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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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八 火窟

    二五八  火窟

    星子无不苦涩地想,曾经以为,天下再没有什么酷刑能超越自己从前所经历过的一切。  可是,没想到这些人会专门针对透骨钉下手,竟再一次突破了自己的底线!原来,世上刑罚的残酷还真是如求学习武一般,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永无止境啊!而父皇命人给我钉入了透骨钉,大哥找人来折磨我,还真是相得益彰,天作之合啊!

    “大哥!”星子默念一声,你是真的已经弃我不顾,想让我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黑暗之中,还是你手下的人自作主张,你并不知情?大哥,我欠了你太多太多,就算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能抵得万一。可是,我真的还想活着赎罪,还想帮你做点事,哪怕活着比死了更艰难更痛苦……

    海哥以硕大的铁锁紧锁了地窖的门。这铁锁的钥匙由他亲自保管,以防有人欲与星子暗中串通勾结,另外留了两人在门口看守。他连日来与星子纠缠,变着花样折腾,此时也觉得有些累了,回到自己的房中休息。一觉睡到下午方起床,做了些杂事,便又有人来邀约他出门喝酒。大军留驻苍州,如今和议既成,战火已熄,再无需浴血拼杀,军中多有饮酒游冶之事,箫尺也未严饬军令。海哥即欣欣然踏着薄暮出门。

    而此时此刻,箫尺却呆呆地坐在内堂的案前,案上的晚膳已冷了许久,他仍不想动箸。这几日他忙着处理军中事务,刻意不去关注星子。爱也好,恨也罢,恩也好,仇也罢,算算时间,反正自己很快就要将他送回师父身边,从此一切过往,皆一笔勾销。眼不见为净,又何必多去思量?

    枯坐了半晌,箫尺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天色渐已昏暗,仿佛有无数鸦翅密密地遮蔽住了天空,一重叠一重地黑了下来。看那府衙的园中一盏盏灯火次第点燃,点点闪烁,如迢迢银河万千繁星落入凡间。箫尺凝望良久,忽觉气闷,有种说不出的心烦意乱,不欲再坐困斗室之中,遂披衣出去走走。

    门外冷风一吹,箫尺胸中郁结之气略略消散。信步往后园而去。这府衙之中,本有一处精致的后花园,假山鱼池错落有致,小桥流水花木扶疏,但近来无人料理,已是荒草及膝,藤蔓横生。此时花园中静悄悄地并无他人。箫尺找了个石凳随意坐下,不久便有亲兵打着灯笼过来问安。箫尺倦怠地一挥手:“下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府中的堂馆楼台灯火煌煌,此处却是一团漆黑如墨,犹如遗世的孤岛。四周静谧,唯有飒飒风声轻响。箫尺将自己沉浸在黑暗之中,仿佛这墨色已融入了心底。凉风扑面,隐有萧瑟秋意,却又夹杂着缕缕清淡疏朗的桂花香气。已近八月的天气了啊!

    箫尺抬头望天,云遮雾罩中星月无光。算一算,再过几日,便将是七月半的鬼节,也是祭祀冤鬼亡灵的日子……月圆时节,总是令箫尺最害怕的……犹记得,那一夜,无尽的血色染红了天际,也是月圆的时节……那一日,自己呆呆地站在旷野中,看着那殷红如血的残阳,如凶猛怪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慢慢地没入无尽的黑暗,升起的却是同样殷红如血的一轮圆月,从此烙在自己心上……

    这么多年来,月圆之夜便是无眠之夜,留在记忆深处的是不变的痛与怒。而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是那虽然渺茫但从不曾放弃的信念,总有一天会让仇人付出代价,总有一天会用暴君的血来祭祀那血色的残阳,那血色的圆月……可这一切,难道都已化为了泡影了么?箫尺红了双眼,攥紧拳头,天道好还,可谁能给我一个答案?呵呵,我能够怪谁,恰恰是自己养虎为患,自食其果!

    忙乱了许多天,箫尺终于得了机会静静地清理下思绪。可心念千转,到底还是计无所出。我箫尺竟到了这般地步,只能睁眼闭眼,放任手下去泄一时之愤,而他当然会逆来顺受,以此来“赎罪”,表达“诚意”,给我面子……

    夜色渐深,箫尺仍呆坐荒园中,神思不属。忽听得有人大叫:“走水了!走水了!”箫尺一惊,连忙站起,循来声望去,果然不远处浓烟滚滚,看那方位应是柴房。箫尺急忙疾步飞奔过去,果见火光熊熊,卷起团团黑烟,直冲云霄。许多人乱作一团,有抬着水桶赶来救火的,也有叫喊着四散奔逃的。

    箫尺刚到,宝锋闻讯也随后到了,急急对箫尺道:“主上,此处危险,不如到前面暂避吧!这里有我!”

    箫尺“嗯”了一声,忽然想起,星子正是被关在柴房下的地窖中,即问:“星子呢?”

    “这……”宝锋知道是海哥负责关押人犯,忙命人去找海哥,却被告知海哥天黑前便出门了,不知去向,至今未归。又找来看守星子的军士,得知地窖的钥匙是在海哥手中,旁人无法打开。

    箫尺眉峰一拧,面沉如水,怒斥道:“你们跑得倒快,人在里面,就撒手不管了?那若是上了战场,一看见敌人刀剑,也是这般抱头鼠窜?”

    那两人眼见火起,求生本能之下,自然拔腿就跑,那还顾得了星子?此时见箫尺发怒,不敢辩驳,只诺诺认罪而已。箫尺眼见那火势蔓延,已围住了地窖的门口,无暇再斥责这两名看守,提起一桶冷水从头浇下,将自己淋成了一只落汤鸡,即往火海中冲去。

    宝锋忙扯住他:“主上,不可!”情势危急,箫尺顾不得回话,只用力一挣,宝锋扯了一截衣袖在手,箫尺已冲入了浓烟烈火之中。

    浓烟最易令人窒息,箫尺屏住一口气,不敢呼吸。奔到地窖门口,果然铁将军把门,那把沉重的铁锁已烧得通红。箫尺心急若焚,暗运了十分功力,飞起一脚踢开地窖门,却震得柴房的天花板一阵摇摇晃晃,火星四溅。箫尺低头欲钻入地窖,一块烧得半焦的木块却掉落下来,端端砸在箫尺背上!

    若是平时,箫尺自可轻松避开这木块,此时却无法顾及,甚至也未察觉背心疼痛。箫尺一头钻进地窖,窖中呛鼻的浓烟弥漫,熏得双眼酸痛,竟看不见星子在哪里!“星子!”箫尺唤了一声,却无人应声。只得屏息在浓烟中搜索,一路探看,终于发现星子躺在地窖最深处的角落里,已被熏得昏迷不醒,声息全无。

    箫尺急急上前,一把横抱起星子,见他双目紧闭,几近**的全身皆是血污,显然伤得不轻。摸他胸口,万幸尚有微弱心跳。箫尺回身欲退出地窖。熊熊火焰卷着鲜红的长长火舌,已封住了地窖的出口,地窖内的地面也已烧得人脚心发烫。箫尺脱下已被大火烤得半干的紫色外袍,将星子连头带脚蒙住,自己亦蒙住口鼻,低头冲了出去。

    宝锋正在指挥众人奋力灭火,见箫尺带着星子从火海中冲出,即是数桶冷水朝二人泼下,浇灭了箫尺身上的余火。饶是如此,箫尺亦被烧伤了数处,此时平安脱险,方感觉周身火烧火燎,疼痛难当。

    星子被冷水一浇,亦模模糊糊恢复了几分神智,几乎是下意识地唤了声:“大哥……”

    箫尺听得怀中的星子口齿不清地叫出这声“大哥”,不由愣了。自己竟然又救了他?方才独坐在后花园中之时,不是咬牙切齿,转过了无数恶毒的念头,将他抽筋扒皮都不解恨么?可是……事到临头,竟然又舍生忘死地救了他,救了这个忘恩负义之徒,救了自己最大的敌人!

    仅仅因为星子是自己的同门师弟,为了给师父一个交代么?不……箫尺摇了摇头,方才冲入火海,根本就没有想到师父,更没想起那些陌生的门规,什么念头都没有,只知道一定要救他,那几乎是一种本能……似乎自从他六岁那年与星子偶遇,就习惯了保护他,习惯了以他的大哥自居,也习惯了他的依赖。箫尺苦笑,难道是上辈子我是他的仇人,欠下了他累累血债,这辈子轮到他来索债了?不然,为何经历了这样的变故之后,自己仍不能真正狠下心来?

    宝锋催着箫尺去疗伤,让他把星子交给下面的人。箫尺见星子的情形不太好,到底放心不下,命人用担架将他抬到自己隔壁的厢房里安置,这才随亲兵回房裹伤。

    早有军医奉命赶来服侍。箫尺脱下身上的衣服,里外的锦缎袍服已被火焰烧穿了大大小小许多窟窿,又被冷水浇透,竟是褴褛衣衫,残破不堪,可谓衣不蔽体。箫尺微怔,方才我在下属面前就是这副衣冠不整的样子么?好多年自己都不曾如此狼狈了!却又是因为星子!记得那年,太贺山中初见,自己蓬头垢面躺在路边,连个乞丐都不如……那时的他,是怎样看我?如今的他,又是怎样看我?

    箫尺的背心四肢皆有烧伤,尤其是背心,被燃烧着的木块狠狠砸中,皮焦肉烂,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军医忙着处理伤势,旁观之人亦看得咋舌。有亲兵不解地问:“主上,他一介叛徒仇敌,死一百次都不够,主上万金之躯,怎能轻易为他涉险?”

    箫尺瞪了那亲兵一眼,微含怒意:“无知之语!于公,他是辰旦的质子。若他不明不白就被烧死了,隔河而治的形势又要陡生变数;于私,他是我的同门师弟!我岂能见死不救?”

    箫尺虽早看过莫不痴托谷哥儿捎来的书信,也认下了星子为师弟,但却从未当众公布。原来那星子竟是主上的同门师弟!难怪不得!亲兵这才恍然。见下属讶然失措,箫尺心中却百味杂陈,自己口中说得冠冕堂皇,是否又成了当断不断的拙劣借口?复自我安慰道,星子虽人被羁押在此,却遥控着三国的兵马,若他真的死了,情况殊难逆料,自己决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包扎了烧伤,疼痛稍缓,箫尺遂令军医去治疗星子。此时听得回禀,海哥并管理柴房的头目正跪在门外请罪。箫尺先让主管柴房的小头目进来,质问今日起火之因。原来是今夜值班的士卒违规在柴房中烤肉,不慎引燃了木料,导致大火。

    箫尺听罢,面上黑气如墨云笼罩,怒不可遏。停战不过几日,军纪便涣散至此!若长期以往,岂非要不战自乱,自取灭亡?便令将肇事的士卒并负责的头目拿下,交付军法处看押。明日全军公审,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军法处!提起军法处,主管军法处的海哥,向来纪律严明,办事可靠,深得我信任倚重,今日出事时竟跑得不见踪影!箫尺命人传他进来。海哥是箫尺帐下的老人,多年来跟着箫尺出生入死,同甘共苦,有功劳,也有苦劳。平日里与箫尺兄弟相称熟不拘礼,见面也很少跪拜,今日自知有罪,进门后即识趣地跪下了。

    箫尺冷着脸:“今日的事,你自己说吧!”海哥不敢隐瞒,只能直承自己是出去喝酒寻乐了。箫尺哼了一声:“喝酒?倒真是逍遥悠闲啊!今夜若不是我恰巧在柴房左近,及时赶去,倘若出什么意外,你担得起后果么?”

    海哥已知箫尺不惜舍命相救星子,亲蹈火海而受伤之事,此时听箫尺语气,显然仍是极为看重星子,思及亦觉后怕,不禁额上涔涔汗下。他虽素来狂傲,此时也不得不俯首认错:“属下玩忽职守,罪不容恕!当受军法处置!”终究是觉得不甘,又小声地辩解一句:“属下这几日,夜夜都守在地窖中,只是今日让星子休息一天,属下也出门去走走,竟然疏忽了……属下也未想到会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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