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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八零知青不回城

    主要是她前思后想,也没琢磨出在没有挖掘机的情况下,到底怎样才能提高挖土效率,而且她也不会做挖土机。

    好在宁甘农场的条田基本上是沙壤土。这样的泥土土质松散,呈碱性,加上宁甘日照时间长,日夜温差大,最适合种西瓜。甘宁的瓜果出名,也得益于此。眼下十月天,地还没上冻,沙壤土挖起来倒不十分费力。

    挖排水沟是男知青们的拿手好戏。

    十七八岁挂二十的棒小伙子们,个个都憋着一股气,正是有把子力的时候。他们组成了挖沟突击队,自发提前了上工时间,凌晨五点就起床出发挖沟,晚上七点钟天黑的不行了,他们打手电筒怕浪费电池,才从排水沟里出来。不消两天功夫,这些拼命三郎个个手上都满是水泡,等到破了消下去了就变成了薄薄的一层茧子。

    老职工见状眉开眼笑:“这就对了,等你们的茧子有这么厚的时候,就是真正的军垦人啦。”

    技术员给他们测量了数据,顿时咋舌。他们当中最厉害的一位男知青连着干了十一个小时,整整挖出了二十二方土。他一个人的工作量就足足装了十来辆大卡车。

    大家都惊呆了,田蓝也怀疑这人是人形挖土机。人家挖土机还要吃油,他每天连油花都见不到,顿顿都是小米杂粮粥配土豆。土豆这玩意儿不方便贮存,收上来就要尽快吃掉,防止到时候发芽,所以成了他们的主粮。

    技术员调侃教知青们挖排水沟的老职工:“看看,人家娃娃甩你一大截了,我记得你们那时候最高记录连这个的一半,啊不,三分之一都没有吧。”

    老职工笑着骂了句:“那时候能跟现在比?土都冻得跟石头一样,动炸药炸开才能继续挖。”

    知青们都好奇得不行:“这还得用炸药啊?我们还以为只有修路破山才用爆破呢。”

    老职工正色道:“怎么不用,那会儿我们还有人埋好炸药,点火了,隐蔽的时候,有辆拖拉机开过来了。好家伙,那时候我们还不能自己生产拖拉机,都是从国外买的。车上拉的都是过来支宁的人。我那战友怕车子跟人会被炸到,冲出去拦住。结果拖拉机没事了,他没了。”

    原先还有些小得意的知青们瞬间静默,这个军垦农场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由弱到强,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牺牲的战士。军垦农场是无数军垦人用自己的脊背甚至生命扛起来的。

    好几位女知青的眼睛都红了,戴金霞动情道:“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筚路蓝缕,在荒原上造出农场,就没有我们今天住的宿舍,吃的粮食。”

    老职工反而被知青们搞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们也是好样的,有知识有文化还从大城市的蜜罐子跑我们这个碱窝子里来,真是新时代的好青年。你们加油,将来再来新人,争取让大家看到我们过得更好。”

    知青们哄笑着继续投入挖排水沟的战斗中去。

    只是挖沟不难运土难。从排水沟里挖出来的沙土松散而沉甸甸,需要挑到数百米远的空地上,再由卡车一车车地拖走。倒不是卡车司机有意为难这帮新军垦战士,非得锻炼他们挑土,而是条件摆在这里,卡车已经没办法开进来。

    不惜力气干活的男知青们挖土是好手,挑担子却未必可。好些人一挑起担子就摇摇晃晃,甚至当场摔倒的都有。

    大家没办法,只能两个人抬一副箩筐,好把土运出去。

    但这么一来又产生了新的问题,就是女知青力气小,抬不动箩筐。之前挖土的时候,大家还能男女搭配,互相帮忙完成。现在抬箩筐,两边必须得是差不多的身高和力气,不然瘦小无力的那边反而吃劲更大。

    男知青们挠头,替女同胞们犯愁。

    先前女同志主动分土豆给他们吃的情谊他们都记着呢。还有农场发下来的没扣子破了洞的衣服,也是女知青揽过去帮他们收拾好的。为了叫他们不至于敞怀,还有女同志把自己带来的衣服上的扣子拆下给他们缝上。

    凡事都是有来有往,他们有难处,女同志都尽力帮忙。现在女生力气小,扛不动沙土,他们也不能置身事外。

    “你们少抬点土吧。”冯祥生出主意,“我们多抬点,动作快点,也就能赶上了。”

    “不行。”剪着运动头的徐文秀认真道,“不能每次我们都躲在你们后面。男女平等,我们干活也不能落后。”

    话是这么说,可女同志的体力天生没办法跟男同志比啊。抬不动就是抬不动,还能怎么样?

    “我们加班做,早上提前一个小时,晚上延后收工两个小时。”她建议姐妹们,“这样一天多出三个小时,我们就不会比别人差了。”

    田蓝赶紧喊停:“我们还是想个其他办法吧。”

    妈呀,开啥玩笑。这抬土的工作有多要命,她才抬了一天,穿着厚军装的肩膀就磨破了皮。要是再加班三小时,饶是这些天她有空间的大餐补充体力也吃不消。更何况这些天天土豆当家都见不到油花的花季少女。

    大家下意识将目光转移到田蓝身上。上次她想的那个做掠子收割谷子的方法就很好,他们超前超量完成任务了哩。

    田蓝下意识想要咽唾沫。小伙伴们的期待值太高,她有点亚历山大。

    她硬着头皮道:“有个办法我不知道可不可行。就是学校搬教室的时候,我们每个人独立拿桌椅跑来跑去就很累。但是所有人排成一条队,像是接鼓传花一样将桌子依次运送到下一个人手上,大家就都蛮轻松,而且桌椅也搬运的特别快。”

    知青都是说干就干的个性,她话一出,戴金霞就试验此事的可行性。

    不行,抬不动的箩筐更加搬不动,两手手拎着箩筐的边缘根本抬不起来呢。

    徐文秀给出主意:“要不,我们在箩筐下面垫上滚木,然后推着走。”

    但如此一来又有两个难题,一是滚木上哪里找,木头不同于柳条,不能随便动的。二是路本身就坑坑洼洼,滚木垫上去,合适的落脚点都不好找。

    有位戴眼镜的男知青茫然地看大家:“既然太重拎不动,那少放点土不就行了吗?反正大家站在原地不动,就从左边挪到右边而已。别说箩筐,就是簸箕都行。”

    好吧,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就这么办了!

    宁甘农场的老职工又看了回西洋景,先前憋足了劲儿不惜力气挖水沟的知青们这回像是累到了,居然半箩筐半箩筐地往外面运土。

    哎哟,真不是他们老人爱讲嘴啊,这群新兵蛋子用的竟然还是最小号的箩筐。看得老职工真是急死了,像他们这样挑土,那得运到猴年马月啊。更绝的是,这些城里来的学生娃居然连担子都不挑,直接站成两排,两个人从左挪到右,一个个接龙,愣是将装了土的箩筐就这样运到了百米远之外。

    就凭着这手,他们运送土石的速度愣是不比老职工慢。

    农场的人都惊呆了,这样娃娃干个活还真是跟变把戏一样。只高连长摇头:“肩膀不压不成气候,现在玩这种小聪明,我看他们修渠筑坝抬土怎么办。”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力气活。筑坝的时候,用的是大箩筐抬土。两人分一根扁担,从下面装满带水的沙子,堆得跟杂粮大馒头一样,一口气抬到五六米高的渠摆上。这过程里别说换手了,但凡松一口气,抬土的人都会连人带担子摔下去,轻则伤筋动骨,搞不好小命都能交代在这里。

    高连长虽然天天对自己手下的兵黑着脸,但他还是再三再四跟大家强调挑担子的技巧,最关键的就是一定不能泄了气。

    他跟另一位老职工示范给大家看,抬了满满一大箩筐沙土。起身的时候,大家就听“嘎巴”一声,充当扁担的木头竟然直接折断了。

    即便这样,高连长也没放弃。在换了一根扁担之后,他和后勤的军政干部一道将这足有三百斤重的沙土挑上了渠摆。他们每往上走一步,知青们的心就跟着缩一下。大家都担心已经压成u形的扁担会中途断掉。等到箩筐微微地落在足有两层楼高的渠摆上时,所有人都大声鼓掌叫好。

    高连长朝大家摆摆手,然后认真地和知青们分享心得:“沉住气,一步步来,力气都是越练越大的。”

    知青们用力点头,然后第二天他们就推着独轮车出现在大坝底下。

    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不是一再告诉自己他们就是群不懂事的学生娃娃,高连长能当场破口大骂。

    当农场职工蠢吗,大家不晓得车子推东西要比人挑担子轻松?那不是因为上渠摆的路陡峭又凹凸不平,人推着车子一个不小心就连人带车跌下去嚒。

    田蓝还是那副严肃又活泼的模样:“报告连长,请让我们试一试。”

    上去的路陡峭?那就斜行而上,放缓坡度。路面凹凸不平,独轮车容易被卡住?那就改造车轮,将车轮变成三个滚轮拼接而成的轮子,依靠圆轮相对滚动面的滚动将滑动摩擦转变为滚动摩擦,任意两轮之间,他们还装了拉压弹簧用来帮忙减震。

    这些车轮都是他们从仓库里翻出来的。农场的板车、马车还有驴车都陆续换上了橡胶轮胎,旧的木伦渐渐淘汰下来。仓库保管员也不知道能让它们派上什么用场,就一直堆着。估计堆到后面就变成柴火了。

    田蓝瞧见这些东西时感觉发掘到了宝藏,她立刻要了所有大小木轮,然后统一运到农具厂去找相熟的工人师傅帮忙。

    现在秋收结束,农具厂不忙,加上先前大家一起做掠子的香火情,工人师傅相当痛快地按照田蓝画出的图纸改造了独轮车。

    田蓝态度相当端正地给高连长介绍小车的设计结构:“这三个滚轮外轮廓成等边三角形分布,侧支架就能随着压力变化在弹簧拉压作用下围着主轴转动。这样就可以减少震动带来的冲击,可以在凹凸不平的路上前进,并且减少由于滚动面的不平整带来的机械震动。”

    眼看着高连长的包公脸不受控制地显出了茫然的神色,田蓝相当善良地提他应该能听懂的点,“至于这装在车头的风车,是为了利用宁甘尤其是堤坝上的大风,借助风力帮助我们运输。”

    她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农大教授们的实验基地经常会安排在极端环境下。什么戈壁滩,什么盐碱地,什么没水浇灌的高山,就没有农学人脚步到不了的地方。不是所有地方都有顺畅的道路,可以让大型机器顺利开进去。这些小巧的改良装备,就成了他们上山入水干活的法宝。

    别小看这些不起眼的小车,真用起来,你就知道什么是宝贝了。哈,他们也是两人一组,男知青负责往上推,女知青则帮忙调整车子和风车的方向,好让小车可以用最省力的路线顺利上渠摆。

    因为不费大力气,所以大家可以持续工作,要比干一阵就必须得歇一会儿喘喘气的老职工效率高多啦。

    田蓝露出了点儿笑模样,指着一辆辆堆满了还在滴水的沙土往渠摆上去的小车道:“连长你看,这样一来,我们女同志也可以加入到修渠筑坝的工作中来。谁说女子不如男,妇女也顶半边天!”

    高连长本来还想说他们这样一直耍小聪明不行,不能达到在工作中锻炼自己的目的。就说这负重前行,人的力气都是一点点练出来的。要是在战场上,你上哪儿找车子扛着炮筒,你没力气,你架不起来,你就没办法打仗。”

    结果田蓝拿女同志的体力不如男人,必须得想办法来弥补差距说事。搞得高连长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算了,反正也不能真指望女兵上战场。她们投机取巧就投机取巧吧,能完成垦荒任务也好。

    高连长怀着宽容的心态点点头:“不错,我跟上级汇报下,看能不能在全农场推广。”

    田蓝高兴的差点儿没当场蹦起来。人就跟机器一样,惊醒养护,经常锻炼才能寿命长久。要是长期超负荷运转,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垮掉的。

    她可不希望这些可爱的大姑娘小伙子们年纪轻轻就落下肩椎腰椎毛病,被病痛缠绕一生。他们的人生,可以书写更多华丽灿烂的篇章。

    今天是甜品大赏,所有即便是不节食的人类都得悠着点儿吃的无上美味。这回不是超市,而是某家蛋糕房,因为堆在那里等着销毁的都是各种甜品,像什么香草蛋糕、半熟芝士、抹茶千层、蛋黄蛋挞、肉松小贝,毛巾卷,应有尽有。

    有了上次的经验,田蓝也不慌了。加上田家小楼的饭菜质量不错,给她垫了肚子,她没再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狼吞虎咽,居然一样一种地开始美食打卡模式。

    哎呦,品品这香草蛋糕,柔软的像云。不吃进嘴里,肯定会被风吹走。

    尝尝这巴斯克乳酪,看似平平无奇,外表微微焦黄,一口下去,芝士和淡奶油香浓绵密,温润香甜,果然是美味宝藏。

    再来一块香酥杏仁薄脆,杏仁铺满金黄诱人的饼干,香脆不腻。配上牛奶,绝妙的下午茶时光啊。

    勺子它不听使唤,一大勺慕斯轻易就塞进了她的嘴巴。冰凉的奶油碰到口腔瞬间激发出的战栗让人愉悦得只想叹息。等到融化之后,细腻的奶油和带着淡淡乳酪香味的蛋糕底融合在一起,完全不用咬就能品味这美好。

    果然,软软的蛋糕中夹甜甜的鲜奶油就是人间大赏,好想大声说爱你!

    还有微带苦味的抹茶千层,吸奶油系列的毛巾卷,一口一个咸蛋黄的蛋挞,轻盈细腻的半熟芝士,等等等等,人类一半的幸福都是来源于甜品的犒赏吧。

    田蓝一样样地吃过去,等到她感觉肚子饱了,她也没继续硬撑,而是拿了两个老式鸡蛋糕塞在衣服口袋里。

    她今晚滚到床底下前,特地换了件有口袋的衣服。

    然而等生物钟将田蓝唤醒时,她却遗憾地发现虽然她肚子饱饱,但口袋里别说鸡蛋糕,连点油花都没看到。

    这到底算不算穿越必备的空间呢?未免也太奇怪了点。

    不过就算空间是幻象,似乎也算不上多糟糕。多少人面对美食,因为担忧体型与健康,都恨不得自己吃的是美味的空气呢。

    田蓝没纠结,赶紧起床刷牙洗脸。今天她得去医院体检,空腹的那种,因为还要抽血化验。

    田紫云也得一块儿出门,文工团新人的体检时间都安排在今天。她看着骷髅架子一样的田蓝,在后面暗自咬牙:晕过去吧,最好倒下就再也不要醒过来。

    田蓝又不是没晕倒过,校医都说如果不是马老师及时给她灌了糖水,说不定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真是的,马老师真碍事,田蓝晕不晕关他什么事。幸亏现在他们已经毕业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空腹的田蓝不仅没晕倒,反而步伐矫健有力。到了医院,抽血的时候她也不晕血,就连见了来医院视察工作的市委陈书记,她也没跟往常一样做没嘴葫芦,反而冲人笑着打招呼:“陈伯伯好。”

    陈书记颇为惊讶,看到她的样子担忧得不行:“怎么了,蓝蓝?身体不舒服吗?”

    田紫云在心里翻白眼,看看,就是副病秧子的德性,谁瞧见谁晦气。

    跟在他身后陪同视察的田大富不得不开口解释:“是文工团体检。这孩子平常不爱说话,但喜欢演奏乐器。文工团的老师也说她有天赋,她们小姐俩一起考进去了。”

    田部长虽然不喜原配生的大女儿,却不妨碍他将大女儿有出息的功劳归于他自己。他是一天都没教养过大女儿,但架不住他种好啊!

    陈书记恍然大悟地“哦”了声,虽然他从未听说过老部下这个几年前才从山里进城的女儿还会乐器,但他还是鼓励小孩:“那以后在文工团,你们要加油,不要忘记革命,不要忘了为人民服务,永远不能忘记自己的阶级立场。”

    田蓝听着挺乐呵,现在还没到1966年,但阶级斗争似乎不是陌生名词啊。也是,学习雷锋也是阶级斗争永不忘呢。

    既然看到了人,知道她们在体检,陈书记总归得关心下小姑娘们的身体状况。

    这年代可没多少仪器,什么检验样品往机器里一放,连结果都给你自动打印出来,得检验师自己就着检验试剂一点点地做。

    但既然是□□急着看结果,医院检验速度自然也迅速跟上了。几项主要项目的结果没过多久就送到了陈书记面前。

    送报告的医生还在旁边说明:“这个田蓝贫血厉害,重度营养不良,后面得注意。”

    陈书记捏紧了手上的单子,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会这样?”

    医生当然不敢腹诽领导问了个蠢问题,还能为什么,饿的呗。这种情况天天都在发生,早就不稀奇了。只不过,市里一把手关照的人,居然也能饿成这样,实在罕见。

    他只含蓄地回答:“不是身体有病,就是得多吃点儿,小孩子长身体呢。”

    陈书记点点头,又问下一个:“田紫云呢?”

    “噢,这姑娘身体情况不错,虽然体重偏低,但整体还好。”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就按照这姑娘的饮食标准给田蓝补充,应该能养回头。”

    陈书记跟医生道谢,等人离开,他招呼田大富进旁边的空屋子。

    没待田大富说话,他就直接将两张报告单砸到了对方脸上,暴跳如雷:“你是怎么养孩子的?你怎么不直接养死了人啊?”

    两个一般大的姑娘,后面养的脸色红润喜洋洋,一把头发油光水滑,连医生都要当成营养标杆;前头养的却面黄肌瘦,活像是刚从难民营里逃出来的,头发又枯又黄,只剩下口能喘的气了。

    当初蓝蓝被接到城里时,也来医院做过体检,都没现在的情况差!

    自己怎么对得起蓝蓝妈妈小蔡临终前的托付。

    田蓝在外面悄悄听房内的动静,哎呦,原主背后还有个位高权重的大佬啊。

    呵呵,虽然是计划之外,但让田大富挨这顿揍,她感觉还是蛮爽。

    这也是吴雪娥最气愤的事。地富、富、反、坏、右、海外关系等,这些家庭分子,蓝蓝哪种都沾不上,凭什么非让蓝蓝下乡。建设祖国,也要看方法的。

    田蓝倒无所谓,下乡说不定更安全呢。毕竟乡下地方条件有限,就算将来也武斗,没那么容易砸开武器库把大炮都拉出来轰,保住小命的概率相对高不少。

    她现在更关注的是八一建军节市政府组织的文艺汇演。作为军转干的领导班子,市领导集体将建军节当成自己的节日对待,要在大礼堂举行演出,大家一起欢庆节日。

    这个演出活动,早两个月前就在筹备了,节目也一早定了下来。但田蓝主动在晚饭桌上提出自己想去表演,她要让大家都看清楚,她有真才实学,她不是滥竽充数。

    吴雪娥立刻叫好:“对,就让他们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别张嘴就往人头上扣屎盆子,什么话都敢乱讲。”

    现在外面传的可难听了,什么烂泥糊不上墙就是糊不上墙。上学上学不行,连预考都考不过。让她下乡还不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硬逼着老子给她走后门塞进文工团,结果害得老子吃瓜落。这就是个一事无成专门祸害家里的提不上嘴的角色。

    流言杀人不用刀,你都不知道究竟从谁嘴里先喷出来的。照吴雪娥看来,这就是原配和新老婆之间的暗战,当初和这些年下来换老婆的干部可不是一个两个。

    哼!都是忘了本的东西。还抓什么右派啊,就把这些巴着小老婆的东西统统抓起来,保准一抓一个准。

    妻子一发话,陈书记就不好再吭声。可他心里打鼓啊,晚上睡觉时忍不住提醒妻子:“蓝蓝上哪儿学的乐器?她在老家,差点没饿死。她到这边,谁会请人教她乐器?孩子憋着气,你也跟着起哄架秧子嚒。到时候她当这么多人的面出丑,脸上抹不过想不开怎么办?”

    他同意妻子安排田蓝继续上学,正是出于这方面的考量。真没手艺,去了文工团当学员,日子也不好受的。

    吴雪娥却信心十足:“大隐隐于市,高手在民间。你怎么就知道村里没大才?再说蓝蓝要真不行,你觉得田大富可能费大功夫把她塞到文工团里去吗?想想也不可能啊。”

    这话倒说的在理。

    但陈书记还是不放心,叮嘱妻子:“你找个靠得住的专业人士跟你一起好好听听,别乌鸦不觉儿女丑,丢脸也是蓝蓝受罪。”

    吴雪娥白了丈夫一眼:“我能心里没数。”

    她虽则信誓旦旦,可八一建军节当天,陈书记看着手里拿着二胡的田蓝,还是忍不住眼皮子直跳。这孩子怎么真来了?

    吴雪娥瞪丈夫:“你这什么表情?你以为就小娘养的才会吹拉弹唱?真正的艺术家都来自于劳动人民。我告诉你,蓝蓝吹的可好了,拉二胡也特别好。”

    陈书记不敢再吱声,可妻子的话,他也只能折上折地听。

    他不懂音乐却也明白,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从头到尾就没人听说过蓝蓝会乐器的事。就算她在村里学过,这三年没上手,一个小孩子也早就忘光了吧。

    他忐忑不安地坐在观众席首席上,看到田大富满脸堆笑地凑上来打招呼,真恨不得直接将面前的茶杯砸到这人脸上。

    但凡田大富有点为人父的样子,蓝蓝也不至于被逼上梁山。

    陈书记如坐针毡,眼睛盯着台上的表演,心却早就飞到后台去了,再精彩的表演都没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等到报幕员宣布:“下面,请欣赏长笛扬琴合奏《春江花月夜》,表演者:孙立阳,田蓝。”时,他更是差点儿直接站起身。

    上台的演员并没有精心梳妆打扮,还是普通的绿军装,瞧着不起眼。可是当笛声一响起,那味道就出来了。听说贝多芬还是谁弹钢琴能让盲女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月光,这个笛声也有那意思在嘛。

    哎哟,再配上扬琴,绝了,就是这个调调。真像是月亮冉冉升起,小舟荡漾春江,那水波柔软得如同一个梦。

    一曲终了,礼堂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不少人都左右张望,打听台上的新面孔是谁。以前没听说还有这么位文艺骨干分子啊。

    陈家人分开坐,大人小孩不凑堆,陈立恒坐在朋友中间。

    有人冲他挤眉弄眼:“哎呀,这真是田蓝吗?完全变了个人啊。”

    还有人对他笑得意味深长:“我听说你爸妈把她接到你们家去住了,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圆房啊?”

    陈立恒面红耳赤,简直恼羞成怒:“别胡说八道。”

    可是他的眼睛却不由自主盯着台上人看。因为下了台的人又回来了,她手上的乐器换成了二胡,朝台下的人鞠了一躬,就开始自己的演奏。

    如果说吹长笛的她静若处子,那么拉二胡的田蓝就是动若脱兔。

    真兔子,人家拉二胡都是规规矩矩坐在原位,她好了,拉着拉着居然站起来还满场飞,甚至跳上了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上去的台子,真的变成了她乐曲中的马,万马奔腾。

    整个大礼堂的人都看傻了,他们没见过还有这样拉二胡的啊。那坚定的强音,短促的十六分音符,松紧相间。那沉雄的弓力,豪放的旋律,激情热烈。好多人都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因为他们当真听到了马蹄声。

    懂行的人才能看明白她是应用拨弦手法模拟出马蹄声,仿佛万马当真在琴弦上奔腾。

    待到一曲终了,台下坐着的观众全都站起来热烈鼓掌。

    坐在吴雪娥旁边的方副市长激动地强调:“谁说孩子养不起来?我看现在小姑娘就很好嘛。”

    吴雪娥笑出声:“那要看谁养,不当人养,三年也养不好。上了心,三十天也能养成革命事业的接班人。”

    看看台上生机勃勃的小姑娘,哪个瞧了不说一声好。脏心烂肺的东西才往人头上泼脏水,扯什么底子差身体有病,所以养不出来。呸!她自己成天那副病西施的做派糊弄糊弄骨头没三两重的男人还差不多,长眼睛的人可不吃她那一套。

    她不知道田蓝有隐形食品空间,里面的东西能够迅速为人体补充能量。否则单这么短的时间,哪里能把小姑娘养好呢。

    同为女干部的方副市长扶了下黑框眼镜,认真道:“没错,这就是有心没心。”

    台上的人已经鞠躬退场,台下的议论声却此起彼伏。

    哎,这个田蓝是田部长家的姑娘吧,怎么跟传说的不一样啊。什么阴森森的鬼样子,什么万事拿不出手。明明是个很漂亮很精神的小姑娘嘛。瞧这浓眉大眼,看这一手乐器,嗐,需要走后门进文工团吗?去了文工团得当成宝贝才是真的。

    有意思了,这田家可真是有意思。

    有人便跟孩子打听:“丹萍,田蓝是你同学?”

    赵丹萍正等着呢,立刻笑:“是啊,她和田紫云都是我同学。阿姨,我跟你说,他们家特别怪。田紫云每次从学校回家都大包小包,什么鸡蛋饼干罐头都没断过,我们班同学都说她是百货商店。田蓝却一口吃的都没,还饿晕过去了。田紫云早早就被文工团收了,田蓝都不知道这事。好不容易再考上了吧,又有人眼红。嗐,真是宁要讨饭的娘。”

    下一句她没说,大家也知道,不要当官的爹呗。

    听了八卦的大人脸上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哎哟,果然啊,在后妈手下讨生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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