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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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九 隐患

    二五九  隐患

    海哥这些天夜夜都守在地窖中?他说话之时,外面恰好敲过了三更,箫尺忽然有些坐不住了。  每一夜子时,星子的透骨钉之刑都会雷打不动地发作,那样的痛苦非常人所能想象……自己曾眼睁睁地看着他痛得面无人色,无法呼吸,无法言语,甚至连昏厥都成了奢望。海哥每夜守在地窖中做什么?箫尺不问可知。而地窖中的每一个漫漫长夜,星子怎么熬过的……

    那日夜宴之后,自己让海哥带走他,曾亲口吩咐只要“不死不残”就行,这些天自己刻意不闻不问,不去思量,便如一头鸵鸟将脑袋埋在沙堆里,可终究都是徒劳,终究需要面对……

    脑中忽似有一道光亮闪过,难怪方才在地窖中,任凭我怎样呼唤,星子也无半声应答。甚至我将他抱出火海之后,他也气息微弱,不曾苏醒。照理说,就算星子伤重,也不该是这样啊!他不是还剩了三分内力么?还曾夜攀摩天岭,与我过招,都几乎战成平手,堪堪将我瞒了过去。以他的深厚功力,烟熏火燎之中,今夜竟会困于火窟而全无知觉?

    箫尺眼中闪过一道凛厉的怒火,如霹雳闪电点燃夜空,却旋即熄灭,复归于窗外浓黑夜色那般沉静,语气亦不喜不怒,却不容轻慢:“海哥,今夜不是小事,你虽为疏忽,却差点酿成大祸!而你执掌刑罚多年,更对军中律令了然于胸,执法犯法,明知故犯,本该罪加一等!但看你是军中老人,又及时知错悔改,只责你四十军棍,罚俸一年!你好自为之,戴罪立功,下不为例!”

    海哥见箫尺铁面如霜,凛冽之气扑面而来,知道他向来治军严谨,这般处置确实已宽大为怀,手下留情,不敢再辩驳求饶,谢恩后正要退下,箫尺却唤住他:“且慢!你先陪我去看看星子!”

    箫尺所住的是府中的一座独立庭院,名为仕林院。下属遵照箫尺的意思,将星子也安置在院中的厢房里。海哥硬着头皮,随箫尺出了仕林院正屋的门,踏进厢房。灯烛高烧,军医正对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星子束手无策。见箫尺进来了,军医擦一擦额上的细汗,躬身行礼,却面现难色,吞吞吐吐地道:“主上,小人医术低微,您看……”

    星子俯卧楠木大床上,周身的血痕水渍,未及清理,又混了药膏药水,狼藉不堪。遍体鳞伤一览无遗,灰败的容颜如炉中的余烬,更不见半点人色。箫尺对这样的情形尚不陌生,但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星子虽是紧闭着双眼,静静地趴在床上,嘴角却不断沁出鲜血,已从暗红转为紫黑,染得豆青色的枕头被褥一片斑驳,似湮开了团团色泽古怪的妖冶花朵。

    箫尺见那血流如泉,涓涓不止,心跳骤然加快,心念急转,看他这样子,显然是受了内伤,肺腑重创,不知还有救么?

    箫尺当然不会象辰旦那般不分青红皂白,动不动便迁怒于医者。这种情形,换个医生恐怕直接就让准备后事了。箫尺忽想到了谷哥儿,他不是带来了师父的许多神药么?即刻命人去请谷哥儿速速过来。近些天,箫尺将谷哥儿软禁在府中的一处二层小楼里,好吃好喝地供着,却派人日夜看守,不许他乱跑,也不许他去探望星子。此时事发突然,只盼着谷哥儿能赶来救急了。

    亲兵领命退下。箫尺上前,试着一手扶起星子,另一只手掌抵住他胸口,传入一股内力,助他疗伤。哪知星子本是双目紧闭,似已人事不知,被箫尺雄浑内力一击,倏然睁开了蓝眸,那目光却茫然无措,全无焦点,弥漫开一种空洞的痛楚,犹如濒死之人乍遇电击,作出最后的徒劳挣扎,让人望之即心悸不已。

    “星子!”箫尺试探着唤了一声。

    星子未及回答,已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尽数溅在箫尺适才方换的宝蓝色薄绸新衣上!“大哥!”星子低低地咕哝了一声,随即栽倒在箫尺怀中,唇齿间鲜血直流。

    箫尺登时醒过神,此刻正是透骨钉发作之时,而透骨钉剧痛难当,却唯有强忍苦捱。若凭借外力,试图运功疗伤,不但于事无补,反更会雪上加霜!箫尺愈发懊恼,自己当真是病急乱投医了么?气息奄奄的星子靠在怀中,触手处竟是冷冰冰的……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正随着这鲜血一点一滴地流尽,箫尺心头竟是一抽一抽地痛,撕扯着脏腑。这样的痛,不干恩怨,无关社稷。

    箫尺长叹一口气,眼下只能看谷哥儿有没有法子了。箫尺抿紧双唇,如坐针毡地等了一刻,去找谷哥儿的亲兵竟独自回来了。原来,谷哥儿被箫尺关押了好些天,求见箫尺不得,也见不着星子,又不能出门,整日坐困愁城,百无聊赖,憋了一肚子气,心中极为不满。今夜府中突然失火,上上下下乱作一团,看守他的亲兵也不免松懈,谷哥儿便趁机逃走了!不过,他倒留下了一只装着各种药物的包裹。

    谷哥儿竟然独自逃走了!箫尺闻讯,更是一个头两个大。他一个**岁的小孩子,人地生疏,这深更半夜的,又是兵荒马乱的时节,会跑到哪里去?谷哥儿若出了什么事,自己如何向师父交代?师弟师侄,一个个都不省心,轮着折腾。箫尺一面赶紧派出人手连夜四处寻找,一面打开谷哥儿留下的包裹检视药物。

    包裹中有十数只各色药瓶,箫尺一一揭开盖子,瓶中都附了一颗蚕豆大小的纸团。展开来,纸上写明了此药的药名、疗效、用法、用量与禁忌等等,一条条清清楚楚,毫无含糊。字迹虽是工整,却透着生疏稚嫩,一看便是出自孩童手笔。箫尺的怒气登时烟消云散,暗赞一声,这谷哥儿虽然调皮淘气,没大没小的,却也聪明乖觉,小小年纪便善解人意,分得清轻重缓急,难怪师父放心将重任托付。而这么多药物,今日一一写来定是来不及,该是他这些天的杰作了!呵,箫尺有些哭笑不得,这小谷哥儿还真是不可小觑,看来他谋划逃走已有多日了!

    箫尺忙忙地在药瓶中翻找了一阵,方找出治疗内伤出血的药丸,急急喂星子服下两粒。片刻后,星子总算渐渐止住了吐血,呼吸也平稳了些。箫尺略略放心,仍是将他置于床上俯卧,这才来检查星子的外伤。

    只看了一眼,箫尺便已明白了星子内伤沉重的原委。星子的后背血肉模糊,尤其是透骨钉入钉之处,更已惨不忍睹,刑伤及骨,令人无法直视。箫尺斜睨了海哥一眼,到底还是动了气,冷笑一声:“海堂主还真好手段!箫尺佩服!”

    海哥从前在桐盟山庄时,即一直执掌刑堂,如今虽已升任军法处的主管,箫尺仍常以旧谓相称。箫尺治军虽严,却都是按律惩处,严禁非刑,更不许使用这种见不得光的阴毒手段,专挑伤重的弱点下手。

    箫尺发怒,海哥仍并不服气,索性抬头对视着箫尺,直言不讳:“属下固然有错,但属下以为,对付这种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与惩戒自家无心犯错的兄弟还是有所不同,不必太讲究道义规矩。让他吃些苦头,本就是他罪有应得,也才能让满腔愤恨的弟兄们出出气,消消火。恕属下冒昧,主上对他仁慈无边,他又是怎样回报主上的?总该吸取教训才是!”

    箫尺鼻中哼了一声,剑眉紧锁,一手指着星子的伤处,声音愈冷,如此时窗外掠过的瑟瑟秋风:“你知道这是什么?这是七星连珠的透骨钉!入了此钉,武功尽废,经脉受损,平日里行动都多有不便。就算卧床静养,每夜子时剧痛仍要发作,夜夜皆如同鬼门关前过一遭,而越是武功高强之人,越是痛苦难当。你却偏偏挑在此处用刑,苦头倒是让他吃够了,也差点要了他的命!就算侥幸留一口气,也多半成了废人。我曾特意叮嘱过‘不死不残’,你都当成了耳边风,还要狡辩!”目光扫过星子唇边的斑斑血迹,语转疾厉,“你既然夜夜都守在地窖里,他每夜都是这般吐血么?你不要说你不知道!”

    箫尺声音虽不甚高,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凛然之气。海哥见他声色俱厉,不敢再多顶撞,垂手低声答道:“主上息怒!属下……属下确实偶尔曾见他呕血,但并不是象今日这般吐血不止……因此属下未曾太在意,只以为是些皮肉之伤。属下知错,是属下思虑不周,行事鲁莽了。”

    只是偶尔呕血?箫尺薄唇轻抿,面现怀疑之色。星子内伤如此沉重,他怎会无所察觉?海哥竟还要虚饰推诿来诳我么?他向来心直口快,敢作敢当,几时成了这样的人?箫尺猛地记起,上次将星子从摩天岭上带回南军大营之后,借他泄密于叶子之事,罚他二百军棍。星子受刑之时,军棍沉重,也曾反复击打他后背的透骨钉,星子始终一声不吭咬牙苦忍,生生将呕出的血尽数咽了下去,直到昏迷后无法控制,才被自己察觉端倪。这次他恐怕又是如法炮制,将瘀血咽下。而透骨钉发作之时,痛苦虽剧,反倒不易昏厥。若是如此,倒不能怪海哥失察了。

    箫尺吐出口气,心底那丝丝疼痛愈发鲜明了。虽说自己不是不恨他,但他若因此而被活活烧死在地窖中,岂不是也太冤枉了么?说到底,是因自己下令任海哥处置他所致,“不死不残”四个字,含糊不清,其实也默许了私刑非刑,默许了对他无所不用其极,而自己对他的处境更是不闻不问。方才我已为玩忽职守一事罚过海哥,若再因此事降罪,怕是有迁怒卸责之嫌疑了。

    箫尺不再多言,挥挥手:“我知道了,那你下去吧!”

    海哥却欲言又止,目光游移:“主上?”

    “还有何事?”箫尺耐着性子道。

    “主上,您的伤……”海哥不甘心地眨眨眼睛,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属下听说主上只身闯入火海,烧伤不轻,万请主上保重身体,不要为了……”海哥看了眼俯卧在床仍旧昏迷不醒的星子,咽下“叛贼”二字,“主上也要自重身份,不必事必躬亲,更不能再养虎为患。属下肺腑之言,望主上明察。若有失礼之处,恳请主上恕罪。”

    箫尺知道海哥嫉恶如仇,眼睛里容不得半粒沙子,他认定了星子背信弃义,一直对星子深恶痛绝,但对自己却是忠心耿耿。箫尺微笑了笑,放缓语气,不再疾言厉色,温言道:“海堂主不必多虑,我自有分寸。”

    待海哥出去了,箫尺又在星子床边守了一阵。又过了半个多时辰,透骨钉方发作完毕。星子并未醒来,而是陷入了沉沉昏睡。箫尺知他是失血过多之故,命人兑了半碗糖水喂他喝下,又加了一枚调理内伤的药丸。望着星子满身狰狞突兀的伤口,箫尺却无心再为他裹伤,眼下最要命的是透骨钉,该怎么办?

    夜色已深,灯火渐渐暗淡,案上一点烛光明灭不定,宛如箫尺此时纷乱的心情。后院的大火已扑灭,火场已打扫干净,忙乱的声音渐渐散去,一片静寂中,身上的伤处方显出痛来,火烧火燎,令人神思不宁。箫尺以手扶额,大阳穴亦是突突直跳,脑中一阵阵发晕。

    看来,这透骨钉是不能再留在星子体中了。眼下他伤得这样重,全然没了自保能力,一时半会,这伤势也难以好转。而方才我已明白说了,入了这七星连珠的透骨钉,武功尽废,经脉受损,行动艰难。很快,星子的这一弱点便会人尽皆知。府中军中多有他父皇的仇敌、他的仇敌,必于得之而后快!我能救得了他一时,却救不了他一世,若再出今夜这类事故怎么办?我总不能时时刻刻守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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