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与玫瑰

王子与玫瑰 > 11-2

11-2

    虽然笑笑没让林以墨上山,可半山寒冷的空气还是让他害起了感冒,一路咳嗽着回了纽约。他们回到纽约的这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笑笑不知怎的突然惊醒过来,发觉林以墨像往常一样蜷着身子,紧紧粘着自己,不过把手横搁到了她的颈子上,想必是勒得紧了噩梦才会惊醒。

    她轻轻将他的手移下去,林以墨微微动了动,秀丽的眉尖也郁郁地皱了起来,手下意识地往旁边摸索游移。笑笑连忙把自己的手指伸过去,他一把抓住,攥在手心里,似乎是握住了什么让人安心的东西,微皱的眉头慢慢平复了下去。

    笑笑看看他,伸手抹去他雪白前额上因为低烧而渗出的细密汗水,不由得低低叹了口气,幸亏临睡前吃了药,不然只怕又要惊醒过来,这小子简直像依赖着母亲的小动物一样依赖着她呢,这样大一张床  非要贴得这么紧。

    她猛然醒过来后一时睡不着,把头转到窗户那面,望着米白色的垂纱窗帘发呆,纽约这时正在下雪,铺天盖地的雪花漫天漫地地撒落下来,无声地落到光秃秃的树干上,厚重得把树枝都沉甸甸地压弯了下去。这样冰天雪地的天气,房间里却温暖得像是春天,身上又盖着轻软的开司米毯子,望着外面的雪简直像是在看事不关己的话剧。一点也不像她原来住的简陋地方,每到冬天来临都因为没有暖气,而只能靠烧炭来取暖,睡时又担心煤气中毒必须把炉子搬出去,以致每晚睡觉都恨不得把箱子里所有的褥子都压到身上才不会太冷。

    曾经困窘的生活清晰得就像在昨天,身边这华丽的一切,几乎都像梦一样不真实……怎么突然就来了这里呢?

    像是在睡梦中都能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身边的人不屈不挠地又凑近了一点,使得她被迫往旁边挪了挪,也离既定的现实近了些。每天都是这样,即时在梦里也会侵略过来,毫不留情地占领着她的地盘,导致好几次早上醒来都发现自己已经睡到了床边上,退无可退。

    其实刚来美国之初,笑笑并不习惯这种过份的“亲热”,可是不管她发怒也好锁门也好,每天早上醒来时都能发现一具大洋娃娃般紧紧拥住自己的身躯,如果她一脚把他踢开,他便会睁开睡眼惺忪的星眸,含含糊糊地透露自己毫不加掩饰的入骨爱,说得她的脸几乎都发烧,久而久之,竟然也就惯了。

    人,果然是有着无与伦比的适应性啊。

    只有和林以墨待久了,才会发现他是个多么不好相处的人,所以,他身边没有任何朋友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惊奇。性格古怪自然不必说,生活习惯也是非一般人所能接受:他不爱与陌生人说话,公司里的会议经常安安静静地倾听着,却由始至终不发一言,有什么事也是低声交待给cindy去传达;可若是有人违背反抗他的意思,便会用各种各样的方法让对方屈服,他排拒一切反对的声音,对外界的呼声几乎充耳不闻,很少有人能够这么不受外力的影响,始终如一地按自己的步伐前进,完全是个强烈地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身边所有人都必须遵从他的节奏起舞。

    他有相当严重的排他性,也有刻骨的洁癖,最普通的握手礼仪都能让他退避三舍,更不用提起美国社交圈里豪放的拥抱、亲吻。笑笑一点都不质疑林以墨所说的的初次是给了自己,她甚至豪迈地与他谈论过这个话题,他的反应是羞答答地把脸垂了下去,又把清澈幽静的眼眸斜了她一眼,面颊也微微红润起来,像是撒娇又羞恼的样子嗔道:“你还问!都是你!”简直像那晚是聂笑笑**了林以墨,而不是林以墨强迫的聂笑笑。

    因为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哮喘,他的饮食必须特别小心,一切寒凉、过敏的食物都不能碰,再加上挑剔,不吃的东西可以列一张长长的清单,笑笑为此伤透了脑筋,但是那个任性的人却全然没有体谅别人的宽容之心,经常看一眼餐盘便会把眼睛撇到一边:“这个,我不要。”一直要到笑笑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用力拿叉子把大理石桌面划出尖锐的声音,他才会大发慈悲地吃几口:“好吧,这是看你的面子……不然厨子可以换了……”

    可是这样骄纵任性的人也会有怕的东西,林以墨惧怕黑暗,尤其害怕黑暗幽闭的空间。笑笑从小在节约的家庭长大,睡觉时养成习惯必定要全部检查一遍,连厕所的灯都不会漏过,林以墨却不能忍受卧室里的寂静漆黑,一定要把所有的灯都打开才能入睡。笑笑接受不了这种怪僻,她被灯光晃到眼睛睡不着,只好把枕头蒙到头上,林以墨总是忧心忡忡地担心她会憋死,终于被迫妥协——只是当晚便发起了噩梦。

    那晚笑笑被身边的人一阵抽搐惊醒,惊吓之下迅速拧开床头灯,睡在身边的林以墨浑身颤抖、把身子拧成一团,一头乌黑细密的头发因为抖动而纷纷扬扬地垂落到白得几乎不见血色的颊边。

    “小墨……”她轻轻推推他。

    他挣扎得更加剧烈,呼吸在阵阵的急喘之后变得断断续续,笑笑慌了,用力扯住他的肩膀一阵猛晃:“小墨,醒醒!”

    林以墨骤然睁开眼睛,一头的汗,眼里满是无尽的恐惧,点漆般的瞳孔中几乎印不到别人的存在,笑笑的心也跟着咚咚直跳,几乎不敢大力触碰,他的样子显得太脆弱,她担心自己用的力气太大会揉碎他。他终于慢慢找回焦距,忽然用力一伸手将笑笑揽下来,把身子蜷到她的怀里,静静发起抖来。

    “怎么了?”笑笑柔声问道。

    “你不会离开我吧,笑笑?”他颤着声音轻轻地说:“很黑啊,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在不知什么地方迷路了。”

    笑笑抱着他:“傻瓜,怎么会呢,你身边有很多人啊,我、cindy、公司里那么多的同事,还有……婉怡也很喜欢你。”

    他别扭地拧了拧,美丽的脸上浮现出像是小孩子在赌气的神情:“不要他们,我只要你。”

    笑笑沉默一会,慢慢说道:“不会,我不会离开你的。”如果最开始还有抗拒,这时的心也开始了真正的软化,这个样子的林以墨,软弱得她不忍心给他一丝一毫伤害。

    林以墨安心下来,缓缓阖上眼睛,在笑笑以为他睡熟时,他忽然轻声说道:“把灯关了吧。”

    “不行,你会怕。”

    他把头埋进她的颈间,一手紧紧扯住她的睡衣一角,湿热的呼吸拂到她的脸上:“不会,你在——就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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