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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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OO 月半

    三oo  月半

    星子消失了数夜,待箫尺恢复早朝之后,他便又一切如常,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箫尺暗自懊悔,星子已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安排,要想捉住他下次违禁,怕是难了!哪知不过十来日,星子又趁夜出宫。星子前脚走了不久,箫尺后脚便驾临卧冰堂。星子啊星子,你阳奉阴违,机关算尽,这回又作何狡辩?

    营地里的子扬仍是没有动静,箫尺却愈发不觉轻松。这样看来,狡兔三窟,星子定是另有打算,并不是去找子扬。他是突厥的尊者,色目的国王,赤火的太子,三国权柄集于一手,岂是寻常人物?出宫闲逛,哈!箫尺知道,星子向来铁嘴钢牙,他不愿说,就算酷刑加身,要他吐露半个字亦难如登天。但……朕就任他在眼皮子底下弄计扯谎,来去自由,而无可奈何了么?

    箫尺微眯着眼,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星子,原本深邃的双眸却染了通红的怒意,如两簇燃烧的火苗,棱角分明的面庞愈发透出冷酷:“殿下夜夜出宫闲逛,想必是这卧冰堂的区区小庙,容不下殿下这尊大菩萨。朕也从不敢强留你,殿下何不自便?也省得这般昼伏夜行,披星戴月,实在太过辛苦!”

    星子凛然一惊,大哥果然是要赶我走了!星子百口莫辩,唯有伏地不起:“臣抗旨违令,擅自出宫,罪该万死!臣甘受处罚,只求陛下……”求大哥什么呢?求他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他已经给了我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求他留下我,不要赶我走?可我是自己跑了出去……我还有什么脸面求他?还有什么理由求他?

    星子一句话没说完,一直按捺着怒火的箫尺终于忍无可忍,勃然作色:“殿下!你就算要愚弄朕,要戏耍朕,也最好换一套像样点的说辞!”

    星子顿时涨红了脸,再无言以对。翻来覆去多少次,都是这套陈词滥调,不要说大哥不耐烦听,换了谁也会认为我是敷衍塞责,言不由衷。如今还有什么办法?星子慢慢地跪直了身体,抿住薄唇,不再做声。

    星子这样子,分明是乌龟吃秤砣——铁了心的。箫尺记起,那日从汤山回宫,星子强求留下,直直跪在卧冰堂殿外,也是这样一副不屈不挠的神情。虽口口声声认罪,却摆明了绝不肯后退半步,摆明了认定朕只能屈从于他。朕的禁令,他的承诺,全都成了一文不值的废话!今日事情败露,他连解释都不屑,甚至……连编个像样的谎话狡辩都不屑!

    朕该如何发落他?师父在上,朕不能赶他走,更不能取他的性命。再过几日,便又是每月的十六日了。而要对他用刑逼供,也注定徒劳无功。

    今夜这般大张旗鼓捉贼捉赃,倒象是一记重拳打在了软软的棉花堆里,竟无可着力处,箫尺的满腔怒火终化为无尽悲愤。良久,方缓缓开口:“殿下,你到底要做什么?不妨明示,朕无意与你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陛下……”星子咽了咽口水,只觉每个字都如鲠在喉,吞吐不得,“陛下,不管您信与不信,臣……臣绝不会再做任何不利于陛下的事。”话音未落,星子已听到了一声嗤笑,如裂帛之声破空而来,如一枚锐利的钢针生生刺入耳膜。唉!我红口白牙地骗了他,还要他再相信自己的空口白话,岂不是异想天开么?

    箫尺目光骤然冷却,寒如冰刀,幽黑的瞳孔黑沉沉的,似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墨汁。他愿认罪,他愿受罚,也确如他所言,再重的刑罚、再多的屈辱,他都能咬牙忍耐,其坚忍非人所及;而自己能做的,似乎也就是将他打一顿出气罢了。但这有什么用呢?打完以后,周而复始,他也越发有恃无恐,仿佛天下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朕不是命他每十日到司礼监思过么?他每次都会自请重罚,然后堂而皇之地请朕验伤。他思来思去,罚来罚去,还不就是这样的结果?责罚,不是朕的惩处,倒成了他的本钱了!

    耳听得已打过了五更,又到了早朝的时辰,不容耽误,与星子僵持下去也无甚意义,但朕也不能再留他在卧冰堂中!箫尺剑眉一拧,沉声传旨:“带下去,重责五十杖,交司礼监严加看管,待查明事实后,另行发落!”

    星子略感愕然,五十杖的处罚,远比预料中来的为轻。我再一次公然激怒大哥,他仍留了余地。“待查明事实后,另行发落……”若子扬那边能尽快查实消息,事情或会有些许转机,我便可向他坦承一切。只是我该如何再与子扬互通消息?子扬该不会每夜都傻傻地跑到鼓楼上去等我吧?那可是自投罗网啊!希望他足够聪明,能避开风头,另外设法。唉!我给他找的这件差事还真是麻烦!欠他的债又连本带利多滚了一圈……

    星子心念未已,已有两名内侍上来押他。星子欲向箫尺谢恩,箫尺却看也不多看他一眼,起身径往后殿更衣去了。

    星子被连拉带拽,拖出卧冰堂殿门,押回司礼监。掌事的接了旨意,才知星子是夜间私自出宫被罚。不由纳闷,此人胆子也忒大了!每十日一次的例罚,都是一百重鞭,打得他皮开肉绽。前日的刑伤未愈,他便又明知故犯,以身试法,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星子对这司礼监已不陌生,待进了刑房,不等掌刑人吩咐,便自行去衣,乖乖地趴在了刑凳上,任掌刑的内侍捆住了手足。前几日的例罚是鞭背,今日则是杖臀。五十杖在宫中已算重刑,但以星子往日动辄所受上百的罚数而言,虽不算轻描淡写,但也称不上苛刑峻罚。

    没有废话,刑杖已重重落下。窄窄的刑凳表面粗糙不平,星子的四肢皆被麻绳牢牢地绑在凳腿上,动弹不得。随着刑杖起落,许多细小的毛刺深深浅浅地扎着星子的面颊,颇不舒服。这样的感觉似曾相似。星子忽想起从前在怀德堂中,父皇曾无数次传杖,关起殿门来,将我打得死去活来,他便端坐在那宝座上观刑,或是愤怒,或是痛惜。而大哥却很少这样做,总是把我打发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他的罚,他的恩,都象是万不得已的例行公事。抗旨欺君,他如此大动干戈抓了现行,也只罚了我五十杖,他对我,真的已是无动于衷,只图赶走了事么?

    杖击之下,背上的新近鞭伤亦条条绽裂。从背到臀至胫,身后如野火燎原,灼烧成了一片。星子咬牙苦忍,不肯发出半点呻吟。唯有身躯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混着鲜血滴落的点点冷汗,昭示着他经受着非人的痛苦。五十杖打完,不待星子自行起身,掌刑的内侍便从头到脚给他套了一件粗布黑袍,将星子拖到禁室关押。

    司礼监的禁室设于地下,用以暂时关押犯罪的宫人。禁室甚为狭小局促,只能容一人蜷缩其间,想要平躺皆是不能。四面是厚厚的砖墙,无窗无灯,白天黑夜皆一团漆黑,唯有一扇生铁铸就的窄门,仿佛阴阳之界,隔开了人间与地狱。与外界的联系仅是铁门上的一尺来高的方孔,饮水食物等可由此送入。门内浑浊的空气夹杂着**难闻的气味,几要令人窒息。

    星子经历过千般磨难,甚至曾躺在棺材中,被埋入真正的坟墓里,对此境况自是见惯不怪,随遇而安。不过靠在角落里,默默闭目养神而已。侧耳倾听,几间禁室似乎只关了他一个人,不闻一言片语的人声,唯有死一般的寂静。

    若未被废去武功内力,铁门黑牢也好,手铐脚镣也好,对星子而言只是过眼浮云,无法真正地禁锢他。但事态尚不到万不得已的紧急情形,星子不打算冒险越狱,不愿冒再度得罪大哥的风险。再逃走一次,大哥怕是真要和我翻脸了……大哥将我关在这里,不会是长久之计。他凡事都重证据,只是他要如何去查证呢?他定是怀疑我处心积虑,背着他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无论如何,再忍耐几天,十六日他定会与我见面,届时我可以再见机行事,或可告知他事实真相。

    十六日,转眼已是三月十六日了,又是月半了……似一道闪电划过沉沉暗夜,星子忽想起了什么,天哪!三月……三月十五日是大哥全家的忌日!永远也忘不了,六岁那年的春天,那个月圆之夜,摩天岭绝壁之巅,万壑层林于脚下随风起伏,如墨色的滔滔波浪汹涌,一轮银色明月浮沉于茫茫云海之间。大哥抱膝危坐,慢慢地讲述多年前的故事,平静如水的语气,暗藏着多少血色刀光,多少惊心动魄,多少悲愤不平……凄凉夜风如刀,卷起他漆黑如夜的黑衣,刻在我的心上,从此改变了我的一生……

    此后的十年间,每当春暖花开时节,大哥重回临海村。若遇三月十五这日,他要么坐在山顶上整天整天地吹箫,要么干脆不见踪影,我也不敢去打扰他。而今年,大哥登基后的第一个忌辰,他会怎样度过?星子忽深觉不安,三月十五日是大哥全家的忌辰,而三月十六日,又要花他整整一夜,大耗内力为我施针抑毒,这岂不是强他所难么?

    也许,就让那什么良宵奇毒发作,让我死了也好,免得大哥为难,免得彼此猜忌,彼此折磨,我用这一身血肉去偿债,大哥或许会原谅我……不,不,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先不说我曾答应过师父,绝不再求死轻生,如今大哥身边尚有隐患未除,国祚未安,我怎能任性弃他而去?  而且,我一死了之,大哥与父皇之间免不了战端重开,那我从前的种种努力皆一朝付之东流……

    星子整日里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一颗心在黑暗中忽悲忽喜,起起伏伏。一会儿度日如年,唯望三月十六快快到来,好见上箫尺一面,便有机会澄清误会;一会儿又自觉罪孽深重,无颜面对大哥,种种事情更不知该如何启齿。

    囚室里分不清昼夜,星子唯凭送饭的次数来判断被关了几日。每日有内侍从那门洞里送来一碗稀粥,一个馒头,却从不与星子交谈。这样的待遇,在星子多次的囚禁生涯中,也不算差了。只是刑伤无人料理,无时无刻都痛得人神思不宁,夙夜难眠。而长期饮食不调,冷热不均,胃痛愈发加重了,不进食痛,冷粥硬馒头下肚,更是痛得厉害。

    星子度日如年,好容易捱过了四五日,估摸已到了三月十五,念及箫尺,心中愈发忐忑不安。囚室外一如既往的平静,直觉却告诉星子,这样的平静恰似暴风雨来临的前夜,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将要发生。

    果然,这日内侍送来了稀粥馒头,星子咬牙慢慢吃完,不久,腹中痛得翻江倒海,不得不抱膝缩成一团,忽听得外面有重重的脚步声传来。是大哥!他亲自驾到了?星子的呼吸骤然急促,一手捂着腹部,正欲起身跪候,铁门当的一声开了,星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人一把从地上拎了起来。知道是箫尺亲自动手,星子当然全不反抗,一任他横拖竖拽。

    箫尺粗暴地将星子拖出禁室,司礼监的众人齐齐跪在地上接驾,箫尺理也不理,大步流星向外走去。星子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大哥喝酒了?他也在借酒浇愁?那回,父皇也曾在醉酒后持剑闯入听风苑大闹一场,甚至欲亲手将我诛于剑下……可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若一醉能解千愁,世上还有什么烦恼?星子有点儿担心,低低地唤了声“陛下!”箫尺听若不闻,只一言不发拖着他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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