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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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五 追思

    三一五  追思

    据子扬的说法,早在汤山行宫,星子便已察觉恒均等人图谋不轨,难怪……难怪从汤山回宫后,他不顾一切坚持留在我身边,怎么也不肯再去马厩当班,宁愿答应我任何苛刻的条件,宁愿承受我任何无理的责难……而我益发生了疑心,只当他是处心积虑,呵呵,他确实是处心积虑……

    箫尺有些绝望地闭上双眼,就算……就算当时星子肯说出这背后的实情,自己能相信他么?不!不可能!我更以为他是巧言令色,蛊惑人心。  这样更有可能泄露风声,打草惊蛇,星子也会落个离间君臣的罪名,吃更多的苦头。而星子一片苦心,终被我活活糟蹋了!他献策要我提防身边亲近之人,我置若罔闻;他委托子扬调查恒均,我却派人监视子扬,令子扬无法行动,又监禁了星子,后来更索性将他送出宫外,眼不见为净,由此错过了阻止叛军生变的最后机会……要说是自作孽,不可活,那该是我才对啊!而星子却丝毫不计前嫌,恪守着他的诺言,一旦得知天京城中叛乱的消息,即星夜赴难,以重伤之躯一力扭转了这乾坤……

    四周仿佛都暗了下去,沉入一片深深的黑暗,如千年古潭般静默无声。箫尺于寂静中呆坐了良久,抑制不住泪水滚滚而下,抑制不住心头如割的疼痛,慢慢捂着胸口,慢慢弯下腰去……忽听得子扬开口道:“陛下若无别的吩咐,微臣就告退了!”

    箫尺猛地回过神来,如今只躲在这里自怨自艾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要想方设法赶紧把星子找回来!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否则……否则终此一生,皆是追悔莫及!箫尺慌乱地抬起头:“子扬,子扬兄弟,别走!无论如何,你也要帮我想想,星子会去了哪里?”

    “呵呵,”子扬闻言,干笑两声,眼中却透出幽深恨意,“天下这么大,殿下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微臣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怎么能知道?”

    箫尺一时语塞。是啊!以星子的本事,天下这么大,他要躲起来,不让人发现是太容易不过了。他不告而别,便摆明不想让我得知他的下落!但只要还有一分的希望,也要尽一万分的努力去寻找。上回我将他送到永丰镇与他的养母和情人团聚,他都过其门而不入,现在怕也不会再去。他有没有可能回西域去找师父呢?或许他会寄希望师父救他?虽然西域万里迢迢,以星子目前的身体状况,恐怕走到半途就会支撑不住,但至少得派人去沿途寻找打探。

    箫尺胡乱拭去泪水,整理好衣冠,重回到临安殿正殿,今晨派出在天京城外附近寻找的各路人马仍无消息传来。箫尺便又部署人手,即刻沿着天京到西域的大小道路,各个城镇、村落等一一搜寻。子扬则一直双手抱胸,站在大殿一角冷眼旁观。箫尺见他面带讥笑,当着一众臣僚下属的面,到底有点挂不住,忍耐着问:“子扬兄弟可有何见教?”

    “臣可不敢当,”子扬口中称臣,语气中却殊无半分敬意,“陛下向来重情重义,兄友弟恭,手下能人如云,当然也要做些事情,臣并没有任何意见。”

    这明明是讽刺箫尺是故意装模作样,拣些不相干的事做来演戏。饶是箫尺满心愧悔之下,忍耐了他许久,也差点按捺不住,正要出声。忽想起当初在永定河南岸,刚刚将星子从摩天岭上擒入大营时,曾以星子向叶子泄密的由头,下令将他重责两百军棍。行刑中星子屡次晕厥,最后吐血不止,人事不知。奄奄一息之时,将子扬召来问话,子扬也是这副满不在乎的表情,甚至主动要求“几棍子把他打死”。自己还以为他是要趁星子之危而落井下石,甚至背主求荣。后来才明白他是爱之深,责之切。子扬与星子是生死莫逆之交,他知星子更甚于己,此时星子危在旦夕,子扬心中担忧痛苦,恐怕是极不好过,只不过他向来性子如此,以苦作乐罢了!星子已不见踪影,不管怎样,我不能再与子扬置气了!他要在嘴上损我几句,也便随他去吧!

    箫尺深吸了一口气,试探着又问子扬:“子扬兄弟,既然你认为星子不会回西域,那……那他是否会回……”

    箫尺迟疑中尚未将这句话问出口,子扬已冷冷地打断了他:“陛下莫不成认为,殿下此时还会回北边去,继续养尊处优,安心当他的赤火国皇太子?那趁早就不用找他了,就算找回来,今日之事也还会重演,又有什么用处?”

    趁早不用找他了,就算找回来,今日之事还会重演……这是什么意思?箫尺确实是存了一线侥幸的念头,星子毕竟是赤火国的皇太子,是辰旦血脉相连的唯一嫡子,此时他以为自己大限将至,回上京去见他父皇一面,也不是不可能啊!

    子扬说话时隐隐有斥责之意,是在怪我吧!的确,今日之事到了这一步,都是我的错,是我被他赤火国皇太子的头衔蒙住了眼,不肯信任他。是我含糊其辞,让他误会了良宵的毒性,决然离去……但,但如果找他回来,为何今日之事还会重演?在星子心中,他到底更看重我,还是他那父皇?箫尺以前偶尔转过这个念头,总认为星子毫无原则地向着那暴君,满心愤懑不甘。此时再次问出这个问题,忽然似光明烛照,天地通彻,明白了子扬的意思!

    星子看重自己,到底胜过他父皇!去年他与辰旦诀别,而毅然只身南渡,付出惨烈代价,受尽百般折磨,只求能留在自己身边,只求为自己尽忠效力。他今日,怕是正以为是求仁得仁了吧!多少次他曾苦苦哀求留下,我都拒他于千里之外,而他想的只是能为我所用……犹记得天京平叛前夜,他只身暗访前线大营,向我献策。为了让我相信他,甚至不惜以他的娘亲和情人起誓,难以想象他会对辰旦作出同样的许诺。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早已毋庸置疑。他既然都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又还会去找谁?他恐怕只会寻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安静地忍耐到最后一刻。说不定,他还会以为,这是满足了我的复仇之愿……

    箫尺咬紧牙关,心中既是感动,更是痛楚。是啊!经历了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生死攸关的叛乱政变之后,如果我还不能信任他,还怎么配当他的大哥,他的师兄?又怎么能去面对他?傻孩子,大哥错怪你了,大哥求你,求你赶快回来吧!只要你回来,一切都还有希望,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此后的几日,箫尺皆在忙碌中度过。每日例行的朝会一概都免了,除非有十分紧急的事情,也不再接见群臣,批阅奏章,只是不断地派人四处去找星子,箫尺也亲自出马,日夜不息,找遍了天京城内外方圆百里的地方。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星子却象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一丁点儿消息,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星子一双蓝眸,在中土本是极不寻常,加之他的容颜如玉,凡见过者无不过眼难忘,但却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消息。箫尺猜想,星子必也料到这点,故意寻了一极为偏僻的所在藏身,多半是密林山洞之类。这也意味着,他不会去集市城镇购买食物。而毒发如此惨烈,他又自以为必死无疑,全无求生**,多半便是不吃不喝地等死……星子此前在天牢中,便已有十来日不进饮食,自己抱他出来时,便已是廋骨嶙嶙,那他现在……箫尺几乎无法想象那情景……

    箫尺遂命搜寻的下属特别关注山野洞穴,但仍是一无所获。不知不觉间,四月十六日就在一片忙乱的寻找中过去了。箫尺愈发焦虑烦躁,已是食不甘味,夜不能寝,连额前的白发都添了不少。每过一日,星子的痛苦就多一分,煎熬就深一层;每过一月,希望愈加渺茫一点,良宵的毒性也会延长一年。

    箫尺偶尔一闪念,星子会不会受不了那样的痛苦而索性自杀,他已不在人世了?这个念头带来的恐惧感深深地攫住了箫尺。不!人说他是突厥的真神使者,有无边的至上法力,他又怎会轻易倒下?箫尺不敢去数那日子,一百日……惟愿时光就此停驻,如果一百日真的过去了,如果星子真有个好歹,自己该怎么办?是不是还有勇气活在这世上?就算活下去,以后的日子……日复一日,可还有半点光亮?可还有半点希望?

    箫尺永远忘不了,多年前的那个傍晚,血色映红了天空,映红了夕阳,映红了圆月,也映红了自己的双眼。复仇!那是心底不变的呐喊。为此十年一剑,为此百折无悔,可是……到如今,箫尺才有些明白,原来世上最痛的不是愤怒,而是内疚,是后悔,犹如无边无际的深海,一旦陷入其中,便注定没顶,再无挣扎的余地……

    星子,你知道大哥有多痛么?我误解你的苦心,辜负你的深情,本该得到惩罚。可……可这实在是太痛了,我……我承受不了。星子,你肯回来么?你肯饶恕大哥么?大哥只求你这一次,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情急之中,箫尺也曾想过,要不要去回天谷请师父来想办法,但怕万里迢迢途中往返,徒费时日,又误了这边的事。箫尺本以为,子扬多少会出些力,哪知那日金殿召见之后,子扬便不见了踪影。箫尺虽觉纳闷,却无暇去寻他。

    绝望的情绪一日日积累,箫尺几乎快要抓狂。又是一整日徒劳无功的搜寻后,回到宫中,大内总管来报,前些日子在兵变中损坏的御书房卧冰堂已经修葺完毕。箫尺自返京以来,几乎不曾涉足卧冰堂,只是听人口口相传,星子那一夜大闹御书房,诛杀了崇仁、恒均,收复叛军诸将的英勇事迹。此时闻禀,箫尺心念一动,且去看看卧冰堂的情形,是缅怀或是追忆?箫尺竟不愿深思。

    卧冰堂修葺一新,一切如昨,早已不见流血厮杀的痕迹。箫尺缓缓迈步走进,如从前那般行至大殿正中落座。那原本熟悉的宝座却似乎透出一丝陌生的冰凉,渗入肌肤,渗入肺腑。暌违此处,仿佛已经很久了,仿佛已隔了一世的沧桑……箫尺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完好如初的殿顶,据说星子就是从这里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雷霆之势,底定乾坤,力挽狂澜……

    箫尺努力想象着当时发生的一切,刀光剑影,飞沙走石……暗灰色的暮霭如黑夜中的暗流,缓缓涌入大殿,殿中唯余一派安详宁静。箫尺的视线落在御阶下的方寸之地,仿佛星子仍静静地跪在那里,如一尊雕塑般挺直了脊梁,不言也不动。箫尺转向四周,星子又仿佛仍候在那角落里,只要自己使个眼神,他就会上前来殷勤服侍。可是,箫尺怎么也看不清星子的面目,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在卧冰堂的那些日子,自己几乎从未正眼看过他,从未关注过他,今日又如何去怀想?

    箫尺忽想起一件事,自己曾安排星子住在卧冰堂侧的一间小屋中,那算是他在宫中唯一的正式住处,也是他被我逮住擅自出宫前所居之处。我从未去看过,那里会不会留下什么线索?

    箫尺一念及此,便再也坐不住了,唤来卧冰堂的主管要他带路。箫尺刚刚起身,忽有内侍急急前来禀告:“陛下,子扬在宫外求见!”

    (祝亲们新年快乐!催文的亲见谅,其实我也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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