一圈血印,后留下了永久痕迹。如此私密之事,若非亲兄妹,怎能得知?

    云达干咳一声,以掩饰儿时糗事被揭露的尴尬,尽力维持着军中主将的尊严:“就算你是我妹妹,与异族大敌串通,混入军中,欺瞒于我,亦是大罪。如今我也不能因私废公,你好自为之。”

    尼娜面上泪痕未干,声音哀婉悲伤:“哥哥,是我错了,但他真的不是坏人,哥哥,你放过他吧!不要杀他。他如果死了,我……我……”她本想说“我也活不下去”,但终究难以启齿。

    云达早就看出尼娜钟情于星子,暗骂她一声糊涂,冷然蹙眉,声音转为严厉:“他的生死,非我所能定夺,得看国王陛下的旨意。你时至今日,还要执迷不悟么?信奉真神的女子,绝不能嫁给异族人,你忘了戒律了么?”

    色目族原和突厥一样,信奉真神者不与异族通婚,对女子更为严苛,一旦违反,便面临残酷处罚。但色目被赤火国吞并后,色目女子多有被掳到中原,或为倡,或为奴,或为妾,阿木达遴选族中美女进贡更是历年常例,异族不婚的戒律早就被打破。但在西突厥仍得以严格奉行。

    尼娜心有不甘地哼了一声,并不答话。云达命人先将尼娜押下去,仍是送上衣食药物,暂让她休养不提。

    待尼娜退出后,云达坐在帐中,陷入了沉思。尼娜是自己的亲妹妹,已无可疑,她方才的那一番故事,太过离奇,也不似编造可得。只是若真是如此,尼娜受了太多苦难,我这个当兄长的,真是愧对于她……但那星子倒也奇怪,他既是赤火国皇帝跟前的大红人,为何又乔装改扮,和本**队大打出手?若他真是要来当奸细刺探军情,也该是由人护送到边境,神不知鬼不觉潜入突厥,而现今,赤火军队竟然对他围追堵截……难道是赤火**队内讧,他因此逃了出来?

    云达沉思良久,想不出个所以然,命人准备了些酒食,亲去探望星子。星子毒发之苦刚刚消停,正躺在褥上休息。略一移动,便会扯动穿身而过的粗大铁链,亦是锥心刺骨的疼痛。既然无法挣脱,星子索性闭目养神,听见有人进来,头也不抬。

    云达将一盘熟牛肉,一壶酒放在星子身旁,星子闻到香气,睁眼瞟了云达一眼,面无表情。云达席地坐下,问道:“如今我该叫你什么?阿丹兄弟还是星子殿下?”

    “随便,”星子懒洋洋地道,“我本有个名字叫曦丹,是皇帝赐的,你叫我阿丹原也不错。”

    云达沉吟一下,道:“阿丹,赤火与西突厥之战,事关西突厥生死存亡,你我是敌非友。我决定即日便派人将你和尼娜押送进京,送交国王陛下处置!”二王子杜拉身亡,突厥国王悲痛欲绝,发誓为爱子报仇。星子作为罪魁祸首,自然须押解进京,由国王发落。

    星子呵呵一笑:“恭喜将军此次立了大功!想来高官厚禄当不在话下。只是尼娜是你的亲妹妹,你莫要用她的血,来染红你的刀,日后悔之莫及!”

    云达要的便是他的这句话,趁势而上,冷笑一声道:“你口口声声说她是我的亲妹妹,她若是我的亲妹妹,又怎会与敌人混在一处?”

    星子暗想,此时若不说,以后怕再没机会了,不愿连累尼娜送了性命,便择要将与尼娜相识以来的种种经过讲了一番,同样不提中毒求解之事,也只道是因私事入境。

    星子讲的经过与尼娜大同小异,云达知道尼娜所述是确凿无疑,却嘲讽地笑了笑:“私事?你将我当成了三岁小儿?你是赤火**中大将,又是那皇帝的义子,殿前的红人,两国战事正酣,你因何私事要甘冒奇险,只身潜入敌境?”

    “随你信不信。”星子打个大大的哈欠,索性闭上了眼睛,“我已不在赤火军中,对你们突厥的军情也毫无兴趣,若不是要为尼娜治病,也不会跑来自投罗网。”

    云达将信将疑,或许真如自己所料,他因与赤火国皇帝有了芥蒂而私自远走他乡?此人神勇无敌,子午谷一战后即传遍突厥朝野,今日亲见,武功胆略,更在传说之上。星子乃国之大敌,云达本应切齿痛恨,必除之而后快,但回顾这两日的相处,竟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意。何况,就算不顾及尼娜对他的私情,也不能忽视他对尼娜的恩情。

    云达踌躇半晌,不愿用刑逼迫星子,再问下去料也不会有答案,便斟满一碗酒递给星子:“你我结识一场,你也是条汉子!承你今日手下留情,我敬你一碗,算是与你作别!”

    星子揶揄笑道:“是断头酒么?多谢!”接过酒碗,一饮而尽,镣铐叮呤当啷一阵乱响,那肩头早被鲜血浸透,星子却似若无其事。

    云达深深地看了星子一眼,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将至帐门,却听星子在身后唤道:“将军留步!”

    云达转头:“什么事?”星子却垂下了眼眸,似老僧入定般若有所思,对云达的问话充耳不闻。云达纳闷,语气略带愠怒:“敢问殿下有何指教?”

    星子终于抬起头来,似谈起一件天气饮食之类的无关小事,蓝色眼眸中波澜不惊:“此去新月城,新月峡附近恐有埋伏。”

    云达闻言一震,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云达知道,新月峡位于新月城以西数十里,乃一袋状峡谷,地势险要,但赤火国的主力不正在围困新月城么?调集大军在新月峡设伏岂不冒险?星子此话是真是假?是要诱我上钩还是出声示警?云达满腹狐疑,琢磨不定,又追问了几遍,星子却紧紧闭着嘴唇,再不肯多说一个字。云达无法,只得悻悻离去。

    目送云达离开营帐,星子只觉背心已被冷汗湿透。父皇既要行钓鱼战术,必会拒援军于城外,从地图上分析地形,新月峡是最宜设伏之地。父皇大军以逸待劳,云达犹如飞蛾扑火,封锁峡口截断后路,即可围困歼灭。而援军难至新月城下,城中守军苦等救援不至,消息不通,也不知道未成的并非主力。粮草尽绝,军心不稳,必然陷入内外交困的绝望境地,时日一久,新月城便可不战而克。

    星子一直不赞成父皇远征异域,而从色目到突厥,亲眼所见异族百姓所受掠夺之甚战祸之苦,对这场不义之战更生出反感厌恶。因此新月城只偷偷看了父皇一眼,便急急逃离,不愿牵扯进战事之中。但自从得知了云达是尼娜的亲哥哥,星子知道他将去新月城白白送死,心乱如麻。虽被他擒下,星子想到他的豪迈慷慨,却生不出恨意来。

    眼看云达将要离去,星子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自己终究是提醒过了他,至于他听与不听,却不是我所能逆料了。只是,这句话一出口,自己不是西突厥的奸细,倒成了赤火国的奸细,父皇的叛逆了……星子心中苦涩,但不管怎样,我不后悔,这世上总有些事,比忠君孝父更为重要……

    云达回了大帐,沉思片刻,亲笔书写了一封奏折,禀明抓捕星子的经过,却不免为星子开脱了几句,说他未必是赤火国派来的细作,恐因敌军内讧而逃离敌营,其人神武非常,若能为我所用,当有莫大助益,云云。云达写罢,暗叹了一口气,知道无甚用处。多年征战,早已看透了生死,但想到国王陛下誓要为杜拉殿下报仇,星子此去不免一死,仍甚为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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