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放虎归山

    祥云路是一条很旧的街。大约从民国期间就存在了。原先的石板路砖瓦墙都被油渍和污水弄得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城市新旧更替，这一带也终于要被拆了。整条街的拆迁户都已经搬了出去。

    挖土机已经推倒了街上一半的楼，还留着另外半条路没拆。这里是高敏公司要开发的房地产项目，因故停工一周。

    有辆的士停在了祥云路36号门口，一个长发女人焦急的跑下了车。

    36号对面二楼的阁楼临窗边有两人坐着品茶，这里原本是个茶室。现在空余些蒙尘的桌椅，茶叶和茶具都是他们自己带来的。因为要坐在这等着看一场好戏。

    他们看着女人急匆匆地跑进了36号的小院。

    “鱼儿上钩了。”高敏眼里有残忍的兴奋。“这次我不会再让她跑掉了。”

    “我答应过你的。”周怀安一样享受这样的时刻。“所有有罪的人都该受到惩罚，包括你。”

    高敏的身体抖了一下，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别开玩笑了。”

    “不用紧张。今天是她的日子，不是你。”周怀安呡了一口茶，高敏看不出来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认真的。有一点她很清楚，等小妍的仇一报，她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周怀安是个控制不了的疯子。

    “目标已经进到射击区域，请示需不需要立刻击毙？”预先埋伏好的狙击手就在36号庭院里给周怀安发了短信。

    容易是知道的，盛昭曦只需要踏入这个院子就会被击毙。他同样也逃不掉。

    所以他不希望盛昭曦来白白搭进一条命，只希望她能替他传句话给秦婧，不要让秦婧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和他的死。

    可是就连这句话周怀安也没让他说完。周怀安是爱秦婧的，他恨他抢走了她。

    这一点让他在周怀安面前占尽了优势，即便他现在不过是个阶下囚，可是他得到了周怀安永远得不到的。

    当容易听到女人奔跑的脚步声在门边响起的时候，心中腾起的只有绝望。

    院子的木门被人推开，伴随着女人心急如焚的呼喊声。

    “容易！”

    “阿婧？！”容易看清楚来人，挣扎着想从地上起来，却因为手脚被束缚住而重新摔回地上。“你来干什么？快跑！”

    “你怎么可以擅作主张？这样他们太危险了！”盛昭曦听完言铮的计划，感到很生气。无论是周怀瑾还是秦婧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她和容易作为警察不能保护他们就算了，还反过来需要拿他们当挡箭牌。未免太过怯弱。

    “周怀安一定是设好了一个局在那里等着你。你去必死无疑。”

    “你还记得冯雪儿那单案子吗？我说过，哪怕是只有一线生机，我也会为了我的队友去拼尽全力，哪怕豁出性命。”

    “我并没有反对救容易。但你只有一条命，光凭运气是不够的。r虽然疯狂偏执，但他心里对秦婧和他哥还是保留着位置的。如果秦婧和周怀瑾出马都救不回容易，你去更没用。反之，如果他们可以救出容易，你也不需要去。你放心，只要r在场，他不会伤害他们的。”

    言铮一早就猜到他们要对付的幕后黑手其实是r，也知道他们会对盛昭曦单独下手。

    所以他关联了盛昭曦的邮箱和各种社交网络，她收到所有信息都会自动转发一份到他的账号。

    为了以防万一，他从汤合行那里一出来就开着提前租好的的士去警局门口拦截盛昭曦。而周怀瑾则开着另一台的士带秦婧去了邮件里提到的地址。

    他还特意嘱咐了秦婧戴假发，穿上盛昭曦的衣服。不要让他们在第一时间发现来的人不是盛昭曦而恼羞成怒对容易痛下杀手。

    只要他们见到容易，并且引出周怀安就有谈判的余地。

    “话是这么说，还是太危险了。万一r没有在现场怎么办？”盛昭曦知道她说的有理，可还是觉得隐隐的不安。秦婧如果出了什么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他这样执着的要将我们这些‘恶人’以私刑除掉，这种场面怎么会缺席？恐怕是躲在哪个角落看着好戏。”

    “不管怎么说，这中间变数太多。你不该不和我商量一声，就让秦婧和周怀瑾去冒这个险。”

    言铮拉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想太多。这场仗才真正的刚开始。”

    周怀安确认“盛昭曦”已经跑进庭院里见到容易了。以他居高临下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对面院子里“盛昭曦”跑进去蹲下身抱住容易，她的背影轻颤，似乎是在哭。周怀安几不可闻的嘁了一声，真是个多情种，对每个男人都这样难舍难分吗？

    他对狙击手下达了杀的指令。

    枪是装了消音器的，所以除了容易听到擦着他脸旁过的风声外，外面并没有听到太大的声响。

    但秦婧已经倒了下去，脸上还伴随着微微惊诧的表情。刚刚流出的欣喜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擦去，子弹就从她的头部穿了过去，打在了墙上。

    无法遏制的悲恸仿佛堵住了容易的喉咙，他看见有血从秦婧的脑袋旁源源不断的涌出来，和他的血汇在了一起。

    “阿婧！！！”瞬间的沉默后，是巨大的怒吼。

    车里的人和坐在窗口的人听到他的吼声，同时一惊。

    司机从的士里狂奔出来往院子里跑，周怀安看到了，是哥哥。

    容易刚刚叫什么？他一定是听错了。周怀安愣在原地，聚精会神去看院子里的女人。

    倒在地上的女人，仰面朝天。鲜血在四周蔓延，打湿了她的头发。清浅而知性的素颜，还有未及收回的微笑。是秦婧。

    “小鬼头。要叫姐姐。”耳边突然响起第一次见面秦婧笑着调戏他的声音。

    周怀安跌跌撞撞的往楼下跑，高敏也跟了下去。原计划狙击手应该要立马击毙容易。但接二连三闯进来的人，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看见随着他后脚跟冲进院门的弟弟，周怀瑾泪流满面。“他们跟我说是你，我还不相信。你真的这么丧心病狂！这是秦婧啊！你连她都可以下得了手？”

    此时秦婧躺在地上，已经了无生气。

    周怀安大怒之下第一反应是掏枪对准容易，同时有个红色的光点也落在了容易的太阳穴上。而容易此时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和巨大的刺激已经休克了。

    “都是他害死了阿婧！都是他！”周怀安歇斯底里的盯着他。

    周怀瑾挡在容易身前，也挡住了狙击手的瞄准点。并反手甩了周怀安一耳光，“你才是真正害人的那个疯子！”

    他没有还手。反而回头对躲在暗处的人说：“滚！”

    红色的光点消失了，周怀瑾却只觉得更加悲戚，拉住他的手腕。“你还认我这个哥哥？那你就别再继续错下去了。收手吧。”

    周怀安甩开哥哥的手，退后一步。“我没有错。错的是他们。他们都是罪人！”

    周怀瑾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胸膛堵住他的枪口。“你既然执迷不悟，那你开枪吧。我也是有罪之人，如果不是我将那么小的你送到爷爷那去。你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让我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不如痛快送我去死。”

    周怀安眼中惊疑不定，脑子里似乎在天人交战。最终仍是放下了枪。“哥，别逼我。”

    “你想看着阿婧死吗！现在打120，送他们去医院，说不定还有得救。”

    周怀安挣扎了一下，看着血泊中秦婧。最终还是选择掏出手机报警。

    高敏从他身后劈手夺过手机。“你是不是疯了？现在报警，我们就都完了。”

    “把手机给我。”周怀安威胁的看着她。

    “不。”高敏将手机藏在身后。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周怀安对着天空开了一枪。高敏吓得赶紧将手机丢了回去。

    “你要和他们搂着一块死，随你便。我走了。”高敏踩着她的十厘米高跟鞋，飞快坐上她的车，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黑暗中的狙击手也趁乱离开了现场。

    周怀安报了警，救护车和警车五分钟以内就会赶到这里。

    他跪坐在秦婧身边，将身上的衬衣撕成碎布包住秦婧的头。他包的那么仔细，那一刻，周怀瑾愿意相信他不是故意要杀害秦婧的。

    “你走吧。”周怀瑾将他从地上一把提起来往门外推。“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再害人。”

    周怀安盯着哥哥的眼睛，没有动，似乎是听不懂他的话。

    “走啊！”周怀瑾推了他一把。

    周怀安踩到门槛踉跄了一下，他最后回头看了哥哥一眼。终是跑了。

    剩下周怀瑾对着地上躺在血泊中的两人，他跪下向他们磕了一个头。“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