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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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密晤

    一九八  密晤

    子扬沉吟一下,道:“回陛下,须再过四五日吧!”言罢压不下心头忿忿,直想反唇相讥。  这皇帝装出这副黄鼠狼给鸡拜年,假惺惺的模样,不知到底有没有人心?只要稍能动弹便得为他卖命,比奴隶尚不如,当他的儿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辰旦点点头,复对星子道:“钦天监详查天象,六月初永定河一带将入雨季,雨势连绵,大约将持续一两月之久。”

    星子盘算一下,尚有近一月的时间,淡淡一笑:“甚好,如此便是天佑陛下。臣定会在那之前赶到前线,布防完毕,严阵以待,请陛下放心。”一两月之久的雨季,大哥难以横渡永定河,但愿我能藉此时机消弭战乱,化解恩怨。

    子扬听星子正色说出这几句话,方才明白,皇帝竟是要星子率兵打仗、南下剿匪。惊讶难言,不由瞪圆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星子一番,便如看见了一只青面獠牙的怪物。本以为最多不过是要他去见箫尺议和,居然是要他打仗?他这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样子,竟然敢接下这桩差事?也算是天下奇闻了!而要星子带兵打仗,竟先废去了他的全身武功,这皇帝更是匪夷所思!

    “唔,”辰旦沉吟一下,又问:“你最晚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果然百般做作,图穷匕见,还是为了此事。星子虽早有预料,仍不免心中一寒,面无表情地道:“回陛下,臣大约七八日之后,即可赶赴前线。”停了停,补上一句,“应不会误了陛下的大事。”

    一言及此,星子忽想到,此役事关重大,必须上下齐心,不知皇帝届时给我什么名分?是军中主帅还是仅为参赞计划的一介谋士?我武功已失,不能阵前杀敌,那看来只是要我出谋划策了?这也符合父皇的猜忌之心,控制之策。我不带兵,就不能谋逆或者投降。但他将以何人为主将?主将若不愿听从,军中若不能一致,我纵有孔明之才孙子之计,又徒唤奈何?若事不谐,我被军法从事倒也罢了,狂澜既倒,上京以何独存?

    听得星子之言,辰旦抿了抿唇,似乎有点儿尴尬:“丹儿,朕只是想知道,最晚什么时候出发,能够来得及,并不是要催促你……”见星子似乎不明其意,辰旦忍耐着,尽量和颜悦色地道,“今日朕还有几句话和你说,你能撑得住么?”

    星子微一点头:“陛下但说无妨。”

    耳听得皇帝的轻言细语,星子但觉恍然如梦。从他中了迷药醒来,我自首以后,皇帝就再未如此温柔相待。星子心头哀叹一声,我已成了一介废人,皇帝偏又作出礼贤下士的模样。而我功力未废时,他除了厉声呵斥便是横眉冷对。唉!这真象是一个笑话!从前我虽受过无数酷刑,可我知道,我终究是有能力离开,有能力掌握自己命运。而如今,我真的将生死存亡都交到了你的手上,真的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一切只系于你的一念之间,你又何必前倨后恭?我既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掌握,你如何还能相信我能救你于水火之中?星子忽生出无望无助的悲伤,闭上眼,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子扬虽恨不能把皇帝立刻赶出去,到底不能违逆星子,闻言拿过朱红色缎面绣蝙蝠花纹的大靠枕,扶着星子斜倚其上。辰旦示意子扬退出。子扬转身,重重摔门而去。辰旦知他不满,只得装作不知,仍是在星子榻边的小凳上蜷曲坐下,半揽着星子。星子浑身僵硬,欲挣脱而不得。辰旦言带宠溺地道:“丹儿,待你能下地行走,朕便陪你去祭祀母后。”

    星子一愣,皇帝这又是什么意思?有何企图?星子自从得知身世之后,便觉亏欠了亡母一条命,父母一体,欠母亲的,即是欠父亲的,心中愧疚,难以言表。若能蒙父皇相陪同祭亡母,本应是求之不得的事,此时星子却不免心头打鼓,疑惑不已。

    星子既萌生去意,怕再被辰旦所趁,只求与皇帝愈少瓜葛愈好,忙辞道:“陛下龙体欠安,国事繁杂,还望善自珍摄,方是臣民之大幸,不可辛劳奔波。至于祭拜亡母,陛下只须遣一人带路即可,臣万万不敢劳动陛下圣驾。何况,这本是臣的一点私心夙愿,蒙陛下恩准,臣已感激不尽。臣绝不敢大张旗鼓、张扬生事,以有损陛下与孝端皇后的圣誉。”

    星子口中谢恩推辞,冠冕堂皇的语气透着深深的疏远。不敢张扬,怕有损朕与孝端皇后的圣誉,也即是说,他不愿外人得知他是朕的儿子。这本该星子体恤揣度辰旦之意,辰旦此时听来,却百般不是滋味,他不愿再认朕为父,朕反倒放不下了。

    “唉!”辰旦叹了口气,似有无尽感慨遗憾,“什么张扬生事?你何出此言?那是你的生母,也是朕的发妻,算起来,朕也有多年未去看过她了……既然你想去,朕便同你一道,一家人也好叙叙话……她若地下有灵,见到你长了这么大,这么……聪明能干,也必是欢喜的。”

    亡母果然是星子绕不开的死穴,听辰旦这样说,星子便不做声了,微垂下眼眸,抿了薄唇,鼻头隐隐有些发酸。这算是一家子的团聚么?可惜终究天人永隔……听父皇的言下之意,竟是愿意公开承认我是他的儿子,为什么风向竟突然变了?而母亲若得知我和父皇之间的恩怨纠葛,会怎么想?她还会觉得欢喜么?如果我一去不返,从此与父皇一刀两断,永不相见,她能够原谅我么?

    辰旦看星子的表情变幻不定,知道他已听进去了自己方才的话,遂愈发认真地道:“朕还有重要的事要和她说,朕寻回了嗣子,后继有人,江山有托,朕理当与她分享这一天大的喜讯。”

    “江山有托?”星子愣了愣,一时未回过神来。

    “朕是说,”辰旦顿了顿,一语既出,恰如石破天惊,“丹儿,等你从前线班师回朝,朕便诏谕天下,明确你的皇子身份,正式立你为储。”辰旦用力按住星子的肩头,神情真挚而郑重,“朕从前便说过,这江山是朕的,但终究还是你的。”

    星子迷茫地望着辰旦,恍恍惚惚听不懂他说了什么。啊?立我为储,是说要立我为太子么?这从何说起?开的哪门子的玩笑?“不!”星子定定神,断然拒绝,“此事万万不可!还请陛下切勿动此念头,臣绝难从命!”

    “为什么?”辰旦神情一滞,颇为受伤地望着星子,目光中尽是难以置信。“难道你只愿意当外族之主?”

    “陛下明鉴,臣说过,臣绝不想当皇帝,那即是臣的肺腑之言。”星子摇头,斩钉截铁地道,“色目之事,臣也曾反复陈情,只是权宜之计,绝非臣贪恋王权大宝。”

    前几日辰旦召星子至轩辕殿议事,星子确实曾慷慨激昂地宣称,他无意于皇位。辰旦只当他是来讽刺自己,也未太放在心上,此时星子一再重申,辰旦竟无言以对。

    辰旦慢慢沉下脸色,带了三分愠怒,声音低沉如坠了沉甸甸的铅球,似天边闷雷隆隆滚过,威严语气不容置疑:“你说不想就不想?恐怕由不得你!你既然是朕的儿子,这便是你不容推卸的责任。储君为国之根本,你亦知道,朕早有此意,并非一时兴起。不然,列祖列宗的社稷江山,朕托付与谁?”

    这下倒轮到星子吃惊了,诧异地瞪大了蓝眸。父皇难道是真的要让我当太子,传位于我,而不是为挽回局面收买我心所下的筹码么?但这也太滑天下之大稽了吧!

    当初,星子与辰旦父子相认之后,辰旦的确言之谆谆,日后当立星子为储,故先认了星子为义子,以便让他以父子名义随侍左右。更执意昭告太庙,赐以金牌;西征突厥之前,辰旦一心欲封星子为三军先锋,也是按计划让他建功立业以服朝野,好为认祖归宗铺路;但嗣后父子反目,星子以真神使者身份,率突厥大军纵横捭阖,完败辰旦。辰旦从此将星子视为此生最大的敌人,几不顾念父子之情,甚至不许星子称他为父皇,更加百般酷刑折磨,无所不用其极。到最后,不惜以透骨钉的极端残忍手段废去星子的武功。伤重若此,星子本已山穷水尽万念俱灰,忽然峰回路转,瞬息巨变,辰旦竟然执意要立他为太子,自是大为出乎星子的意料。

    是因为我功力尽失,对他已无威胁,父皇戒心既去,不用再防范我了么?还是怕我心生异志,不惜本钱以此来收买我控制我?星子平生我行我素,至为讨厌揣测上意,暗想,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我既然无意于帝位,也早就向皇帝倾述了衷肠,他要立我为储是他的事,我以不变应万变。反正他要认子立储也得等到战事平息之后,到那时尘埃已定,海阔天空,任我高飞,他寻不到我只能作罢,又何必此时与他多费口舌?

    星子垂眸不言,辰旦放缓语气,追问道:“朕的话,你听见了么?”

    星子声音淡漠:“臣明白。只是……臣本不肖,罪孽尤深,担不起此重任,怕是会辜负陛下所托。而陛下正当盛年,望珍摄龙体,亲近后宫,子嗣必源源不绝,何必缘木求鱼,求诸忤逆不孝若臣者?”

    听星子口中竟吐出要自己亲近后宫,勾起华姝宝儿之事,辰旦面上有点挂不住。朕被那贱人骗得团团转的内情,虽从未宣之于口,但星子怕也不是不晓。而星子所言,本是辰旦与星子翻脸以来的一贯想法。辰旦原已下定了决心,就算朕只有他一子,朕也不能将皇位拱手传他!何况后宫佳丽三千,怎会注定无子?但此次辰旦思忖竟日,决意立星子为储,固然有放手一搏,以挽留他之意,也的确有几分真心。

    自从宝儿之事败露,辰旦身染沉疴以来,自觉精力体力都大不如从前,颇有老之将至之感。加之国事多难,心中实盼能有一人分担援手,对国本也就愈发迫切。

    辰旦盘算,哪怕现在育有子嗣,俟其长大成人,二十余载之间,又不知有多少变故,亦不知是否会再重蹈宝儿故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防不胜防,辰旦不敢去赌那遥远而未定的将来。而星子,到底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他纵不肖叛逆,却智勇超群,文武双全,足以弹压朝野上下,只要他不能再为害于朕。而辰旦也隐隐相信星子所言,刀山火海,一息尚存,便会护得朕周全……只要这一回他能平定了箫尺叛乱,朕便相信他的忠诚,赦免他从前的罪过,承认他的身份……

    辰旦自认已作出了最大让步,哪知星子并不领情。不过他到底是久经风雨的帝王,能屈能伸,处变不惊。当即微微一笑:“朕说过,你是朕独一无二的嫡长子,无论嫡庶长幼,都非你莫属。朕就算再有一百个儿子又如何?若立了别人,朕如何向你的母亲交代?”

    嫡长子……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星子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也是从辰旦口中吐出,也是这样的一间密室之中,这个惊天秘密在烛火中摇曳。后来,有了宝儿,父皇爱若珍宝,口口声声称他为“皇长子”,为了那个襁褓中的孩子,父皇决然对我下了杀手。本以为,自己今生与这个陌生的词语将再无关联,这段故事将永远埋藏于地下……哪知兜兜转转,皇帝竟又将这称号还给了我,是他回心转意,还是走投无路了呢?星子一时竟哭笑不得。

    其实自己也曾在乎过的,不是在乎这三个字中所暗示的至高皇位的前景,而是希望能象寻常人家的长子那般为父亲分忧担责。辰旦的殷殷深情,若是换做了从前,就凭这几句话,星子已是泪雨滂沱,但如今伤痕累累的心,只泛起了些许浪花,打了个旋,转瞬即无影无痕。以往我苦求父皇一顾而不能得,今日他却这般主动示好,冰火九重天,让人如何自处?

    星子不愿再与辰旦反复争执,就当这是最后的片段残梦吧!离别在即,若日后永不相见,彼此保留一分余地,也可在漫长岁月的回忆之中聊作慰籍。星子遂不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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