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榜下捉婿翻车了

我榜下捉婿翻车了 > 第 8 章

第 8 章

    【第八章】

    ---

    芳蕤馥馥,青条森森。转眼间,二月便要过尽了

    这日帘儿招招,午后软风徐来,吹得人昏昏欲睡。

    贺淳灵大步跃上廊道,行步间袍角儿卷起风息,带动窗檐下悬着的垂铃。罩内玉片相击,叮咚轻灵,如叩闻宫商。

    门口守着的丫鬟喜彤抬头见了她,忙起身轻唤:“公主。”

    贺淳灵扬了扬眉:“小姨还没醒吗?”

    喜彤看了眼壁漏,笑道:“约莫要醒了。”

    “真懒。”贺淳灵嘟嚷一句,穿过喜彤打起的帘,进了内室。

    炉香氤氲,内室静得针息可闻。

    纱帐掩着光,榻上之人睡得正酣。

    本就是存心来把人唤醒的,贺淳灵撩起帐子便坐到了榻旁。

    薄被搭在腰际,榻上之人向外侧躺着,身子微蜷,肘节曲着摆在枕边。

    贺淳灵悄悄伏身,正想去挠那段露着的雪颈,腰际忽然被杵了下,酸麻劲儿让她当即倒吸了口冷气。

    “烦人,歇个晌都不让人清静。”关瑶眼皮半掀起来,凤目中仍沾着困顿之色。

    “干嘛踹我啊?”贺淳灵直起身,没好气地嚷嚷。

    关瑶哀怨地看她:“谁叫你扰我好梦?我正和三郎品茶弄琴,谈天论地呢……”

    “色棍,你是在梦里和他胡天胡地吧!小心被春梦淘虚了身子。”贺淳灵边说话边伸手拉人:“快起来,我要出去听戏!”

    关瑶掩嘴打了个呵欠,懒声道:“今儿双日,拘星班不开台。”

    贺淳灵立马改了要求:“那去游船!”

    “自己去呀,老缠着我做什么?”关瑶耷拉着眼眉,仍旧乏着。

    贺淳灵撅起嘴来:“我就快回顺安了,你还不多陪陪我!回宫我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那你就快些个选驸马,开了府不就自由了么?”关瑶抱住贺淳灵的腰,借力坐了起来。

    贺淳灵嫌弃地推她,又忧愁道:“可是我舍不得母妃,她一个人在宫里头肯定很孤单……”

    关瑶歪在迎枕上:“你见天惹祸,我看阿姐巴不得你早些离开她呢。”

    “谁见天惹祸啊?你别张嘴就污蔑人好吧?”贺淳灵鼓起腮帮子来,极为不忿,她半半威胁道:“你不陪我,我就把那庙里的事告诉老阿祖,让老阿祖知道你说人不在,是骗她的!”

    “去吧,我一会儿给阿姐写信,就说你穿侍卫的衣裳喝花酒,有回出去玩非要下田插秧,结果把人家秧苗全给祸害了,还有唔……”

    “好了好了我不说!你也不准说!咱俩谁都别告谁的状!”贺淳灵捂住关瑶的嘴,忿忿不已。

    恰好湘眉回来了,见得两位主子又在拌嘴,便笑说一句:“生位小皇子,贵妃娘娘就不孤单了。”说着,她递过封信给关瑶:“小姐,是秦姑娘的。”

    关瑶拍掉贺淳灵的手,她浑身骨头泛懒,指头都不想动,就示意了下贺淳灵:“替我瞧瞧写的什么。”

    “净会指使我。”抱怨一句,贺淳灵不情不愿地接过那信:“秦伽容日日招猫逗狗的,就是个女纨绔,能写什么。”

    拆了背面火漆,再抽出信纸展开,贺淳灵扫了两眼,复述道:“她问你定了哪日回顺安?说要去万珍楼给你接风洗尘,还问你会不会把拘星班的人给带回去……”

    “唉?”贺淳灵顿时起了劲,也去问关瑶:“你会带拘星班去顺安吗?”

    关瑶道:“想得美。拘星班跟秋拾园的场约还有六年,先别说舅舅舍不舍得放人,这几年顺安也有重金来挖的,宋班主可都给拒了。”

    贺淳灵疑惑:“你不是拘星班的东家吗?你不能做这个主?我觉得他们去顺安名气能更大!”

    “我就占两成股,人家唤我一声东家那是客气,我哪能伸手去管这些。再说了,我也没那份闲心。”关瑶打了个呵欠,手往枕下一摸,抽出本书来。

    看了几眼那书皮,贺淳灵眉头打结:“……你变性了?”

    关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疑惑道:“没有啊?”

    “……”贺淳灵向湘眉招手:“快,快来替她号号脉,什么病啊这么严重,都开始看女诫了!”

    湘眉掩嘴偷笑道:“不止女诫,还有琴诗谱和茶经,我们小姐啊,是要当大家闺秀呢。”

    听着湘眉的话,看着关瑶淡定揭过一页,贺淳灵陷入呆滞。

    半晌,她黑着脸道:“那姓裴的还约你夜会呢,他是不是也该读读男诫?”

    关瑶捏着嗓子轻声答:“之前是我孟浪,带歪了三郎,如今我悔过自新,决定要当个知书达礼端静婉的,才好与三郎相配。”

    贺淳灵眼角微抽。

    湘眉在旁摇头劝道:“公主还是别浪费嘴皮子了,在我们小姐心里,裴三郎做什么都是有理的,这些话啊,她是断然听不下去的。”

    花痴,迟早栽在男人身上。

    贺淳灵腹诽着,冷眼看她能坚持多久。

    果然不过几息,关瑶便阖起书本子,继续趴着发愁道:“三郎到底在哪里啊,不会真回顺安了吧……”这几日来,青吴泰半的客栈她都着人问过了,压根没寻着踪迹。

    “你找他做什么?”贺淳灵问。

    “做什么都可以啊……”关瑶把脸埋进软枕,语声喃喃。

    贺淳灵哧哧笑她:“不是要知书达礼端静婉肃么?做什么都可以是几个意思?”

    “诗词歌赋,谈古论今都可以啊……”关瑶闷闷地在软枕上趴着。

    “得了吧,我看你只想跟人家谈情说爱才是真。”贺淳灵推她肩膀,拉着长音道:“快起来啊,我要去游船……”

    关瑶软趴趴地眯了会儿眼,被贺淳灵给闹得脑子嗡嗡响个不停,遂起身推被:“我陪你游船,你陪我去趟拾方街。听说那里新开了间糕铺,料实味美,刚摆架的尤其惹人口涎。”

    贺淳灵“啧”了声:“拾方街那么远,哪里顺道了?也不知道那些个糕饼子到底有什么好吃的,甜得牙疼。”

    “那是你牙口不好,回宫记得宣太医替你瞧瞧。”关瑶下了榻,准备梳洗。

    见她终于动了,贺淳灵雀跃不已:“我先去马车上等你,你快些,别磨磨唧唧的。”

    ---

    梳洗停当后,关瑶将将行到府门,便见贺淳灵在马车旁与人说话。

    嘁嘁喳喳,眉飞色舞,她对向那位着青丹皂袍的男子则神情敛敛,极为恭敬。

    关瑶才跨过门槛,男子便敏锐地侧头望来。

    是位皮相不俗的郎君。

    直隆隆的鼻,一对儿狭长的柳叶眼,眼中带着三分婉转味儿。许是因着骨相单寒,面容中又透着些岺寂冷隽,而便是那股子婉转与冷隽,对立出一种别样的风姿。

    见了关瑶,他唇际微动,眸中似有流光悄然闪过。

    “小姨!”贺淳灵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那男子亦抬步到了关瑶近前,秉起手道:“东家。”

    “宋班主。”关瑶福身还礼,言笑晏晏地问了声:“宋班主是来寻舅父?可不巧了,他去陵州巡铺子,这几日都不在府中,怕是要到下月才回。”

    宋韫星沉默了下,才答道:“所以,在下是来寻东家的。”

    似是嗓子有些干灼,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关瑶这才发现他面上隐有倦意,袍摆也微皱,像是赶了远路似的,透着些风尘仆仆的感觉。

    而虽与之相识几年,但特意来纪宅寻她,宋韫星这还是头一回。甚至连纪宅,恐怕这位角儿也是今日初初登门。

    毕竟这人性子孤僻,在戏台上听惯了响,私下反不喜闹腾场面。是以平时就算遇着纪宅大宴,他也是礼到人不到。

    “寻我?”关瑶有些迷瞪,她纳罕道:“很重要的事么?请府里坐吧。”

    宋韫星摇了摇头:“不耽误东家出门,几句话的事,宋某在这处说便可。”

    见他二人要谈事,贺淳灵摆摆手,去了马车上等关瑶。

    “是什么事?宋班主请讲。”关瑶扯了扯披帛,好奇地问。

    宋韫星指间微蜷:“拘星班近来收到两份邀贴,且都是这月的上巳节……在下思来想去许久,委实不知如何去应,想了许久,只能找东家讨个主意了。”

    关瑶眨了眨眼:“拘星班不是从不走场么?拒了就是了。”

    眸光沉下,宋韫星的声音轻缓:“这两份邀帖都出自靖王府。一位是世子殿下,另一位,是王府里的大公子。”

    关瑶眼底微露讶异。

    靖王府的上巳雅宴,她倒也收了邀帖,还是靖王世子亲手拟的,只没想到靖王府这上巳雅宴,竟然是兄弟分开办的,更没想到这兄弟二人竟然还都要邀拘星班。

    略定了下,关瑶再问:“那这两份邀贴谁先谁后?”

    这回,宋韫星停顿片刻,才滞声答:“世子殿下的邀帖先到。可据管事所说,大公子的人来送邀帖时,话中隐有强迫威胁之意,道是若不应他们的帖,便要让拘星班……在青吴待不下去。”

    末了,又补充道:“听说贺大公子……定了明日的雅间。”

    这样情急,怪不得他匆忙赶来,原来是有位主儿明日就要亲自上门。

    关瑶怔了怔,陷入片刻沉思。

    她垂眉低目,上睫自然覆低,与下睫虚虚掩着,在白瓷般的面颊布了层淡影。

    对侧,宋韫星沉默地看着关瑶,眼也不错,似在凝神等她思索。

    几息后,关瑶回神去看宋韫星,爽快答道:“宋班主先回吧,这事我明儿去处理。”

    被这双清灵凤眸直视着,宋韫星耳尖薄绯隐隐。他不着痕迹地避开那视线,微微敛下眼道了声谢。

    想了想,又问道:“听说东家要去拾方街。”

    关瑶点头:“一时嘴馋,听说那头新开了家不错的糕铺,便打算去尝个鲜。”

    宋韫星:“东家要去的,可是那今味糕铺?”

    “猜得这样准,宋班主可是去过了?味道如何?”关瑶笑着,目中波光微漾。

    像是被那笑给闪了眼,宋韫星一阵面热。他哑声道:“油润适口,齿颊留香,想来……定然合东家口味的。”

    “既是宋班主都这样夸,我更得去挑上好些了。”关瑶栩栩燕笑,笑声洋洋盈耳。

    宋韫星微俯了身:“不阻东家出行,宋某这便告辞了。”

    ---

    辞过关瑶,宋韫星上了路边停着的一辆布盖马车。

    揭开车帘,当间的小几上,雕着八仙的黑漆食盒静静摆在上头。

    揭了盒盖,剥开油纸,香味溢满车厢,闻起来,与一个时辰前的相差无几。

    只到底是二月的天,再怎么搁在食盒里温着,抱在怀里捂着,还是散了些热意。

    宋韫星尝了一块,细细品着。

    明明是甜糕,入口却泛着阵阵苦意。

    木然嚼动间,宋韫星两眼凄然失神。

    说是讨主意,实则就是来请她解困的。他这位卑之人微如尘芥,遭权贵为难时还要倚仗她,又有何颜面……

    目光逐渐灰败,宋韫星艰难咽下喉间糕食。

    ---

    相近时辰,拾方街某处茶馆雅间内。

    吴启正将看过的秘信卷成一团塞进炉下。刷了桐油的纸掉进炭中,让火焰霎那葳蕤起来,可也不过一两息的功夫,便又消减如常。

    掩了那纸灰,吴启禀道:“郎君,大虞要与西钊开战了。”

    “谁领兵?孟澈升,还是孟寂纶?”裴和渊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是表公子。”陈启答道。

    眉骨微扬,裴和渊偏了偏头,望向窗外。

    春归的燕儿啄着檐角,行人步伐从容,摊贩们乐乐呵呵地扯着家常,人人穿戴俱齐。打眼望去,这街头竟是连个乞儿都寻不见。

    近处,一家招牌写着何记糕点的铺档前,还有个四五岁大的男童举着根糖葫芦,正蹲在墙根喂一只黄毛瘌皮狗。

    那黄狗被糖衣里头的山楂酸到呲了下牙,逗得男童发出叽叽咯咯的清甜笑声,模样很是天真无邪。

    裴和渊翘了翘唇,目中碎星点点,如噙暗夜流萤。

    他问了声:“吴启,大琮多少年没有打仗了?”

    吴启在心中粗略算了算:“得有十五六年了。”

    “十五六年啊……真好。”裴和渊气定神闲地阖起眼来,感受这街市的人声喁喁,安乐祥和。

    亦在这当间,一股糕香味穿过窗栏飘到鼻底。

    裴和渊略略分辨了下,有糯豆,果脯,枣泥。

    不用吃他就知道,肯定甜得腻人。

    而便在这发腻的气味中,浅浪一般,开始有些奇奇怪怪的片段,开始在裴和渊的脑中浮动,继而兜起圈子。

    场景中,他正拿住一段细腰,身子低俯着,凑在谁的嘴边,仔仔细细舐着那人唇角的渣屑。

    太过认真,连唇隙的都不放过。

    甜的是糕食,腻的是肌肤,触之酥麻的,是……

    “笃笃笃。”

    叩门声响起,将裴和渊从混沌的神思中唤回。

    作者有话要说:  巧了吗不是?乛v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