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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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危局

    一二八  危局

    幸而此时月黑风高,夜深人静,星子踏着浅滩湍流中的嶙峋怪石,猫着腰在阴影中左右跳跃腾挪。  刚过河心,突听对岸一声断喝:“谁?”星子大吃一惊,被发现了么?脚下一滑,差点栽下水去,忙伏低身体,却见河岸上人影隐约,传来一人带着哭腔的哀告:“大哥!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接着是打骂呵斥之声。原来是沿岸巡逻的赤火军士兵捉住了打算渡河的逃兵。

    星子松了口气,巡逻士兵押着逃兵回营,星子遂趁此机会上了岸,远远地缀在他们身后,混进了大军营地。辰旦自那日刺客事件后,每日扎营便布下疑阵,或是设二、三座大小相若陈设相仿的明黄色御营,皆让大内侍卫轮番值班,严加护卫;或是只设一座御营于显然之处,但晚间却另择营帐歇息。这一片营地之中,却有三座一模一样的明黄御帐,每座营帐相隔百丈,呈品字形排列。夜色之中,竟分外引人注目。

    星子从未想过要去直接刺杀父皇,当然也不会在意他的这些疑兵之计。此刻倒不免暗中庆幸,伊兰恐怕也须花些时间来探明父皇究竟在何处,我若好运,便可抢在她前面。星子先到了品字形最顶端的御帐,暗中窥测片刻,几名大内侍卫手握剑柄,木然肃立,不见任何动静。

    星子便即转向左下角的御帐,尚未到达,突见东北角上一股火光冲天而起,接着是一阵擂鼓呐喊之声。有人袭营!我并没有下夜袭赤火军的命令,从那方位来看,应是守关的色目义军杀下来了,那定然是奉了伊兰之命!

    星子不得不再一次佩服伊兰的慎密心思,“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中土的兵法韬略,她倒是样样精通,丝毫不输智囊名将。夜半敌军偷袭,赤火军中必有应急之举,伊兰躲在暗处,观察三座御帐的动静,便可知辰旦躲在哪里了!

    果然营地中一片嘈杂喧哗,鼓声大作,士兵们从睡梦中猛然惊醒,连滚带爬起来集合,人来人往,脚步凌乱。星子缩成一团,藏身在僻静处,屏息等几拨军士过去,稍有空隙,忙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左边的御帐附近,借着夜色的掩护观察周遭情形。

    大帐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子扬!星子一怔,忆起子扬当初的种种照拂关怀,曾经患难与共的至交,今日却要拔刀相向?心头阵阵酸楚。子扬却不知星子在侧,赤火军营中已闹翻了天,他仍浑若无事般地抱胸而立,甚至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看来父皇不在这里?不然子扬怎地这副惫懒样子?星子正欲悄然离去,忽暗叫一声不对,子扬这厮向来外松内紧,欲擒故纵,越是在意之事,往往越作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父皇若不在此处,他身为大内侍卫中数一数二的高手,理应及时赶去护卫。就算未得命令,也是严阵以待,他眼下分明是有恃无恐,那父皇必正是在此营帐中了!

    星子远远地绕着御帐行了大半圈,发觉大内侍卫中的高手大都在此,片刻后,又增加了几人,人数之众已胜过他处,更加证实星子的猜想。那便在此守株待兔好了。星子躲在黑暗中,大气都不敢喘。一干大内侍卫皆不曾察觉异样。星子默默地祈祷伊兰不要寻到此处,只要等到天亮,她必得回去,这般铤而走险之策,可一而不可再,她便不会有机会了……但星子亦知这希望十分渺茫,伊兰孤注一掷,押上了她身家性命作此豪赌,定然势在必得。

    星子时刻煎熬,只盼那浓黑如墨的夜色快快消散。不见伊兰现身,星子遂默默运功,内力又恢复了几分。不久后,有一名将领进了御帐,帐中隐约透出些许灯光,星子料是向父皇禀报战况,益发紧张,手心已沁透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伊兰在哪里,她若看到,也定会猜出这是父皇的下榻之处!

    守关的义军不知冲下来多少人,远远地听见刀枪相交,喊杀声不绝于耳,熊熊火光映红了东边的天空,战斗甚是激烈。星子料想,此时突厥军中应已知道了袭营之事,部将必在四处寻我以谋求对策,若发现我和圣女都失踪了,不知会怎样?但求哈桑千万冷静,不得我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再生事端。

    约有一盏茶功夫,面圣的将领退出了御帐,帐中灯光亦随之熄灭。刀剑之声也渐渐低下去,战事已近平息,天际仍不见一线曙光。突然,一道如鬼魅幽魂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飘了过来,身形之快如光似电,匪夷所思。

    伊兰!星子差点惊呼出声,她的轻功真是了得!眨眼之间,伊兰已贴近御帐的一角。一名值守的侍卫不及反应,便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星子猜她定是用了什么独特的暗器。伊兰身形一晃,悄然消失不见。

    星子今夜探营护驾,便做好了行藏暴露的打算,故临行前,留下了不曾离身的银丝面具和启明宝剑,此时形势紧迫,星子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人发现,一个箭步从隐身之处窜了出来,直奔方才伊兰袭营之处。

    厚实的帐篷已被利刃划开了一道数尺长的裂缝,星子跟着跳了进去。空荡荡的御营中黑漆漆如阴森墓地,不见一星灯火,不闻人声,也不知辰旦在何处。“伊……”星子刚一张口,未及出声,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有毒!星子忙掩住口鼻,屏了呼吸,不敢再做声。饶是他见机得快,也已吸了一口毒气进去,喉咙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胸口亦是恶心欲吐。伊兰果当真是用毒高手,制人于无形!

    星子无暇将毒素逼出,忽听见后帐传来沙哑的咳嗽声,正是辰旦!听那声音,显然是被毒气所熏。接着是倒地之声,大约是随身服侍的亲兵被毒倒了。星子心跳几乎停止,忙循声奔去。飞身撩开后帐帘幕,尚未看清伊兰和辰旦所在,忽见黑暗中划过一星银色的微光,如夏夜草丛中的萤火虫飘忽闪烁。

    不好!星子来不及拔剑,本能地倾尽全力向前一扑,挡在了那微茫的光点之前!指尖触到了一个魁梧的身体,星子忙奋力将他朝地上一推,旋即牢牢地将之压在身下!背心传来嗤的一声轻响,是夜行服被划破了。不过星子贴身有陨铁宝甲护体,那剑尖一挺,却刺不进去!星子暗暗松口气,父皇,只要我在,一定护得你平安!

    背后的伊兰轻轻地“咦”了一声,似是惊讶不解。星子回首一看,蒙面的伊兰手中持了一柄利剑,挺剑正欲再度刺下。星子顾不得多想,忙拔剑格挡。两剑相交,当的一声脆响,激起几星明亮的火花,如耀眼流星划破沉寂夜空!

    “伊兰!”星子挺身跃起,低声用突厥话喝道,“快走!”星子以前从未见过伊兰用剑,借着方才刀刃相交的火星瞥见那柄剑形状奇特而与众不同,仅有两尺来长,小指粗细,无锋无刃,形如一根长刺。星子猛然想起,曾听人说过,此剑名为雷伊剑,乃是色目国的传国之宝,王者的象征!

    伊兰乍听见星子的声音,利剑停在半空,冷若寒冰的双眸盛满了惊讶:“你……尊者?”

    星子苦笑着摇头,不及和她多言:“快走!来不及了!”说话之间,又吸入了几口毒气,脑中一阵阵晕眩,内力亦渐渐涣散。

    此时守在帐外的侍卫们听见动静,已悉数冲了进来,帐门大开,冷风扑面而来,顿时消散了毒气。侍卫们手持火把,御营之内刹那亮如白昼。

    子扬冲在最前面,似闻到了什么异样,屏息蹙眉,刺客下毒?好在这一帮侍卫冲进来,毒气被突如其来的冷风吹散,些许残留,武艺高强的子扬和其他侍卫们已是无妨。

    星子回头望了一眼,不出所料,方才倒下的正是辰旦!但他双目紧闭,脸色发青,昏迷不醒,显然中毒不轻。星子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半空中。今夜事发突然,从不曾料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与父皇重逢,这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争斗,我是什么身份面对他?是臣,是子或是敌?

    凝望着父皇久违的面容,星子一时神思恍惚,拿不定主意,该带了伊兰逃走还是该留下来抢救父皇?一愣神的功夫,大内侍卫已将星子和伊兰两人团团围在正中。

    星子处乱不惊,沉声喝令伊兰:“毒气的解药给我!”若得了伊兰的解药,既可解父皇之毒,又可以此为筹码作为交换,命大内侍卫放走伊兰,正是一举两得。但话一出口,星子突然醒悟,伊兰此番既存了破釜沉舟同归于尽之决心,又怎会将解药带在身上?

    伊兰的一双妙目对视星子,清冷的目光种有无言的拒绝,亦有几分求祈之意。随即倒转剑柄,欲将那雷伊短剑塞入星子手中,低声道:“尊者快走!”星子知她是要自己先走,怎能听从?星子一时失措,子扬明晃晃的剑光已逼到他眼前,星子欲举剑相迎,手臂却软绵绵地使不上一分力气。喀嚓一声,星子手中的长剑已被子扬削为两截!

    星子虽未带启明剑,但若以内力相御,子扬绝不可能在一招内削断他的兵刃!星子虽经过许多风浪,此时也有些发慌,这毒药凶险,转眼化去了内力,该如何是好?

    子扬嘴角微扬,似含了一丝笑意。剑锋一撩,已轻轻挑下星子的蒙面黑纱!“殿下?”子扬惊讶地大叫了一声,瞪大了眼睛,眼珠子似乎都要掉下来,张口结舌,神情极为夸张,其余大内侍卫闻声,齐齐愣住。

    星子心头苦笑,子扬对我了如指掌,以他的精明,怕是第一眼就识破了我的身份,只能希望他尚不知我是西突厥的尊者了……也罢,看来今夜是无望逃掉了,该来的总要来,欠了的总要还。但若被子扬擒下,以私交相求,不知他能不能私下放走伊兰,所有的罪过由我一身承担就是。只是伊兰一心求死,她用血为我制了解药,就算放了她亦是命在旦夕……心念未已,大帐内突然闪进了一道熟悉的深青色瘦削影,竟是莫不痴!星子简直难以置信,师父当真是神仙啊!总是危急时刻从天而降!“师父!”星子惊喜地大叫了一声,突然一股热血逆冲脑门,两眼一黑,身不由己地倒了下去。

    “水……”星子迷迷糊糊地呢喃道,忽觉唇边有温润的液体,本能地张开嘴喝了几口。神智渐渐清醒,睁开眼睛,一个小人儿正捧着水碗蹲在面前,定睛一看,竟是谷哥儿!

    谷哥儿?怎么是他?星子骤然吃了一惊,这是哪里?是回天谷么?发生了什么事?星子复闭上眼,试图回想昏迷前的事,脑中仍是一阵阵晕眩混乱,唯有几幅模糊零碎的片段,刺鼻的气体,微茫的银光……图像终于渐渐清晰,是了,伊兰瞒着我,单枪匹马闯入赤火御营,要刺杀父皇,我赶去拦在她身前,挡住了父皇,却中了她施放的毒气,不支倒地,是师父救了我?

    星子猛地睁眼,环顾四周,不是以厚厚的条石砌成的四面石屋,寒冷凛冽的空气也不似那温暖如春的回天谷。自己正俯卧在一顶小小的灰色帐篷中,黑色的夜行服已被剥去,盖了一床深青色的毯子,身下也不是硬邦邦的石床,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子。浅浅的金色阳光透进帐篷,一片明亮,大约已近正午,过了多久了?父皇呢?伊兰呢?谷哥儿又是从哪来的?师父为什么不见?

    星子心急如焚,一把拽住谷哥儿的胳膊,连珠炮似地问道:“谷哥儿,这是在哪里?师父呢?你怎么来了?”一开口,嗓子仍有微微的刺痛,想是那毒素尚未尽除。谷哥儿狡黠地眨眨眼,笑嘻嘻地扮个鬼脸,还未及答话,莫不痴已掀开帐门进来。“师父,您老人家总算回来了!弟子参见师父!”真是师父!星子大喜过望,忙欲撑起身来,向莫不痴见礼。

    “你内力未复,先躺着吧,”莫不痴袍袖轻拂,示意不必多礼,面上却露出几分欣慰的喜色,反问星子:“你的毒解了?”

    “是……”星子知道师父问的是当初万国盛典上所中的西域怪毒,料想昏迷不醒时,师父定已检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暗运一口气,内息果然不畅。不及与莫不痴详述,星子急切地反问道,“弟子这是在哪里?伊兰呢?”

    星子本还想问父皇的情形,话到嘴边又咽下,以师父的性子,不亲自出手取父皇的性命已是因我留情,恐不会关心他的安危。明知故问,岂不是惹师父不悦?

    “伊兰?”莫不痴眉头一蹙,“伊兰是谁?”忽似恍然大悟,“是昨夜辰旦帐中的那个蒙面刺客么?若不是你穿了宝甲,她刺了你一剑,直入后心,你的小命可就玩完了!你倒还惦记着她?她是你什么人?我当时忙着救你,还要为你疗伤解毒,哪顾得管她?”

    星子踌躇不安,和伊兰之间的恩怨情仇,一时哪说得清?只能拣最容易找到的理由:“她……她对弟子有大恩,弟子不能抛下她不管!”

    “大恩?”莫不痴明白了,“是她给了你解药?”

    “正是。”星子胡乱应了一声,无暇多说,心中大叫不好!师父未救伊兰,她破釜沉舟,一击不成,身陷赤火大军重围,岂不是羊入狼群?要么被杀,要么被擒,有凶无吉……事不宜迟,星子翻身坐起,欲要冲出帐去,不料双脚发软,浑身无力,未及起身,已复跌回褥子上。

    “师父,”星子忧心如焚,顾不得会被嘲笑,眼巴巴地望着莫不痴,哀肯道,“师父能不能帮弟子去探听下伊兰的消息,弟子感激不尽……”

    看到星子火烧眉毛般的着急模样,莫不痴料得伊兰定是对他极为重要的人,并非只是报恩那样简单,嘿嘿一笑,打趣道:“依为师看来,是你喜欢上她了吧?她给了你解药,你就以身相许?哈哈,为师的徒儿,还真是风流年少,处处留情。上回天堂堡抢来的那个小美女呢?就被你抛到了脑后,又换了一个?人说重色轻友,我的弟子更胜一筹,却是重色轻师了。见了面师父一句不问,只问媳妇儿。”

    谷哥儿不失时机地插上一句:“师祖啊,什么是重色轻友?”

    莫不痴说得兴起,倒忘了谷哥儿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儿,面显尴尬:“咳,这个,大人的事,你小孩子不要多问……”谷哥儿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暗中腹诽不提。

    莫不痴的几句话戳到星子痛处,星子一张俊脸顿时涨得通红,怕莫不痴不愿援手,急得几乎要哭出来:“我和……她……她如今情况危急,命在旦夕。恳请师父大发慈悲,其中的详细经过,容弟子稍后禀告,万望师父恕罪!”

    莫不痴见把星子逗得差不多了,这才笑嘻嘻地道:“既然是她给了你解药,救了你性命,你为她献身也是情有可原。徒儿有令,为师敢不从命?这便去看看我那徒儿媳妇怎样了!”话音未落,已如一片青云飘然出帐。

    师父既肯出手,星子略略松了口气。看这情形,师父暂驻此处,应离军营不远。只要伊兰还活着,师父出马,定然手到擒来,但是如果她已经……星子不敢多想,转头询问一旁的谷哥儿:“谷哥儿,你怎么也来了?”

    谷哥儿许久不见星子,兴致倒是甚好,如一只小鸟般唧唧喳喳:“星子哥哥,前些天师祖回到谷中,见你未归,便要到突厥来找你,我一个人在谷里,闷也闷死了,正好跟着他出来。哥哥,你这段日子在做些什么?怎么又受伤了呢?”

    每次与谷哥儿重逢,星子都是要死不活狼狈不堪,师道尊严荡然无存,听他追问,星子甚是惭愧,面色微红,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才能明白,只得含含糊糊地道:“呃……最近……在帮人打架……”

    “帮人打架?啊!帮谁?”谷哥儿瞪大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顿时来了十二分的兴趣。

    “帮……突厥人,我不忍心看他们被别人欺负,太惨了,帮帮他们……”星子斟酌着措辞,吞吞吐吐地道。

    “哥哥打坏蛋啊!好啊!打赢了吗?”谷哥儿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打架好玩吗?”

    “嗯……算是快赢了吧!打架能有什么好玩的?”星子苦笑,望着今日的谷哥儿,仿佛穿越时空,看见了十年前的我,世界那样简单纯粹,黑白分明,只有好人和坏蛋,学好了本事,就能除恶扬善,打遍天下……

    星子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反问谷哥儿,“师父和我不在,你一个人在黄石山都做了些什么?我临走时的吩咐还记得吗?”

    谷哥儿调皮地吐吐舌头,扁一扁小嘴:“弟子记得,师父……在上,不要吓唬徒儿,”故意拖长声音叫了声“师父”,语气有几分不满,几分得意,“这么久了,你们抛下我不管,好意思么?我一个人守在回天谷里,把师祖和你交代的任务都做完了。师祖还夸奖了我,说这次带我来,或许我能帮得上忙呢!你说过,我做不好要罚,但做好了有没有奖励啊?”

    奖励?星子倒没想过这个问题,见谷哥儿眼中期盼,心下颇为歉然:“等过了这一阵,一定好好奖励你!”过了这一阵是要多久呢?星子也回答不出,唉!许下一大堆诺言无法兑现,我岂不是成了言而无信之人?

    星子许久以来,都戴着面具绷着脸扮演着天神使者的角色,谨言慎行,不苟言笑,一举一动都十万分地不自在,谷哥儿天真烂漫,全无城府,几句话便让星子展颜。复想,师父原本约定一年后在黄石山重聚,这才几个月他就回来了,应是他也找到了解毒之法。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恰恰晚了一步,若他提前哪怕一日,赶在伊兰之前解了我的毒,便可少却许多麻烦了。伊兰也是因为要为我解毒,终不免一死,才会决心破釜沉舟,作此最后一搏吧!师父既能解血海之毒,但愿他能也救下伊兰的性命。

    谷哥儿从未出过远门,兴致勃勃地讲述着西行沿途种种所见所闻,也有许多问题接连不断抛给星子。星子担忧伊兰,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他。过了约有一个时辰,莫不痴回来了,却不见伊兰。

    星子的心倏然往下一沉,撑着站起肃立:“师父,她……情况怎样?”

    莫不痴阴沉着脸,神情不豫:“她还活着,只是……当真有些麻烦……”

    “有些麻烦?”星子吃惊不小,连神通广大的师父都认为有麻烦?胆战心惊地追问:“出什么事了?”

    莫不痴面色严峻,清冷的目光中透出从未见过的凛冽恨意,如启明剑的出鞘之光,不复早先与星子重逢时的嘻哈玩笑:“赤火军捉住了她,连夜在营帐外垒起了个丈许高的土台,上面立了个数丈高的大字形木架子,把伊兰除尽了衣衫,一丝不挂地绑在木架之上,不但赤火军,就连不远处的突厥人,全军上下皆是抬头可见,一览无遗。”

    “什么?她……”星子顿时惊呆了,睁大了一双蓝眸,似要从莫不痴脸上发现什么端倪,“不会吧……师父不要捉弄弟子……”

    莫不痴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会拿这种事情来逗你?麻烦在于,捆住她的绳索连了机关,系着她头顶的一块千钧巨石,倘若强行割断或解开绳索,巨石即刻砸下,我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那怎么办?”星子脱口而出,脑中已是一片混乱。

    “只有先把巨石取下,才能救人。”莫不痴道,言下之意已十分明确,纵使他武功盖世,要想独力取下巨石再救下伊兰也是绝无可能。

    星子无望垂下眼眸,一颗心似丢进了沸水中煎熬,虽然早知道伊兰凶多吉少,仍不料父皇竟使出这样的残酷恶毒的手段!父皇的狠辣果非常人能比……半晌,星子艰难地又问:“那……那她可曾被人欺辱……”想起前晚伊兰揭下面纱后,曾言被迫毁容,是因为上代圣女怕她若不幸落入歹人手中,恐被玷污凌辱。可命运弄人,纵使她毁去了花容月貌,仍躲不开这悲惨的厄运么?

    莫不痴表情有些古怪,拈一拈胡须,不予置答,话锋一转:“你还真是痴情种子啊!只盯着伊兰,不但不问师父,也不关心那暴……你的父皇了?”

    “父皇?”星子那日替辰旦挡下一剑,辰旦仍然中毒倒地,人事不知,不是不挂念他的安危,但是……师父主动相询,星子心头涌起难言的情绪,“父皇,他……他没事吧?”

    “他没死,但也不算好,他有些大内秘药,中的毒虽一时要不了命,也足够他喝一壶的了!赤火军中那些庸医自然是束手无策。”莫不痴淡淡一笑,似有几分得意,突然又冒出一句,“伊兰是突厥的圣女?”

    莫不痴东一句西一句,听得星子心急火燎,勉强耐着性子回答:“是,她正是圣女。”

    “难怪……”莫不痴顿了顿,“辰旦也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她的身份,总算逮住了条大鱼。他已放出话来,三日内西突厥若不投降臣服,并交出解药,便要让赤火军士们当众对伊兰施暴至死。嘿嘿……你看上了这媳妇儿,可那翁媳二人,怕是难办啊!不知西突厥一方,会如何应对?”

    当众施暴……天哪!星子不敢想象那情景。而西突厥一夜之间圣女被擒,尊者失踪,群龙无首,会不会出事?星子只得再次祈求,副帅哈桑身经百战,屡经危局,应能处变不惊。料想父皇中毒未解,也不至贸然进攻,我还是先处理伊兰这边,不必急着回营。

    “那伊兰……她现在的情形呢?”星子一颗心都快跳出了胸膛。

    “你那父皇还给她留了口气,三日之期未到,应仍是完璧之身,只是昏迷不醒,神智不清……我看到她脸上和身上都有许多伤痕,恐怕吃了不少苦头,唉!她武功不济,为何要去冒险行刺?”莫不痴蹙眉道。

    “这……伊兰的轻功和暗器功夫了得,下毒的手段也十分出色。但她给了我解药,却让她自己危在旦夕……”星子言及于此,已是心痛难当。伊兰一次次救了我,而我带给她的是什么?不但让她报仇大业功亏一篑,还惨遭此大难!

    “哦?此话怎讲?”莫不痴挑一跳长眉,似乎不解。

    千头万绪,星子只能长话短说:“我在万国盛典上中的毒正是伊兰所制。我潜入西突厥,不幸被突厥军队捉住,将被处死时她救下了我。她发现我中毒,曾告诉我,只有下毒之人的血才能制成解药,下毒之人须服下特别药物,解药一旦制成,下毒之人便会死去。”

    “竟有此事?”莫不痴闻言也不由动容,难以置信。

    星子不得不尽量择要讲述了伊兰的身世,以及她与辰旦之间的恩怨和下毒的始末,末了道,“此毒确实是色目王室流传下来的,伊兰称此毒为“血海”,意为血海深仇,誓不戴天!下毒之人与中毒之人不可能同时活在这世上。但前日伊兰已骗我服下了血海的解药,她已存了必死之心,故即潜入父皇的御营行刺,本已将成功,却被我拦下。她一击不成,落入虎穴,怕是已催发了毒性。师父,你能为她解毒,救她性命吗?”

    莫不痴低低地轻叹一声,神情有些恍惚:“她竟然是阿曼特的遗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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