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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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四 夹缝

    三四四  夹缝

    二人沿原路下山。  白日行来,玉龙山的风景又是不同。天上流云容容,青山秀丽林木繁茂,深深浅浅如重重绿云蔽日,初升的朝阳为绿云镶上了金边,飞瀑流泉点缀其间,潺湲溪涧流过茵茵草甸,岸边斑斓杂花犹如五彩繁星。林中鸟儿歌声婉转清脆,时有矫健野鹿欢快地一闪而过。

    星子随口赞道:“若能在此结庐而居,也是神仙日子了!”

    箫尺呵呵一笑:“如此说来,当初在太贺山中,你过的便是神仙日子啊!”

    一语触动星子心事,往事如潮暗涌。现在想来,那时真是无忧无虑的时光,每年春归之时,大哥还来陪我一个月,若能永远如此,该有多好!但又怎么可能呢?大哥终究要与父皇争夺天下,我也不能一辈子躲在深山老林里不问世事……

    到了山脚,箫尺发声呼喊,凌云飞奔而至。箫尺翻身跃上,仍是拉了星子坐在马前,一路共骑。将近天京城时,已快正午,星子便道:“陛下若无他事,臣便告辞了。臣还须回子扬府上,昨日至今已耽误了许久,子扬怕已等得急了。”

    箫尺本来心情尚好,忽听星子提起子扬,登时腾起一股不悦,甚觉败兴。他虽未曾派人特意打探,但也知道子扬自行遣走了府上的仆役,只留下星子一人服侍。那星子这几日的遭遇,不用问也能猜个**不离十了。他到底要如何折腾星子才够?那日临别时自己千叮万嘱,星子虽应下了,怕也是难以遵循。

    箫尺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别急,先回宫,我还有事找你。”

    星子听出箫尺语气不善。这次回宫,大哥忙着为我庆生,尚未得空来盘问我,本以为可以蒙混过去。现在他命我回宫,是不是要秋后算账了?星子试图挣扎:“陛下,臣……”

    话未说完,已被箫尺打断:“你既然口口声声坚持要称我陛下,便当遵旨,不然岂不是口是心非,阳奉阴违?”

    箫尺语气甚重,星子到底怕得罪了他,不敢再多言。箫尺策马入了天京城门,堂而皇之穿街而过,一路疾驰入宫。箫尺虽未着龙袍,但路上的官吏百姓也有些人认出了二人身份,讶异不已。

    到了临安殿钱,二人下马,入了内殿,星子硬着头皮问:“陛下有什么事要吩咐微臣的?”或许是自己猜错了,大哥只是要与我商量军国大事?

    箫尺摆摆手:“不急,先用膳吧!”

    从昨日到此时,星子只吃了一碗长寿面,喝了一小杯酒,腹痛时时发作,但不敢声张。箫尺似了然于胸,白了星子一眼,也不多言。少时膳食送到,箫尺仍是守着星子用了膳,服了药,这才命撤去膳席,屏退众人,慢吞吞地道:“今日已经是七月十日了,再过几日便是十六,你不如在宫中住下,等过了十六,再去子扬那里。”

    箫尺的语气虽是商量,却带了三分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星子暗叫声“苦也!”大哥是在和子扬较劲么?自己算是夹在二人当中,左右不是人了!忙辞道:“陛下厚爱,臣实在惭愧。只是,当日臣说好了愿去子扬府上为仆,这才过了几日,便知难而退。不但前功尽弃,更空留笑柄,以后要与子扬和好,就更是不易了!还望陛下成全!”

    箫尺瞪着星子:“与他和好就那么重要么?值得你如此委屈?他若真不想理你,早就离开天京城,独自逍遥去了。他既然留在这里,便不是真正生气。你何必一定要低三下四地去求他,你做到了这地步,他仍不领情,你不如晾晾他,看他又能如何?”

    星子垂眸,不敢与箫尺对视:“臣明白。但正是因为如此,臣更须得谨守诺言。这些年来,子扬待臣,实是恩重如山,义薄云天,臣却有诸多不是之处,无论如何,皆不能弥补万一。臣如今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杂物,也并未觉得有什么委屈。”

    箫尺听星子这样说,叹了口气,是啊,如今比起当初在宫中马厩里做低伏小任人折辱的日子,确实也谈不上多少委屈。“但你就算今日回他那里去,过几日我也得再接你进宫来,岂不是麻烦?他怕也不会满意。”

    星子抿抿唇:“星子鲁钝,向来难如人意,只求能尽己所能,无愧我心。”

    话说到这地步,箫尺也不好再劝。他说他向来难如人意,怕只是因为他太想让所在乎的每个人都满意了吧!他非三头六臂,如何能承担这么多?但是……他宁可如此迁就子扬,却不肯再叫我一声大哥……仿佛又听见星子撒娇似地唤子扬“哥哥”,我求着他,他求着子扬……覆水难收,天道轮回,今日的子扬,在他心中,或是早胜过我了吧?

    心头有些酸酸的,是悔恨还是妒忌?箫尺说不清楚,沉吟片刻,忽然眉心一蹙:“把衣服脱了!”星子不解地望着箫尺。箫尺沉下脸:“怎么?听不见我的话么?”星子不敢再耽搁,只好按部就班地脱光衣服,赤条条地站在箫尺面前。

    星子虽不是第一次在箫尺面前一丝不挂,但大天白日,站在大殿中任他审视,仍觉尴尬难堪,一时连脖子根都红透了。箫尺不管他的表情,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星子,又绕到他身后查看。星子被他看的浑身皆不自在,便如关在圈中的牛羊,等待买主的挑选。

    箫尺目光如电,检视了良久,不放过每一寸地方。星子臀背的伤势虽不见多少好转,但也未有新增的伤痕,看来子扬并没有对星子动刑。算他识时务!箫尺忿忿暗道。但那双膝盖又是怎么搞的?伤势却愈发严重了,大片的淤肿呈现碜人的紫黑色,磨破处血肉模糊,渗出丝丝血迹,应是膝行所致。这对旁人或许算不了重伤,但星子的膝盖曾饱受旧伤摧残,不要说膝行,便是跪在平常的地板上都犹如跪在钉板上。子扬对此一清二楚,却还要故意这样折磨他……

    箫尺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那膝上伤势喝问星子:“我都舍不得让你跪,他倒是狠心,罚你整日整夜地跪着侍候么?”

    “没有,”星子小声辩解,目光却透出慌乱,不敢与箫尺对视,“不是的……陛下息怒,这,这点伤不算什么……”

    箫尺本想发火,还真是给了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了?忽想起昨夜为星子过生日,席间一语不合,星子也只得跪下赔罪,自己任他跪了许久,直到他抱着自己痛哭流涕,方才勉强放过。想到这里,箫尺的心便软了,星子本就是这样的人,自己还不清楚么?再发火、再斥骂又有什么用?只是让他夹在当中更加难做而已。

    箫尺叹气,指指御榻:“去床上趴好了!”星子老老实实应了,乖乖爬上御榻俯卧。箫尺便亲自来为星子上药。昨日曾派了御医来料理伤势,但星子在马上颠簸了大半夜,伤口又裂开了许多。带伤骑行,对星子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何况昨日与大哥同骑,兴奋之下,更不觉十分痛苦。箫尺却有些懊悔,为他疗伤分外仔细,尤其是膝盖的伤势,淤肿处皆以特制的药酒细细地揉开。享受箫尺的照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星子也不再说什么受宠若惊的废话,只是默默地体会着这一份温暖,这一份情谊。

    箫尺为星子上了药,并不许他起来。昨夜通宵未眠,回到子扬那里也定是无法休息。星子只得闭眼在御榻上躺了一会,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天色将晚,自觉精力尚佳。昨日箫尺所赐那套锦绣新衣,星子不能穿到子扬面前去招摇,仍是坚持要了一套黑衣换上。

    晚膳已送到宫中,箫尺陪星子用过晚膳,为他另行装好了外敷内服的各种药物,却仍有许多不放心:“这次是我召你进宫,他若要借机为难你,你便让他来找我好了。”幽幽长叹,“他所谓生你的气,也不过是敲山震虎,隔山打牛罢了,你得罪他,全是因为我。他若不懂见好就收,一味欺负你,你也不必过分迁就,有什么事,我为你担着。”

    星子微微低首:“谢陛下关怀,星子会想法处理好的。”

    箫尺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我曾说过,希望子扬来当大内侍卫首领,他若愿意固然好,我也定不会亏待他,他若不愿就罢了。大哥只要有你便是足够。”

    大哥只要有你便是足够……星子用力地眨眨眼睛,抑制住难以难说的情绪,含糊其辞地道:“星子明白。”随即告辞,匆匆而去,不敢回顾。

    星子回到子扬府上时,天色已黑透。星子忐忑不安地进了大门,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情况,府中一派静谧,间有习习晚风,吹散一日的酷热暑气,夹着盛夏时节花草的浓郁气息。到了后院,除了天际半弯银色月轮,竟是一片黑灯瞎火。

    难道子扬不在么?星子微微一惊,大哥才说他只要留在天京就不会是真正生气,这就被我气跑了?那可就糟糕了!仔细倾听,室内隐隐有细微的呼吸声,敢情他是早早就上床安置了?他一个人闲来无事,既不流连花街柳巷,亦不买醉酒楼闹市,实在是难得!如今星子名义上虽与子扬有了主仆之别,但一想起子扬,仍是那放荡不羁的模样,嬉笑怒骂,从没个正经,而星子内心深处,也从不觉得二人之间有什么真正的尊卑界限。

    星子至子扬的门前跪下,犹豫着是不是该开口请安,会不会打扰了子扬的好梦?跪了一会儿,忽听门里含含糊糊的一声:“谁?”

    星子忙恭恭敬敬地答道:“星子归来迟了,请大人责罚。”

    “去去去,”子扬似颇不耐烦,“一边待着去,别吵我睡觉。”

    果然打扰他了?星子不敢多留,依礼告罪后,悄无声息地默然退下。先去马厩里喂了马,乘风便养在此处,近日来皆是星子喂它。与旧主重逢,马儿自是分外欢喜,每回一见星子便摇头摆尾地蹭将上来。星子摸着乘风的脑袋,回想昨夜与箫尺共乘凌云的情形,恍然如梦,不禁微微笑了。喂好了乘风,星子又去厨下找了些边角剩料的肉食煮熟了,给大黄端去。照顾了府中的动物,星子方自行回到柴房休息。

    此时尚不到二更,星子难得有此闲暇,却无心睡眠。自己进宫去快活了两日,子扬大约不会高兴,他若打骂我还好,这样冷淡处之,怕是更不好过关。明日便是七月十一日了,再过几日,大哥又要接我进宫,子扬这里该如何交代呢?大哥说凡事都有他担着,但这终究是我和子扬之间的恩怨,大哥国事本就繁忙,还要为我疗伤抑毒,不该让他再为我的私事操心啊……

    星子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早早地便起来,如往日那样清扫庭院。今日子扬倒未有特别的异样,没有天不亮就想出各种花样来折腾星子。待到星子做好了早饭,才慢吞吞地起床,由星子服侍着洗漱用膳。

    此后的几日,子扬对星子生日进宫一事只字不提,也并无一句斥责,甚至连故意刁难的事也少了许多。星子每日只是按部就班地洒扫、卖菜、做饭、洗衣、劈柴、挑水,喂马、喂狗,以及侍候子扬起居,便如寻常的仆役一般。这些事情虽然繁杂忙碌,但星子天性聪颖,手脚勤快,倒也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觉十分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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