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榜下捉婿翻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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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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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君,贺大公子到了。”叶印领着位眉目昳丽的华服青年走了进来。

    “衍思兄,怎又在独品香茗,不叫壶水酒来喝喝?”来人进了雅间便开腔打趣。

    自幻境中抽神的裴和渊胸间跃动,掌心隐隐发烫,甚至冒了些津津细汗。

    “先前喝太多了,眼下闻到酒气脑子涨疼。”他展了展手指,略略定神后取了茗杯饮茶,以冲淡舌尖犹存的丝缕甜意。

    “拢共也没见你喝过几回,这话怎么说得跟你酗过酒似的。”贺流青指了指小厮明荣拎的油纸包:“喏,给你带的好东西。”

    取了碟子,方糕被堆成小山摆上茶桌。

    裴和渊挑了挑眉:“贺兄几时也喜甜食了?”

    贺流青撩袍坐下,又顺手指了指窗外:“这几日胃口不佳,适才路经那糕铺闻得香味,倒激起我一阵食欲,便着人去买了来。听说迟些日头不这么盛了,那铺子前头可是要排长队的。”

    说话间,贺流青已接连拈了几粒入腹,笑着评价道:“甜淡正好,料也不差,倒是不负盛名。衍思不尝尝?”

    “我不喜甜。”裴和渊拒绝道。

    贺流青也不勉强,他张目看了眼窗外,叹道:“我那岱园你不住,替你定的客栈也不去,怎就非要选在这样偏僻的地界?”

    裴和渊道:“岱园过静,城中我嫌吵。这处落夜阗静,白日里也闻得些人声闹摇,最合适不过了。

    贺流青眼底露着无奈,笑着拿手指点了点他:“你可真难伺候。”

    喝了两口茶润嗓后,贺流青又接着提醒他:“你不住岱园,但上巳雅集可一定要参加。我邀了不少青吴才子,都等着要闻教衍思你的捷才呢!”

    “贺兄又是临帖又是亲邀的,我若拒绝,岂非显得过于不知好歹?”裴和渊掀了掀唇,墨画般的眉眼间犹噙一缕笑意:“只不知世子殿下可也会去?若他去,我这几日少不得再苦练一番,否则不小心班门弄斧出了丑,岂不折了你的脸面?”

    贺流青的唇角落下,俊目中的笑意也倏地敛起。

    见状,裴和渊轻如流云地笑开:“怎么?没请世子?”

    贺流青阴阳怪气地笑道:“裴兄不知么?世子殿下可也在别处办了雅集,又怎会屈尊去我那旧园小宴?”

    “旧园?”裴和渊睨着他:“那旧园可是得士人赋诗赞美,佳誉无数,里头还竖了块前朝大家之碑。平国公曾出价万两,以两处宅邸五间良铺置换,王爷都不曾松口,听说世子亦是数回讨要不得……”

    “嘭”的一声,茶具被震得叮咣作响。

    “又不是晴园,有何用?”贺流青负气般**道:“再者宏敞园林不过死物罢了!哪里及得了……”

    说话被他打断,裴和渊笑色未減,却扮听不懂他未尽之言,低头把玩茶盖。

    裴和渊不搭话,贺流青一股子气便生生憋在肺门处,不上不下闹得呼吸都紧促了些。

    一旁的明荣轻咳了咳:“裴公子莫怪,委实是世子殿下做得过分了些。我们郎君办雅集,他也办,且从仆婢宾客到戏班子,样样都与我们郎君争。”

    明荣替自己主子抱不平道:“我们郎君虽只年长世子几日,论行第到底是兄长,可他对我们郎君无有半分尊重。这回上巳之宴,更是存心挑衅。”

    接着明荣的话,贺流青大发牢骚道:“总道父王偏爱于我,可圣上寿辰却从不肯带我一道去!同为父王之子圣上之侄,他贺荣隽已得了世子之名,这等露脸的好机会,说什么也该给我才是!”

    越想越是不忿,贺流青发狠锤了下自己的腿,埋头恨声道:“年年如此年年如此!衍思,我真是憋屈!”

    等了几息,仍不听有人应声,贺流青抬起头来,去看对侧之人。

    澹荡的光阳之中,身着霜色纱金行衣的青年眉若远山,身姿舒展,如檐下枝条。

    见他长久一语不发,贺流青急躁道:“衍思,你倒是说句话啊!”

    裴和渊摩挲着杯沿,慢慢悠悠地说了声:“左不过是个寿辰罢了,王爷自有思量,贺兄何必为此与王爷置气?没得伤了父子情份。”

    “左不过是个寿辰?”贺流青咬着牙,越发将拳攥得铁紧:“我虽为庶出,却也是皇室宗子,宗正寺的玉碟上头可是有我名字的!”

    “我去年便已及弱冠,却从不曾踏足顺安,想来若非名字入了玉碟,圣上怕是都不知有我这么号人!”

    “衍思你说,论才论德,我哪一样比那贺荣隽差?非要分个高低,我就是缺了个嫡出的身份罢了!这立嫡不立长的规矩委实不公!若没了这劳什子规矩,还轮得到他当那世子么!”

    许是见贺流青情绪激动,侯着的陈启上前添茶时,出了声劝他:“大公子消消气。论才能品貌,大公子自是不亚于任何人,可祖宗礼法不好逆,大公子不愿屈居人下,身份这关却是跨不过的。再者说了,当初即便是王爷想立您为世子,陛下也不会允。正谓是祖宗礼法不可废也。这当中的余地,自是比不得储嗣之择……”

    话才脱口,裴和渊眼风扫去,陈启立马软了胆子,慌低头道:“小的一时失言,还请大公子恕罪!”

    贺流青蜷了蜷指关,心不在焉地说了声:“无、无妨的,无妨……”

    只昵喃般地说了这几个字,贺流青便神色微晃,像是陷入短暂怔忡。

    裴和渊皱起眉心看向陈启:“胡言乱语,还不出去?”

    陈启讷讷噤声,转脚出了雅间。

    裴和渊皱起眉心歉言道:“是我管教无方,贺兄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贺流青仍有些失神,似是没有听见裴和渊说话。

    雅间内一时沉寂,只闻得窗外行人交谈及商贩叫卖之声。

    裴和渊也不出声扰他,只再度将目光探向窗外。

    何记糕铺前,那小男童仍旧一手举着糖葫芦,另只手则抱着那黄狗亲昵地蹭着。

    许是被狗儿身上的毛皮刺痒到,他圆圆的脸蛋漾起带着憨态的笑容,极为感染人。

    而与这家门可罗雀的冷清相比,对向悬着黑底烫金木匾的新铺子前已排起了队。

    路边停着几驾华盖马车,一看便知,是从远处特意跑来采买这糕果的。

    十数年不识兵戈,百姓安定富足,才有闲心追求这等口腹之欲。

    相比战事不停的大虞,有贺宸那么个“仁君”在位,大琮少说还有十年的好日子过。

    这般想着,裴和渊笑得越发和煦。

    十年,他可等不了那么许久。

    对侧,贺流青终是回了神,他望向裴和渊,数度欲言又止,最终干巴巴地问了声:“府上二姑娘可转醒了?”

    “躺了四年的人,慧济大师纵是有通天神术,总也要些时日,那符才能见效。况大师说了,到底何时醒,还需静待机缘,如何急得来?”裴和渊音无波澜。

    贺流青却急急接话道:“神僧说这斋戒抄经需得兄弟姊妹亲来,可她那兄弟姊妹又不止你一个,偏生却推了你来。岁试在即,若说这里头没有别的思量,我可不信!”

    裴和渊目中噙着星点笑意:“贺兄到底想说什么?直言便是。若让我说,既为手足,自要多些容让。”

    手足,容让。

    贺流青不自觉地流露了些冷笑,灼热隐怒的目中折叠着不屑:“衍思你就是人太过忠厚。同等来说,你十三岁便享誉京都,连圣上都赞过你才学,可那裴颂和呢?他不就仗着个嫡子身份才承得伯府?现在好了,弄得临安伯府日渐萎靡,委实有辱裴老伯爷之盛名!”

    这话中的拱火之意委实明显,可裴和渊却靠向椅背松了松脖子,一幅浑不在意的模样。

    而贺流青真正想说的,又何止这些。

    他眸子急闪嘴唇翕动,胸臆中一股股的冲动在推着他,只挣扎几番,开口说的还是:“明日可有安排?若没有,不如与我去戏园子听听戏?”

    裴和渊摇头:“明日我要去崔府。”

    原是要去探恩师。

    贺流青以拳抵唇,不自在地轻咳了声:“我听闻,崔老学官的孙子与贺荣隽有些往来……”

    裴和渊微笑:“依贺兄观来,我可是那出尔反尔之人?”

    贺流青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实则是贺荣隽太过分,他连个戏班子都要与我抢,我自然怕他也去扰衍思你的……”

    裴和渊也满不在意,反安慰道:“贺兄莫急,说不定哪日里王爷改了主意,你能去顺安了呢?”

    贺流青眸子发黯,自嘲地笑了笑:“那便承衍思吉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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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裴和渊辞别后,贺流青走出茶馆。

    许是藏着事,他走道也心不在焉的。掀起袍摆正待迈腿过槛门,忽听得“喀嚓”声响,却是一路经的瞎眼相士手中拄杆断作两截,带着那崴了脚的相士正正向他撞来。

    躲闪不及,贺流青脚下亦是一个趔趄,若非眼疾手快扶住门框,险些也摔在了地上。

    “哎唷真是对不住,撞着您了。”那相士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连连致歉,又摸索着去掺他。

    贺流青拧起眉,待要抽回手,却被那相士死死捉住胡乱按了几下,不仅如此,那相士还抬起肘来,竟是将他额眉鼻全摸了一通。

    不及他反应,对方面色变得惶惶至极:“这、这委实是小民冒犯,还请尊驾莫要怪罪小民……”

    念念叨叨间,那相士双膝微曲,似乎想要跪下来,可临了忽又迟疑地问了声:“陛、尊驾可是微服出巡?”

    贺流青怔住,还当自己耳听有误,一旁的明荣已低声斥道:“休要乱说!这是靖王爷府上的大公子,你脑袋不想要了?”

    相士错愕:“明明是日角之相,怎会、怎会是个王府公子呢?”

    明荣佯作不耐,上前推了那相士一把:“嘀咕什么!臭算命的,还不快滚!”

    相士忙告了罪,捡了地上的东西跌跌撞撞地走了。

    明荣撇撇嘴:“近来也不知怎么了,总碰到这些奇里奇怪的人……”

    马车开动,贺流青掀起帘角,看着那相士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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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马车走远,陈启回了雅间。

    他抓了抓鬓角,有些头痛地说道:“郎君,上回那遗诏之事,大公子只是提了一句,便被罚了半个月的禁步,看来靖王爷很是谨慎。”

    裴和渊“唔”了声:“何止谨慎,还愚忠。而愚忠之人,不会轻易动念。”

    “他这样冥顽,咱们该怎么做?”陈启有些担忧。

    “忠心这种东西,只要是用在人身上,总有变的机会。”裴和渊眉目松和:“他忠于什么,便毁去什么。”

    若忠的是一件死物便别说,偏偏那忠心的对象,是一个人。

    而凡是人,必有其污糟之处,帝王尤甚。

    左不过那高位之人想藏些什么,要比普通人容易罢了。

    说起来,逼反忠将,可是个极有意思的事。试问还有什么戏码,能比兄弟反目这一出还要好看?

    敛眸把玩了会儿杯盖,少顷,裴和渊正想起身离开,突闻得外头一阵哄闹。

    有急速吠叫的狗声,孩童惊恐的痛哭声,男人粗鲁的悍骂声,以及妇人的求饶声。

    打眼去看,却见是那何记糕铺前出的动静。

    还是那面幡旗之下,刚才还高高兴兴和犬儿分享糖葫芦的男童,这会儿被个暴眼粗眉的汉子拽着在打。

    旁边试图阻拦的妇人该是那男童的母亲,只她几回上前都被推开,最后更是直接被汉子一脚踹倒在地。

    男童脸上留着指痕,哭得满面鼻涕眼泪,糖葫芦早就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在黄狗跟前。黄狗却也没有吃,只汪汪地冲那打人的汉子狂吠。

    “一天到晚给老子惹晦气,今儿还敢弄条狗来吓得客人不敢进,搞砸生意,看老子不打死你!”骂骂咧咧间,那汉子再度举起了手。

    常年揉面的手厚实劲大,蒲扇般的巴掌接连落在男童单薄的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男童咳了几下,旋即哭得像要断气似的,一道哭嗓下去,好几息才喘起更大的吸气声。应是惊厥过度,本来嫩白的脸膛现下隐隐发紫。

    这般惨状引得围观者啧啧有声。指指点点的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劝道:“何大,酒疯撒得差不多得了。这狗是个温驯的,前两天在我摊前蹲着也没见阻我生意。再说了,刚才那客人本来也不是要去你家买糕的啊!关这狗什么事,又关孩子什么事?”

    “怎么不关他的事?那客人本来脚尖是朝我这铺子的,一见这癞皮狗就转了向,分明是被吓走的!还有!”何大喷着酒气,把男童拎得离了地,一双锃红的暴目撑得像要吃人:“这小短命鬼卵用没有,成天浪费老子的钱买这破馊玩意儿,今天不打死他,老子不姓何!”

    粗声说完这几句,何大掐着男童的脖子,把男童摁在身前,从身后抽出根儿臂粗细的擀面杖来。

    面杖高举于空,伴着妇人的尖叫声,眼见便人朝男童挥去——

    “啪”的一声辣响,伴着何大的惨叫声,他手上的面杖被条鞭子给卷到地上,咣啷断成两截。

    也不晓得是失了准头还是怎么地,那不知打哪儿来的鞭子把何大的衣袖都抽裂了,还在他下巴挂起一道红来。

    颌骨火辣辣地发着疼,何大抬手抹出一巴掌血珠子,当即朝前怒吼一声:“谁他娘的敢打老子!还不给老子滚出来!看老子不把你头给拧了!”

    这一下太突然,围观人众张目四顾,最后,悉数聚焦在与何记门对门的今味糕铺。

    门楣之下,抓着鞭子的黄衫姑娘桃腮含怒,杏目衔嗔:“你要拧谁的头?我借你十个胆子,你敢吗?”

    “淳灵儿,先别发火。”一把拐拐绕绕的声音传来,自那姑娘身后,缓缓走出个挽着砂红披帛的姑娘来。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大阔爱说人物啥的有些理不清,我寻思晚点到我的x脖上po个已知人物关系表啥的(=i _ i=)

    被掏空了,下章周五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