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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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O五 秘笈

    二o五  秘笈

    辰旦听出星子言中的嘲讽之意,朕向来于此最为透彻?他是讽刺朕当年夺位之事么?……辰旦脑中本是一团混乱,但经星子一提醒,似一道闪电划过混沌,忽然明白了点什么,随即冷汗渗出。  朕这些天来,暗中筹划立星子为储,难道走漏了风声?

    外有叛乱,内生疾患,朕正当此内外交困、风雨飘摇之际,旁人只当朕无子嗣继位,宗室之中免不了有人蠢蠢欲动。辰旦想起星子诈死后回宫那日,朕病情危重,万般无奈之下,已欲下旨召见宗亲重臣,安排身后之事,好在星子及时现身轩辕殿,朕方悬崖勒马,未曾造就既成事实。而纸包不住火,此事多半已被透露出去,有人久等不到朕驾崩宾天,又听说朕将立储,便于此铤而走险?

    如此,便可解释刺客为何偏偏选在今日动手?立储之意是朕近期方有决断之事,其人一定要赶在立储的诏书传谕天下之前,让朕一命呜呼,方好从中动手脚,伪诏篡位。而恰恰朕微服祭陵,远离皇宫,身边护卫比平日少了大半,星子又被废了武功,派人来暗杀正是势在必得,万无一失!而且宫外遇刺,也容易嫁祸于箫尺等叛军逆贼,常人断想不到是祸起萧墙。辰旦愈想愈是后怕,朕这些天来,忙于应付箫尺和星子,却是疏忽了此节!差点酿成大祸!

    想通了事情的前后关键,辰旦登时面现杀气,眼神阴戾,胸中已怒火滔天。忽听星子不紧不慢冒出一句:“臣有个不情之请,臣敢担保子扬与此事无关,臣身边也离不得人,还请陛下放过他吧!”星子言词似是恳求,出口却不容拒绝,辰旦纵是尴尬,也只得默认。

    此后星子闭目养神,两人再无话说。静默之中,后背肺腑的伤痛分外鲜明,四肢百骸亦是无一不痛。星子料到,今夜怕是很不好过,却不愿在辰旦面前流露分毫。今日的变故之后,他仍不愿为我取出透骨钉,其心意昭然,我又何必强求他的怜悯?

    变故突起,辰旦御驾回程不敢耽搁,一路快马加鞭。待入了上京城,天色将晚,于青黛色的薄暮掩护之中,蒙了黑布的御辇如一辆灵车,仍是从皇城北面的偏门悄无声息地进了宫。辰旦先让御辇送星子回重华宫休息。御辇于重华宫的丹墀前停下,这回星子执意不要辰旦抱他下车。辰旦急着去料理谋刺之事,无暇照顾星子,也不再坚持,只嘱咐子扬好生看护照料。

    辰旦心急火燎,赶回轩辕殿,召见了几班心腹臣属,下了几道密旨。一是将所有的大内侍卫并寝宫的内侍宫女拿下,严加审查,务必查出传递消息的内奸。而因星子有言在先,子扬便不在受审之列。二是命人连夜暗访在京中的宗室诸王,探查可有人异动。

    雨后的空中水气弥漫,淡淡的暮霭笼罩着重华宫,周遭景物蒙昧不明,透出萧索肃杀之感。子扬横抱着星子下了御辇,方走了几步,离开辰旦的视线,星子再不用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一口气松了,便禁不住轻轻呻吟出声,身子如疟疾发作般不住颤抖。

    子扬阴沉着脸,淌过阶前积水,拾级而上,大步穿过重华宫正殿,径直进了青云阁。星子知道今日自己不顾性命涉险受伤,又惹怒了子扬。听见他呼吸急促,小心翼翼地偷窥着子扬的脸色,战战兢兢不敢做声,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地等他发落。子扬砰的一声踢上宫门,将星子扑地扔在榻上,又逐一确认窗户密闭,隔墙无耳,方拉上了厚厚的深紫色丝绒窗帘,重回到榻前。

    已是暮色苍茫,室内未点灯烛,只有些许微光透过厚重的窗帘,子扬的面目虽近在咫尺,仍模糊难辨,只听见他嘻嘻笑了几声,语气倒不见丝毫怒意:“殿下,回程时皇帝和你说了些什么?他打算怎样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护驾之功?”

    子扬的揶揄语气顿时令星子面红耳赤,赧然低头,嚅嗫道:“呃,皇帝说……说要补偿我。”

    “补偿你?”子扬饶有兴致地追问,“哦?不错啊!怎么个补偿法?再给你多加几枚透骨钉么?”

    子扬舌如利刃,直捣心扉,星子唯有以柔克刚,眼巴巴地抬起头,犹如做错了事的孩子,轻唤一声:“哥……我……皇帝说了,要让阿宝来为我取出透骨钉。”

    “那……阿宝人呢?”子扬故作诧异,四下张望了一番,忽似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定然是你一口回绝了!”

    “呃……”星子几乎是悲鸣了一声。子扬总能一语点中我的死穴,令我百口莫辩。子扬虽已知道了我的皇室嫡子身份,但他终究不能明白,我和父皇二人之间这千头万绪恩怨交织、爱恨纠缠的局面,不能理解为什么皇帝一步步进逼,我却甘心一步步退让,哪怕身后已是万丈悬崖。

    见星子没了话说,子扬敛了笑容,沉下脸色,从怀中摸出一纸白色的信笺,在星子面前晃了一晃。星子一瞥,那信笺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仿佛是极为要紧的东西,却看不清写了些什么。

    子扬俯身压低了声音,神情严肃:“这是今日蒙铸暗中交与我的,阿宝手书的透骨钉取钉之法。”

    “啊!”星子吃惊不小,“这……”透骨钉之痛如俎附骨,星子做梦都想把它取下来,今日忍痛拒绝了辰旦的提议,未想到子扬竟还留了这一手!仿佛漫漫长夜忽现朗朗青天,星子几乎要喜极而泣!而身上愈发痛得难捱,似乎一刻都等不得了!

    子扬悄声如耳语:“前往皇陵的路上,蒙铸寻了个机会,偷偷告诉我,得知皇帝谕命阿宝下透骨钉后,他便极力劝说阿宝,暗中对你手下留情,将每枚钉子都截短了半分,并令他预先手书了一份取钉之法,以备万一之需,今日便交给了我。”子扬微微一叹,大摇其头,“倒是难为了他这一份苦心,只可惜……”

    原来是蒙铸暗中相助,他担任侍卫首领多年,威望颇高,阿宝更是他的心腹,难怪我留了三分内力!星子感动莫名,蒙铸曾唯皇帝之命是从,如今竟肯为我冒险做到这地步!但他恐怕也不曾料到,他担了欺君杀头的风险,却阴差阳错,反倒救了皇帝的性命?

    多日来,星子灰败的脸色光彩乍现,似雨后初晴,霞光照耀,蓝眸晶亮如璀璨宝石,伸出手来,迫不及待地索要那张信笺:“哥,给我看看,行吗?”

    子扬却将手一缩,把那张纸团在掌心中,身形一晃,避开星子,冷冷一笑:“你既然要当孝子贤孙当到底,不愿意违逆君上,取出透骨钉,我可不敢冒险给你看。这可是弥天的大罪,谁也担不起。不如赶紧一把火烧了,消灭罪证,免生事端,平白害人。”说着噌噌退后了两步,便摸出火折子来,点燃了鎏金烛台上的红烛。

    红红的烛光照亮了黑暗,星子却被他这举动吓得脸色发白,不知子扬是认真还是吓唬。星子领教过子扬的心狠手辣翻脸无情,铭刻入骨,真心惧怕。若他是真的生气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星子急得不住轻唤:“哥!哥!求求你了!饶了我吧!”情急之下,就差给子扬磕头了。

    子扬不为所动,翻了个白眼:“卑职做了什么啊?殿下何出此言?可不是折杀卑职了么?要求饶你也得去求皇帝陛下啊!”

    星子苦着脸,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哥!皇帝口中虽说要为我取钉,但他仍不能真正放心我,心不甘情不愿的,我不敢顺着竿就上。”

    “这么说,”子扬略顿了顿,唇边谑笑之意更浓,“殿下是想等到皇帝心甘情愿啰!那你就慢慢等吧!愚公移山精卫填海都没你这份执著啊!或者你该再苦苦哀求他加上几枚钉子,以表你的碧血丹心。”

    星子语塞,半晌方小心试探着欲做解释:“皇帝心不甘情不愿,就算勉为其难答应了为我取钉,也会再生出别的事来,再想别的法子整我,我更受不了。眼下国内局势不稳,宫中又祸起萧墙,我只是怕又节外生枝,更难以应付。”

    他这样一说,子扬也沉默了,回想今日遇刺的情形,知道星子所言不虚。皇帝对星子猜疑忌惮甚深,而星子又不肯与他决裂,就算取出了透骨钉又如何?谁知道还有多少防不胜防的花样?

    良久,子扬长叹一声:“幸好有蒙铸,不然……但阿宝怕是逃不过此劫了!”

    子扬本是聪明过人,自然也很快猜到是大内侍卫中有了奸细通风报信,而阿宝显然是最大的嫌疑,星子丧失功力的消息应该是从他口中传出的。不管内奸是不是阿宝,辰旦都会对他严加拷问,而幕后的主使也会试图杀人灭口!

    星子忽打破沉默,言简意赅:“不是阿宝。”

    子扬闻言,旋即明白过来,若阿宝就是内奸,那他就不会答应给星子留下三分内力,答应了也不会真正付诸实施,让星子千钧一发之际有可能出手施救,令谋刺大计功亏一篑!倒将他自身陷了进去。反正他是不是信守承诺,蒙铸也不便追查。

    看来,那名内奸虽然知道星子被入了透骨钉失了全身武功,却不知阿宝竟然留了一手,当然更不会是阿宝本人。阿宝阳奉阴违在辰旦眼皮子底下做了手脚,这种事传走漏风声就是欺君的灭顶之灾,阿宝自然会小心谨慎、守口如瓶。但皇帝并不知晓其中隐情,拷问阿宝便是第一要务。阿宝要么坦白欺君,要么认罪谋刺,都是死无葬身之地的大罪名!同样,蒙铸既然一心帮着星子,也不可能是内奸。但无论如何,此时他们都已是身陷囹圄,饱受折磨了吧!

    一念及此,子扬不由暗叫一声侥幸!锦袍的背心已被冷汗湿透。我能毫发无伤躲过此番劫难,皇帝连问都没问我一句,定是星子已先行为我开脱。他执意将我从皇帝那里要到他身边,他曾信誓旦旦许下承诺,要保我一生平安,让我不再有伴君如伴虎的不测恐惧。原本以为不可能实现的保证,他却真的做到了。而他,却宁愿自己去承担一切后果!

    星子似看透了子扬的心思,轻声安慰他:“我会尽力求皇帝赦免他们。”话虽这样说,星子却心中无数。唉!若要保下蒙铸和阿宝,除非如对待子扬那样,事先就把他们要来。星子无奈地摇摇头,能给我一个子扬已是父皇的极限,他怎能允许我得寸进尺,一面挖他墙角,一面栽培死党,壮大羽翼?何况,我又能护得了几人?皇权无远弗届,我又不是那无所不能有求必应的真神,真能救苦救难,普度众生。

    子扬点点头:“多谢殿下!”求皇帝赦免?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对星子而言尤其如此,要救下这些人的性命,皇帝又会要星子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子扬瞥见星子因内伤未愈而苍白的脸色,忽觉后怕。若蒙铸不曾事先让阿宝写下了取钉之法,若不是恰好今日他私下交给了我,他们两人若出了事,星子岂不是真成了神功尽毁,永无出头之日?

    星子微笑着补上一句:“哥不用太担心,皇帝现在有求于我,不会真的让我此生成个废人,只有阿宝知道取钉之法,这便是他的护身符。”

    子扬也想到了这层,但君心难测,瞬息万变,终究是不大可靠,只能盼神灵保佑他们了。

    见子扬面色稍霁,星子又嬉皮笑脸地伸出手:“哥!”

    子扬瞪了他一眼:“皇帝心不甘情不愿你不敢顺竿就上,我心不甘情不愿你就死皮赖脸?看来是我打得不够狠。”

    “哥,你怎么狠得下心呢?饶了我吧!”星子继续恳求。

    子扬话虽如此说,但方才的怒火已渐渐消散,没办法,他说他欠了我,其实是我前世欠了他,他今生就是来追债的吧!不然怎么我和他非亲非故,却一路眼睁睁地被他拖下了水?还越陷越深!他就是这样的人,我只好认了!子扬无奈地叹息一声,缓缓地走到星子榻边坐下,将那纸信笺递给他。

    星子手指微微颤抖,捧着那信笺,从头细细地读了几遍,又口中念念有词地嘟哝了一阵,复交还子扬,展眉笑道:“哥,现在可以将它毁掉了。”

    子扬曾听说星子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倒也不觉惊讶,接过信笺,想了想,仍是揣在怀中:“这已是孤本,我得另行做个备份,现在还不能毁掉。”

    星子听子扬说得在理,但放在子扬身上怕成他的祸患,星子遂道:“既然是罪证,那还是我拿着吧,不敢连累哥哥。”

    子扬却不肯,右手虚虚在空中一划,指着星子:“呵呵,殿下你也不看看,你这从头到脚,能藏得住什么东西?”复环顾四周,“这里又能藏得住了?”略顿一顿,“或者趁现在没有旁人,殿下便立即试用此法,先将透骨钉取出来。如此,这张纸便再无用处。便可毁去永绝后患!”

    星子听了却陷入沉默,良久无言。子扬复揶揄一笑:“看来殿下不肯取钉了?那就算殿下过目不忘,一字不差倒背如流也没什么用处。臣体谅殿下的苦衷,殿下既然拒绝了皇上,自然也不敢私下擅自行事。敬酒不吃,罚酒也是不吃的。”

    星子试图辩解道:“我若此时自行取了透骨钉,皇帝任何时候查验我伤势,便会发现端倪。我倒不怕什么,只怕会连累他人。何况,很快我就要带兵出发,而取出透骨钉后至少需要静心休养大半个月,功力才能复原,哪里还有时间?”

    星子也觉得辩解的理由并非理直气壮,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皇帝现在对自己算是有求必应,若要安心瞒过他,又有子扬协助,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从前欺君罔上也不知多少次了,偏偏这次畏首畏尾,显然说不过去。只是,星子隐隐觉得,透骨钉只要得到了取钉之法,暂缓一段时间取出或许也不是坏事。一则我毕竟答应了皇帝这笔交易,尚未践诺,不便毁约;二则或许还能以此牵制父皇,他对我多一分内疚,我便多一分筹码……但若说给子扬,子扬必又会嗤之以鼻。

    “嗯,”子扬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呵呵一笑,“殿下果然想得周全。待到领军出发之后,军务繁忙,军情如火,自然更没有时间顾及这些许小事。不过也好,主帅受伤,吃败仗便是顺理成章之事。皇帝为了让你去送死,宁可把自己的江山社稷三军将士都赌上了,下得好一个血本!虎毒还不食子呢,令尊这样做,倒真是普天下的奇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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