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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六 旧帐

    二三六  旧帐

    帐内一干人等愤愤不平的表情似曾相似,脑中如有一道凌厉电光闪过,星子想起了什么,颤声道:“大哥,上次……上次我还欠了五十棍……”

    上次?箫尺一蹙眉,哦?上次,自己去上京劫狱,于城外与星子偶遇,并肩杀退追兵后,我曾带他进了桐盟山庄。  是夜星子擅闯禁地,该罚五十棍。行刑之时,自己一时不忍,便帮他挡下了。他竟连这都记着!他是要还了欠债才安心,还是怕挨少了,我难以平息众怒?箫尺微微颔首:“好!那今日就一并结算,再加五十棍,一共是一百五十棍。”

    军中之人皆知道军棍的厉害,星子主动加到了一百五十棍,众人被这数字惊到,议论声便渐渐小了下去。

    少时,军法处的人持械赶到。照惯例本应在帐外行刑。但听得帐外雨声滂沱,箫尺叹口气,道:“便在这里吧!”见帐内挤满了部将,施展不开,箫尺遂吩咐道:“弟兄们若无它事,便先行退下。”众将虽有满腹疑团,诸多不甘,也只好行礼告退。帐内便只剩了箫尺与几名随从的亲兵侍卫,以及一帮军法处的行刑士兵。

    兵士得了箫尺的谕命,上前解开捆缚星子手腕的黑牛皮绳,将他拖翻在地,便要去剥他的衣服。这一套程序星子本是再熟悉不过,营中执行军法,照例都要去衣,何况身上的衣服本已满是泥泞破烂不堪?星子全无抵抗地任人将他按倒在地,却奋力挣扎着仰起头:“大哥!星子有个不情之请!”

    “何事?”箫尺剑眉一挑。

    “星子恳求不要去衣受杖,”星子急急地道,一句话冲口而出,“星子甘愿加倍受罚!”

    星子不假思索报出加倍,出口即悔,这不真成了自寻死路?要知道,这不是二十棍,三十棍,甚至也不是一百棍,而是一百五十棍!若翻倍就成了三百棍,我就算是铜头铁臂也熬不下来啊!但话一出口,又怎能反悔?

    过了半晌,听见箫尺轻声一笑,似有点儿嘲弄之意,然后头上传来淡淡的声音:“加倍就不必了,你若不愿去衣,便再加五十棍,总共二百棍!”

    箫尺听到星子前半句,略感不满,到底还是要来和我讲条件么?待听了后半句,甘愿加倍受罚?加倍就是三百军棍,他的口气倒是好大!三百棍子下去,脱不脱衣服,都成了一堆肉酱了!难道他是耽于安乐久了,忘了军棍的滋味了吗?或者……他心里仍是看重他的皇太子身份?不愿意堕了皇家的威严?士可杀不可辱,箫尺知道星子本是倔强之人,自己这般当众反复折辱,他都十分顺从忍耐,确实是有愧疚之情悔罪之心,但若迫他过急,而他竟行玉碎之举,倒是违了我的本意了。

    星子舒了一口气,灿然一笑:“多谢大哥!”他那带着点孩子气的笑容,竟似穿透漫天风雨的一缕阳光,晃得箫尺有一刹那的失神。

    幸好,大哥竟对我处处留情,有求必应!记得初见师父莫不痴时,我也是因为不愿被师父看见满背伤痕,不肯去衣而被加罚,虽然只加了十下,但因屡次违规,最后不知挨了多少下黄木拐杖,几乎魂飞魄散,差点当场送掉小命!今日,换作了大哥,我自请加倍受罚,大哥仍只愿加上五十。但二百军棍,我能受得住么?而师父若知道……星子摔摔头,克制着不去多想,师父若知道我今日竟铤而走险,不计生死,怕又要勃然大怒了……唉,大哥也还不知道我已拜了师父,成了他的同门师弟,若他知道我瞒了他,也定会生气吧!

    该受的,就不要问是否受得住。星子闭上眼,这是自己亲口说过的话。箫尺温和却不失严厉的目光挥之不去。记得小时候他惩罚我时,曾说过“明白自己做错了事情,无论什么后果,都要勇敢地去承担……”“要学会忍耐”……星子一遍一遍地默念,似乎想藉此给自己打气。

    是我背弃了自己的誓言,本该堕入地狱永不超生,大哥没有将我凌迟处死、碎尸万段,只打上一顿军棍,已是额外开恩。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感恩戴德、衷心膺服?但后背上隐隐的疼痛提醒着星子,有什么事终究不同了。

    七枚透骨钉深深地钉入血肉、钉入骨髓、钉入脏腑,初受此刑时,连呼吸之间也是无尽的疼痛,犹如烈火焚身。后来,这样的痛楚虽然缓解,每日子夜地狱般的折磨仍是星子无可逃避的梦魇。这是我自作自受,求仁得仁,又何必让大哥知道?他认为我荒废武功,今不如昔,是最好不过。大哥宽容仁厚,我负他良多,何须刻意博他的怜悯同情?求他宽恕?若凭此投机取巧,何来诚意,岂不矫情之至?

    箫尺吩咐了不必去衣,行刑的士兵便只是粗鲁地将星子按倒,两人一左一右死死踩住星子的肩膀。没什么讲究,舞起棍子,便呼呼地往星子身上招呼。军棍照例先是杖背,星子不能再推诿求情,只得闭眼等待。嘭的一声闷响,军棍已重重地落在了星子的背心。一股大力震得星子几乎反弹而起!却被踩住了肩头动弹不得。

    棍子恰恰击在两枚透骨钉之上,犹如铁匠奋起铁锤,将钉子活活地楔入心间,生生搅动,肺腑皆被绞碎为肉酱,星子仿佛听见了骨节寸寸而断的声音。从未经历过的剧痛排山倒海而来,胸腹之中如江海翻滚,舌尖满是腥咸的味道。星子努力欲要攥紧拳头,四肢仍抽搐不已,唯有死死咬紧牙关,将喉间的惨呼化为一声压抑的闷哼。默默将头埋下,额头紧紧贴住冰凉的地面,不愿箫尺察觉自己异样痛苦的表情。

    原来这顿打远比想象中的更痛!星子从前也多次挨过军棍廷杖,那是沉甸甸的钝痛,一下接一下,一点一滴沉重而永无止休地往上叠加。但这一回突如其来的剧痛竟胜过了一切,尖锐刻骨的痛如电击一般,直冲入大脑。透骨钉穿透之痛无远弗届,星子几乎没感觉到军棍击打在皮肉上的痛苦。

    星子汗出如浆,背后混了泥水的黑衣,再浸透汗水血迹,黏黏地贴在身上,更增十分煎熬。星子暗自吸了口气,又逞能高估了自己了么?这才第一棍,照此打下去,后面的一百九十九棍,无论如何也熬不下来了……被大哥打死本也无怨,但大哥已有意饶我性命,我就这样莫名其妙被打死了,岂不太过冤枉?

    星子心念未已,第二棍又已急追而至,落棍的位置稍稍偏下,击在另一枚透骨钉上。星子口中的血腥味愈发浓烈,一口气憋在胸间,差点窒息。若不是今日尚与大哥两军对垒楚河汉界,星子几乎就要不管不顾,出声求饶。这军棍的滋味简直比当时莫不痴令星子魂飞魄散的黄木拐杖更为恐怖!阿宝虽然手下留情,截短了透骨钉半分,给星子留了三分内力,但一运功就气血逆行,十分难受。今晨星子与箫尺过招时动用了内力,到现在仍是气血不畅,入了透骨钉后,又不能自行调息疗伤。星子本不打算用内力抵抗军棍,但现在怕得明知其不可而为之了,好歹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没柴烧啊!

    星子略一闪念,要不要再试一次龟息功?但随即打消了念头。这太冒险了!一则以我现在的状态,未必能顺利成功,怕是会弄巧成拙;二则龟息功诈死之后,要数日后才会苏醒,如今前线剑拔弩张,瞬息万变,谁知道这数日之内会出什么变故?若是大哥将我抛到永定河中去喂鱼,或是将我枭首示众,可就糟糕了!三则大哥本是武功高手,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很可能曾听说过这种伎俩,若是被他当场揭穿,发现我又骗了他,我即前功尽弃、百口莫辩了!

    星子只得硬着头皮暗运了一两成内力,暂时护住心脉,唯求能留一口气在。唉!在父皇那里,我是半死不活苦苦挣扎,在大哥这里,还是半死不活苦苦挣扎。要是真神能显灵的话,就赐我一具金刚不坏之身吧!只要性命无忧,哪怕痛苦翻番,我也情愿啊!

    星子虽然护住了心脉,不至轻易昏厥,却丝毫无助于减轻痛苦。几棍下来,便如置身烈火熊熊的铜炉之中,从头到脚,已被无边的痛楚淹没。“不许哭喊求饶,不许躲闪挣扎”,十二年前,箫尺第一次教训星子所立下的规矩,已深深地融入星子的血脉。无论遭受何样的酷刑,几乎从不曾违背,今日痛苦虽远胜往日,星子仍是一声不吭。

    执刑的人深恨星子,逮住这机会,自然绝不会手下留情,军棍下去得又快又狠,一遍遍反复蹂躏着星子的脊背,轮番击打着那七枚透骨钉。星子满口都是鲜血,已分不清哪些是脏腑中呕出的血,哪些是唇舌之间咬破的血。星子唯趁着落棍的间隙,大口大口地奋力将鲜血咽下。饶是如此,嘴角也已沁出了缕缕血丝,脑中剧痛,神智也渐渐不甚清楚了。

    星子苦苦硬撑了六十来棍,终于还是昏过去了。箫尺微微蹙眉,若是旁人,挨几十军棍昏过去倒是再寻常不过,但星子不该如此娇气啊?难道真是养尊处优惯了,受不得捶楚?那他自己招揽来这二百军棍,又是什么意思?赌我定会心软么?

    箫尺颇感不快,沉着脸不动声色。军法处的军士不待他吩咐,便抬来凉水兜头泼下。第一桶凉水冲去了星子满身污泥,第二桶泼下,那水便染成了淡红。星子悠悠醒转,略略动弹了一下。军士见状,重新举起了棍子。此时他趴在地上,毫无力气挣扎,行刑之人无需再踩着他的肩膀,专心挥棍即可。

    刑杖再次起落时,星子没听见计数声,也没有力气去问打了多少棍。渐渐地,连军棍落在身上也已听不见响声。四周沉入一片死寂般的安静,仿佛已坠入十八层地狱,只有看不见的烈焰熊熊焚烧,躯体在火海中一点点化为灰烬。

    星子恍恍惚惚中记起,第一次挨军棍,是子午谷战后抗旨,父皇下旨重责一百军棍,恰逢血海之毒与药瘾齐齐发作,鲜血染红了中军大帐前的黄沙……也是这般濒死的感觉。当时,我不想死,三番五次央人去见父皇求情,父皇却不愿见我;今日,我也不想死,大哥就近在咫尺,我却不能哀求一字……上天,求您保佑我吧!求您保佑我度过眼下一劫!就算我错了太多,就算我贪得无厌,永不知足……

    刚过了一百棍,星子再度昏倒,又再度被冷水泼醒。除了偶尔发出低沉的闷哼,星子自始至终未曾挣扎呼叫,但箫尺也已发觉他嘴角蜿蜒而下的缕缕鲜红的血迹。暗暗纳闷,他是受了内伤么?杖背易受内伤,星子竟不知道运功护体么?那他要这样生生挨上二百军棍,岂不是专门找死?他从今晨见面,就一直千方百计地要我杀了他。这是他诚心忏悔请罪,还是另有企图?

    箫尺轻咳一声,军法处的首领抬起头来,箫尺使了个眼色,那人顺着他的目光,也发现了星子嘴角的鲜血,心下会意,主上是不愿此人死了。再举起军棍时,便换了方向,落在了星子的臀上。另一名执行的士兵见状,也照猫画虎,改杖背为杖臀。铺天盖地的疼痛中,星子迷迷糊糊中几乎未察觉,挨过几杖,才发现是换了地方。不由松了口气,这算是死不了了么?复又泛起疑虑,大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臀上打了二三十棍,又换为杖腿。星子如一条岸边搁浅的鱼,一动不动。唯有鼻间微微的呼吸起伏,提示着他仍一息尚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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