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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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二 箫尺

    二三二  箫尺

    笼罩着雨雾的浓重夜色终于一点点淡去。  星子跪了许久,双腿由疼痛转为麻木,几乎失去了知觉,身体亦摇摇欲坠,却不敢稍稍移动。淋雨之后,脑中昏昏沉沉,似乎发烧了?星子怕自己无意识中会倒下去,不时地以指尖狠掐大腿内侧的嫩肉,试图以尖锐的刺痛来保持神智的清明。

    黎明时分,雨势渐渐转小,乳白色的雾气渐渐从崖下升起,环绕四周,云雾缭绕的山巅若隐若现,白云飘来荡去,触手可及,仿佛海市蜃楼中的世外仙境。突然,星子听到身后似乎有什么动静,回头一看,茫茫白雾之中,朦朦胧胧站着一名腰悬长剑的黑衣男子,虽看不清面容,那挺拔伟岸的身躯却似千年磐石,无可转移。雨中的白雾环绕着他,犹如踏着祥云从天而降。

    “大哥!”星子喜不自胜,伴着一声欢呼,久别重逢的热泪夺眶而出。那黑衣人却不为所动,静静地站在数丈开外,周身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冽气息。星子呆了呆,抑制住猛地扑进他怀中的冲动。这是梦吗?星子抬起左臂,狠狠一口咬了下去,痛!星子终于缓缓地俯下身去,额头重重触地,哽咽道:“我……星子万死,来向大哥请罪!”

    听不见箫尺的回答,山顶风大,夹着凌厉的雨点刮过耳边,似掌掴面颊隐隐生疼。星子伏地半晌,缓缓自行直起身来,解下腰间的佩剑,平举过头,声音如泠泠弦断,凄然若绝:“大哥,星子罪孽深重,不敢求您原谅,只求您亲手杀了我!”

    星子的声音随风飘远,重重山谷中传来遥远飘渺的回音,然后渐渐沉寂。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二人似化作了摩天岭山顶的黑色岩石,仿佛从开天辟地,到地老天荒,亿万斯年,皆凝结在此一瞬。

    箫尺本以为,一生之中,已经过无数的大风大浪,跌宕起伏,再也不会因任何变故而扰乱心绪。除了死亡,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多年来卧薪尝胆破釜沉舟的最终目标。得知星子终于被辰旦册封为皇太子,并拜为三军主帅,率领数十万大军驻守永定河,对抗自己,箫尺连眉头都未皱一皱,更不曾惊讶失色。从两年前揭开星子的身世之谜时起,箫尺便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自己亲自揭开了这秘密,就已做好了准备,不存侥幸。只是隐隐纳闷,为何这一天来得这么晚?皇帝为何竟拖了这么久,才打出他最后的底牌?

    但星子率军驰援前线之后,赤火军中面貌登时一新。更有传言,星子便是西域突厥那至高无上的真神使者。这种流言,箫尺倒是不信,若星子真是真神使者,助突厥色目打败了辰旦的百万大军,辰旦怎会昏了头立他为太子,更让他带兵?但星子的相貌奇特,箫尺也免不了猜想他与西域的渊源,或许他去了一趟西域,学到了些什么古怪的功夫,尤其听说他得了一柄神剑,锋芒无匹,无人可敌,官军便趁此以讹传讹,扰乱我军心么?

    箫尺也明白,星子并非碌碌无为的庸人,这两年不见,实力怕更不容小觑。当务之急是及早拿下永定河,底定大局。至于与星子兵戎相见,拔剑相向,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谁又能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为了权势,亲生父子尚可反目,何况自己与他本就是陌路相逢?当年他视自己为长兄,一片童真又怎经得住岁月的磨砺?而我倾力教导了他十年,为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看在当初那个天真无邪聪明可爱的孩子面上,换得今日,也算是求仁得仁无怨无悔的报应。若再顾念旧情,岂非是自取灭亡?

    箫尺一鼓作气攻下苍州之后,即紧锣密鼓地准备强渡永定河。哪知前日首战,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利,竟以惨败告终。这是箫尺起事以来,最大的一场失败。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若在渡河之战中失了先机,变数陡生,加之已届雨季,就算日后终能攻克天险,所付出的代价也不可计量。若靡费时日,更怕夜长梦多,难以逆料。

    更要紧的是,箫尺虽然尚不曾面对星子,遥望长河北岸,竟隐隐生出一种压迫之势,不敢轻与,这是箫尺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这些年来,一步一步似乎都是按照自己精心制定的计划进行,即使当初失了桐盟山庄,也不过是断臂弃子而已。正式起事之后,更是出其不意,令远在域外的辰旦措手不及,不过数月,便已席卷了半壁河山。而现在,前进的道路上却兀然竖起了一面高墙。箫尺彻夜难眠,心头第一次升起了或许会功亏一篑的恐惧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自己与星子,是再熟悉不过的对手。但星子固然知我,我又是否真正地了解他呢?箫尺竟无把握。

    次日上午,巡河的哨兵来报,被俘的偏将老佘被送回来了,同行的还有赤火军主帅派出的信使。箫尺闻报蹙眉,星子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来招降我么?笑话!他投靠了他的皇帝老爹,大权在握,便猖狂至此了!以为送回一名兄弟我就会领情么?箫尺即下令将来人打发走。哪知那信使却死活不肯离开,并称与箫尺颇有渊源,一见即知。箫尺暗自纳闷,这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疑惑下终命召见。

    子扬遵循星子的嘱咐,此时只说是护送信使的随从跟班,将生财送到中军大帐之外,便等在外面,只让生财一人进去。义军上下皆因渡河新败而愤愤不平,恶狠狠地瞪着子扬,一道道愤恨的目光几乎要吃人,恨不能立刻杀了他。子扬当此之时,也不由心头打鼓,这星子从来就没派过自己什么好差事,到哪里都是给他送死卖命。虽说离了狼窝,可这又进了虎穴。孤身陷入重围,不知能否顺利逃脱这一劫?子扬只得强作镇静,装作视而不见。

    生财埋着脑袋进了大帐,一抬头,但见箫尺威风凛凛地坐在上面,定睛一看,果是当年那位吹箫的怪人。当日记忆犹新,生财畏惧箫尺极深,双腿一软,身不由己便跪了下去。箫尺冷哼了一声:“你是谁?我几时认得你?”

    “大……大……大王在上,小……小……小的名叫生财。”生财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好容易才说出几个字。

    箫尺略感疑惑,星子既要遣使劝降,好歹也得找个有胆量擅口才懂规矩的人来才是,怎么派了这个相貌平平的低级军官,一见面便吓破了胆,抖如筛糠一般,连话都说不囫囵了?这也太瞧不起我箫尺了吧?忽听他报出名字,生财?似乎曾在哪里听过?箫尺回想了一阵,喝道:“抬起头来!”生财不敢说话,遵命抬头。箫尺端详了半晌,依稀可看出多年前一个少年的眉眼,往事如电,霎时清晰无比,竟然是他!

    星子专门派了此人来,是要叙旧么?他也是煞费苦心了,以为我还会顾念旧情?呵呵,箫尺暗中冷笑不已,却装作不认识生财,面色愈发严峻:“你带了什么信来?”

    生财虽不是胆小之人,但毕竟是身在敌营,方才若不是想到星子的殷殷重托,箫尺要送他走,他也就鞋底抹油逃之夭夭了。此时听箫尺总算愿意收下信了,生财松了口气,忙摸出怀中包好的信封,恭恭敬敬呈上。箫尺的左右上前接了信,转给箫尺。

    黄底红边的信封俨然皇家气派,“箫尺大哥亲启”,刚劲有力的笔法,透出字如其人的坚毅。久违的熟悉字迹乍然刺痛了箫尺的双眼,纵然早已注定,到底不能释然啊!箫尺缓缓地拆开信封,星子的信写得倒十分简单,只是请求箫尺今夜在南军大营附近的摩天岭顶单独会面,有重要的事情相商。

    箫尺翻来覆去地将信件看了几遍,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有重要的事情见面?箫尺当然知道,两军主帅相会,自是为了重要之事,但他究竟是何意?箫尺却把握不定。摩天岭箫尺是知道的,这名字……他也是刻意选了这个地点吧?处心积虑,到底意欲何为?而摩天岭在永定河南岸,离义军营地不远,他竟敢孤身入境,就不怕不能全身而退么?

    单独会面,他是要与我面对面决斗么?但双方皆有数十万大军陈兵永定河两岸,岂能以此儿戏般的方式决定大军的胜负天下的归属?要决斗也该是在战场之上啊!或者他会暗中设下什么机关埋伏,再派出生财为使,向我示弱,诱我轻敌赴险,然后一举将我剿杀,南军群龙无首,必定阵脚大乱,北军再趁势渡河掩杀,则所有的一切努力霎时化为泡影。箫尺忽想起,前年星子随辰旦大军西征,曾听说他率三万之众轻骑突进,以少敌众,解了先锋营之围。突厥十万大军一夜之间便灰飞烟灭,王子杜拉也以身殉。那一战有许多传说,真假莫辨,但皆传杜拉死于他手。如今他又想故技重施了么?

    时辰尚早,箫尺想不出眉目,也不急于决断,让人暂将两名信使暂带下去分别关押。先处理了昨日战败的诸般善后事宜,又冒雨巡营。那雨愈发下得大了,巡河哨兵报告,每个时辰河水都略微上涨。箫尺站在岸边,望着脚下浑黄的激流,大雨泼天泼地倾盆而下,滔滔河流似茫茫沧海,一眼竟望不到岸。这样的天气,若驾船渡河,无须北军攻击,已是险象环生。也不知雨何时才停?星子早就算好了,我将受困于此地么?

    晚膳后,箫尺召来手下诸将议事。诸将也无甚良策,只有等雨停了再做商议。此战伤亡不小,箫尺重新整编军队,任免人员,安抚士气。待诸将散去,箫尺召来老佘,详询他敌营中的情形,以及星子的举措。老佘倒是言无不尽,将被俘后的经历一一道来。箫尺听罢星子召见他的情况,陷入长久的沉默。今日的星子,俨然大将之风,早非当初的吴下阿蒙了。他是我眼下最危险的敌人,而他突然相约,我到底去不去?

    哗哗的雨声搅得人心绪烦乱。箫尺屏退众人,独自躺在后帐中,以手枕头,亦是难以成眠,睁着眼捱过了三更。忽生出一股豪气,他既然有胆将战书下到我的大营,又约在南岸,难道我就无胆去会他一会么?箫某何时成了这种胆小如鼠畏首畏尾的懦夫了?被他传扬出去,日后我就算胜了他,亦是无颜以对!何况,十多年的恩怨纠葛,也正好藉此机会,在摩天岭上做一了断!从哪里来,复归哪里去!

    夜雨绵密。箫尺终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换上一袭夜行服,外面罩了黑色的雨衣,吩咐了贴身的亲兵几句,便独自一人,冒雨离了营帐。

    箫尺这些年间,武功倒未拉下。晨昏习练,从不间断,功力颇有进展。很快到了摩天岭下。箫尺先仔细四处观察了一番,未察觉异样,山脚不似设有埋伏,而山势陡峭,更藏不住人。望向那黑漆漆的河面,河水呜咽如黄泉夜哭。箫尺估摸,星子会带了多少人夜渡?摩天岭巍峨险峻,待我上去了,是不是会截断我的退路,再在山路险要之处对我下手?

    箫尺在山脚下转了几圈,虽明知危险,还是决定上山去看看。陡峭的摩天岭对箫尺而言,当然不算难事。攀登之时,箫尺忽想起,当初自己也如今夜一样,摸黑一人登上绝顶,去等一个孩子……一路皆十分顺利,不说有埋伏,便连一只麻雀一只老鼠都没看到。箫尺登顶不过四更,雨势仍大,隐约见山顶上已有个人影。他果然先到了?箫尺便不出声,屏住呼吸,隐身于大石之后,探查动静。

    (好吧,我知道更了这章,带来的是更加猛烈的催文,掩面鼠窜中~~下次更文预计周二~~感谢非风,caolin042和晚醒打赏,感谢caolin042和晚醒赠送章节。我也想领前面的章节212章以前,感觉作者自己买怪怪的,要是有人肯送我就好了,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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