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么子啊？傻愣的，干活啊！”眼前的中年妇女见我呆望着她，大为不满，十分不明白怎么她老公送来这么个没眼力价的愣头青。
她操着一口外地口音，一脸刻薄。假如嘴里再叼根烟，活像周星驰电影里的包租婆。
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两个人正在一辆货车旁卸货。
全都是冻鱼冻虾之类的水产，活鱼虽有，但也是少数。z市的水产比其它地方价格要高出一到两成，生意却丝毫不受影响。
毕竟整个z市的水产业，都被太子李成飞一人垄断了。想吃便宜的？花上几个小时去外地吃去。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些苦力。心想这不他妈就是农民工吗？怎么我卧底成这德行了？
不过事已至此，我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走一步看一步，或许事情会有转机？
一箱箱的冻鱼分量不轻，加之大冬天的，我又连个手套都没有，才干了十来分钟，我的手就冻得僵了。
人最怕比。我搬着货，竟然开始怀念起在少管所的时候了。
奇怪得很，在少管所的时候，我怀念的是校园生活；在学校的时候，我怀念的是有家的过去……
“后生，咋出来干活了？”货一件件变少，快收尾的时候，一个劳工长舒了口气，开始跟我搭话了。
其实我也挺奇怪我为啥会在这干活的。按照我的想法，不说对我委以重任，怎么也会把我跟徐文乐安排在一起吧？
再或者去贝勒的场子里面当个打手……或者服务生什么的？
“被学校开除了，没地方去。”我半真半假地说道。
“唉……”那人看着我，一脸惋惜：“怎么不好好读书啊？可惜了。”
我也想好好读书来着……
“快点做啊！别讲话！”包租婆见我们说起话来，颇有些不满。
货总算卸完了，那两个人在包租婆面前排着队，一人拿到了20块，我一见有钱拿，连忙也凑上去了。
“五块？”我看着手上这张紫色的钞票，有点傻眼。同样是干活，为啥我就是别人的四分之一？
我刚想质问，包租婆却翻了个白眼，进了店里。
先前问我话的那人拉了一下我，带我走到一个遮风的角落，在那里蹲了下来。
这人看样子四五十岁了，饱经风霜的脸，眼神颇有些迟钝。
“挣钱挺累吧？”这个大叔问了我一句。
我正往冻僵的手上哈着气，闻言颇有同感地点点头。
想想当初敲诈一下何凯，两万到手，现在在这寒风中累死累活，五块……
不知道为什么，这大叔看向我的眼神满是慈爱，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一样。
果然，他下一句就聊到了他的儿子：“我儿子跟你差不多大，也是不好好读书，上了个中专……”
话说到一半，他看起来迟钝的眼神确实突然活了：“走！来活了！”
他向着一辆刚刚驶进来的货车跑了过去，还催着我快点。
我这才发现还有许多人也跑向了那辆货车，不过我跟这个大叔是第一个跑到的，其他人一看活被人抢了，都是悻悻离去。
这家市场不止一家卖水产的，我环望一圈，基本有半数全是在做这个生意。
大叔麻利地开始卸车，我在一旁手忙脚乱的帮着搬货。
太累了。这是我唯一的感觉。
要是还有别的感觉的话，那就是太冷了。
这车我们卸了很久。到最后我几乎都说不出话了，只觉得我是不是拿错了剧本，为什么会在这里上演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戏路。
难道不应该去演无间道吗？
抢活的人很多，不是每辆车来都能抢到的。每次抢不到活，大叔都是一脸失望地回来。
我却是在想，再来活我也不干了，成特么遭罪啊！
天色不知不觉就暗了下来。大叔抬头望了望，叹口气道：“今天不能有活了，回家吧。”
他起身拍了拍屁股，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
我愣了。
他有家可归，我呢？
这么冷的冬天，在外面过夜可是会死人的啊！
北方的冬天，年年都有因为喝多了冻死在雪地里的人。我不想也成为被冻死的一员。
毕竟明天就是元旦，死在跨年之夜未免太凄惨。
正在我踌躇不知去处的时候，先前开皮卡车送我过来的那个中年男人看到了我，他见我在外面，很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
“那我该在哪？”我没好气道。
“快点进屋！”他赶忙招呼我进屋，还给我倒了杯热水。
“你这个婆娘怎么回事？怎么把人撵出去了？”包租公不满地对包租婆叫道。
包租婆一愣：“我以为你从哪拉来的小工……”
包租公不说话，他也是想把我当小工用的。
“你在这干活，包吃住，怎么样？”包租公转头看着我，却闭口不谈工钱。
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免费打工。我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有个落脚处总是好的，不答应的话今晚去哪睡……
先在这干着，看看李蓉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吧。
见我答应了，包租公倒是挺开心。包租婆却意见相左：“哪有地方住啦？挤死个人啊！”
埋怨归埋怨，但主事的人明显是包租公，包租婆再怎么摔摔打打的也无济于事。
吃过晚饭，摊一收，这天就算过去了。
冻鱼之类的就放在外面，也不怕被偷。收进来还得放冰柜里，一来放不下，二来还费电。
店最里面有个隔板，里面就是卧室。他们两人住在那。我却是直接打了个地铺，跟着这些鱼虾睡一起。冷就不说了，一股鱼腥味。
好在他们还算有点良心，给我了一张电热毯。
像他们这些人，起床往往是很早的。我虽然心里有准备，但第二天被叫醒的时候还是有些不爽。
天太冷了，我睡觉的时候棉裤都没敢脱。一看时间，才五点。
起床之后，包租婆就开始指挥着我摆货了。
今天元旦，人们都合家团聚去了，谁还出来买你这些东西。这个市场里绝大多数店面都不开张了，怎么他家还要卖东西？
一上午都没什么人来，偏偏包租婆看我十分不顺眼的样子，总是指使我干活，乱搬东西。
这盆鱼，我都从里外搬了三次了，搞得我实在是想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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