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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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二 新官

    三五二  新官

    箫尺从前早就有过这样的感觉,此际益发鲜明。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就算星子不会害我,但这样致命的弱点暴露于人前,我又怎能安眠?何况,何况他还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之子!星子已明确地告诉了子扬,若子扬再传扬给他人,我又该怎么办?箫尺本是博古通今,加之自身的惨痛经历,清楚地知道,任何帝王都不能容忍这种情况,不管威胁来自仇人,来自恩人,解决方式都只有一种!

    箫尺以掌为刀,虚虚地在星子颈间比划了一下。复又收回,无奈地苦笑一下,明知道下不了手,又何必在此装模作样地矫情?若是舍得的话,他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我,我曾说星子是妇人之仁,其实我也好不了多少吧!我没法杀他,但当我面对他时,又怎能云淡风轻,装作毫无所谓?

    箫尺思虑纷杂,枯坐榻前,一夜无眠,星子沉睡之中,浑然不觉。直到第二日晚间,迷药的药效方过,星子悠悠醒转。睁开眼,似乎不知身之所至,待望见一旁的箫尺,星子犹豫地眨眨眼睛,似有点不明白:“陛下?我……我怎么进宫来了?”

    星子的讶异不出意外,箫尺本想好了应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心跳不由加快了。往日听星子口称“陛下”,箫尺虽是不甘,但更觉悔恨歉疚,此时却多了几分别样的情绪。星子似乎心情甚好,见箫尺不作答,转了转蓝色的眼珠子,复嘻嘻一笑:“陛下,我记得……昨日是中秋佳节,陛下特意驾临子扬大人府邸,邀子扬与我一同饮酒赏月,还特许我喝了一杯酒。”星子抿抿唇,似在回味,“陛下,那是什么酒?竟如此神奇!后面的事我怎么全都不记得了?”

    箫尺看星子的表情,定是已料到了是自己搞的鬼,这种事瞒也瞒不了他,便避重就轻地道:“昨日八月十五,我怕你……触景生情,情绪激动,而今日又是八月十六,不能有所闪失。因此为保万无一失,我便先将你接进宫来好好休息。”

    箫尺所用的迷药,对身体并无甚害处,只是令人昏昏沉睡而已。星子一觉睡了十二个时辰,好久不曾有这般惬意之事,只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他向来信任箫尺,听他这样说,只道他关爱有加,更不会有所怀疑。只是略感纳闷,纵然去岁中秋的记忆如一场噩梦,十分不堪,但这些年中,什么大风大浪不曾经过,我也没那么娇气啊!

    星子微红了脸道:“臣谢陛下关怀!”御榻层层纱帷重垂,榻前烛光朦胧,窗外夜色昏沉,应是已过了一日一夜,自己竟还赖在大哥的榻上,实在太不应该!星子忙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

    星子心无城府,箫尺却是五味杂陈。我在酒里下了迷药,星子毫不犹豫一饮而尽,醒来后明明猜到是我下的药,仍将之当做我的恩典,轻信我随口编出解释。箫尺心中酸酸涩涩,就象六岁那年初见,明明是我拦在路上,绊倒了他,与他强词夺理一番,他竟认真向我道谢。若昨日的酒里是毒药呢?……若是毒药,就算他知道,也会毫不犹豫一饮而尽吧!他说过愿以命相赔,又何曾吝惜过性命?这样实诚的傻孩子,偏偏这样强大,强大到无法控制,让人无可奈何,爱不得,恨不得,星子啊星子,我该如何待你?

    星子并未留心箫尺的异样,跳下了床便嚷道:“我饿了!”他与子扬之间原来本是肆无忌惮,但这两个月在子扬面前服侍,委实拘束得慌,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行一步路,从早到晚观察子扬的脸色,只怕惹他不快,甚至比当初侍候辰旦更小心翼翼。此时回到箫尺身边,仗着大哥近来的宠溺,不觉便少了许多顾忌。

    箫尺忍不住笑了笑,即命传膳。时辰不早,不久便该例行的金针抑毒了,星子简单地做了准备,洗了脸,头发随意地挽了挽,换了件家常的衣服。御膳房不久奉上晚膳,星子仍是单独安排的清淡饮食,星子又嚷着要吃月饼,要补上昨日的份。箫尺便让人另送了几只来。

    星子大约真是饿得慌了,一把抓起一只云腿月饼,狠狠地啃了一口,一面大嚼,一面含糊不清地道:“真好吃!这厨师真不赖,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月饼了!”箫尺闻言一愣,一只小小的普通月饼,他竟这样稀罕?回想起来,最近几年的中秋,他都不知是怎么过的,而小时候在那穷乡僻壤,中秋节要吃一只月饼也不容易吧!说起来,他的地位如此显赫尊贵,经历却如此曲折凄凉……箫尺心情愈发复杂,但昨夜子扬的一席话,终究如一枚长长的倒刺,扎在了箫尺心上,哪怕是不经意间碰一碰都会生疼。

    星子虽然信赖箫尺,却并不是鲁钝之人。箫尺落落寡欢,沉默少言,星子明白有什么不对,睁大眼睛望着他:“陛下,是不是子扬……”近日子扬与自己虽有了转机,但子扬也还没有松口答应为大哥效力,是不是昨日大哥亲自出马劝说,反而弄巧成拙了?

    箫尺淡淡一笑:“那件事我已与子扬谈过,他已大体应承,你也不用担心了。”昨日说动子扬,箫尺本是兴奋不已,恨不得立即降旨任命,但此时却又犹豫了,子扬不忠于我倒是无妨,但他若看不起我,我还能容他在身边么?

    箫尺郁郁不乐,星子本以为是他与子扬一言不合谈崩了,不料竟是大好消息!星子大喜过望,未及深思,即拍手笑道:“还是陛下厉害!陛下是怎么与他说的?”

    箫尺避而不答,语气仍淡淡的:“不敢,我哪能与殿下相比?”

    星子一愣,大哥是生气了么?是我说错了什么,还是我太放肆了?星子不明所以,窥测着箫尺的脸色:“陛下,星子只是太高兴了,才忘乎其形,求陛下恕罪!”

    你这般陪着小心,口口声声要我恕罪,也不过是怜悯我吧!你还真是委曲求全,忍辱负重啊!箫尺心中愈发不是滋味,星子一举一动在他眼中都是做作。但又不愿星子察觉端倪,呵呵笑道:“可不是么?昨日我见你拿了一根树枝便与子扬练剑,真是大开眼界。”

    星子赧然道:“臣献丑了!让陛下见笑……”

    “殿下何必谦虚,该我惭愧才是,”箫尺愈发笑得云淡风轻,“我曾蒙师父相赠一本武功心法,一直未曾习练,还望殿下拨冗指教,不胜感激。”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这是师父的心意?武功上若有进境总不是坏事,再说,子扬将要出任侍卫首领,自己已明言不会指望他舍身护卫。只是若求着星子指教,怕是永远也没机会能超过他了。

    星子听出箫尺是在玩笑,方放了心,不敢造次,认真答道:“这本是星子分内之事,但凭陛下吩咐,臣必尽力,只望能有薄助。”

    说话间二人用完了晚膳。箫尺仍是屏退旁人,转身去取金针。虽说这一切不过是驾轻就熟的例行公事,但此次却仍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无论怎样,自己不能也舍不得杀了星子,好在,好在尚有这良宵可牵制他,就算他武功盖世、谋略过人又如何?终究翻不出我的掌心。思及这点,箫尺总算略略好受了些。

    金针抑毒如常进行,星子照旧运功配合,完事后一头倒在龙床上沉睡不醒。箫尺仍是喂他服了治内伤的药,小憩了片刻,即去上朝。

    或许是前一日睡得太久,星子醒来时,箫尺尚未归来。星子想到前日稀里糊涂离了子扬的府邸,虽说子扬是重诺之人,既应承了大哥,当不会变卦,但自己若不回去,子扬怕真是认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利用他而惺惺作态了!

    星子起床,独自用过早膳,不久箫尺便回宫了。星子禀明去意,箫尺也未留他:“嗯,我知道了,你去吧!”

    星子想起昨日箫尺嘱咐之事:“师父所赐的武功心法,星子能否借来一观?不知陛下何时开始修习?”

    箫尺却面现犹豫之色,摆摆手,似乎又意兴阑珊:“此事不急,过段日子再说吧。”

    星子虽始终觉得箫尺有点儿反常,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只得行礼退下,仍是去了子扬府邸。星子不在的这两日,子扬也未练武,一如往日懒散习性,日上三竿,还赖床半躺着不起。星子回来,径自进了他房间。不待星子开口,子扬便自嘲地一笑:“这下我亲手将自己卖出去了,可是遂了殿下的意了!”

    星子本是心心念念要劝说子扬效力箫尺,但等子扬真的答应了,星子又有些不安。到底是伴君如伴虎,尤其是侍卫首领这样的差事,表面上风光无限,实则暗流汹涌。箫尺虽说与辰旦绝不相同,但若天子之怒发作,后果殊难预料。昨日他与我说话便有些不对劲,我却猜不出缘由。以子扬这样的性子,万一落了什么罪名,也是麻烦!

    箫尺的情绪或许是与子扬有关,星子试图探探口风:“大人,前日我酒醉后,不知陛下与大人说了些什么?大人这么快就回心转意了?”

    子扬当然不打算与星子深谈,翻身坐起,语气愈发无所谓:“没什么。只是我在这方寸之地闷得久了,不妨活动活动筋骨,也是感谢殿下的教导之恩。”

    星子怕子扬误会,急急解释道:“大人,能与大人切磋武功是星子的荣幸,并不敢……”

    子扬径直打断他:“这些套话殿下就不用说了,省点力气为好。反正你那陛下有言在先,我爱干就干,不打算干了随时都可以走人。”

    哦!原来如此。既然可随时抽身,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大哥最重信诺,定不会相欺。星子松了口气,子扬不欲多谈,他也就不再追问细节。

    日子仿佛又恢复了平静。西风渐转萧瑟,白露为霜,黄叶凋零。过了**日,黄昏时分,橘红色的秋阳残留的迷蒙暖光中,几辆黑色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子扬府门外,却是子扬的家眷从上京来了。子扬阖家团圆,虽未显出欣喜若狂的样子,到底心情上佳。夫妻固然是久别胜新婚,父子亦是天伦之乐融融。府里一下子也热闹了不少。星子自是不便再于子扬寝室外值夜,好在府邸甚大,星子另换了了一间偏房。忙忙碌碌中少有人来打扰他,子扬一时也无暇再向星子请教武功。

    待一切安顿下来,箫尺的旨意也到了,子扬果然被任命为侍卫首领,拜靖宁将军,正三品衔,而所居的府邸也正式赐给了他。这样的待遇自然远胜子扬在上京为辰旦效力之时。子扬接了旨,换了官服,第二日便正式进宫履职。

    子扬就任侍卫首领,朝堂上自然免不了一些议论,但箫尺一意坚持,拿出恒钧的例子来敲打异议之人。自那场叛乱之后,箫尺留了心,收权树威,整顿军务,虽只短短的几个月,已是大权独揽,再不复当初登基之时,任一帮开国功臣为所欲为。群臣怕皇帝生疑,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箫尺那日与子扬一席话,实则是存了芥蒂。但一则金口玉言,信誓旦旦,又大张旗鼓做了许多准备,不能就此反悔;二则以子扬的性子,反正未必能在这位置上干得长久,待有了更合适的人选,将他撤换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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