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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再相见

    方尧是披着夜色来的,他的身影在夜幕当中若隐若现,他缓缓向我们走来,周身带着气势磅礴的味道,等他走近的时候,我看到他脸上有好几处淤青,一只眼睛几乎肿得睁不开,左手上还绑着绷带。

    他面色凝重地走到我们身边,拉起小小的手,交给她一样什么东西,整个过程中始终一言不发,小小摊开手,看到血迹斑斑的两颗牙齿,霎时惊叫了一声,继而大哭起来,扑到方尧身上一拳一拳捶打着他的胸膛,而方尧像是什么感觉也没有,任由她拼命厮打,厮打中碰到尚未愈合的伤口,丝丝血迹在衣服上浸染开来,小小发泄得酣畅,并未发觉,而方尧只是微微皱眉。

    他一定很疼吧,从身体到灵魂都在疼,而且都是因为同一个姑娘在疼,我始终是看不下去,于是拉开小小,用了很大的劲儿才把她拉开,看得出她是下了狠手的,我问方尧:“你到底干了什么?”

    方尧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笑意,像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我就知道他打不过我。”

    我说:“你疯了。”

    他的笑意不减,说话的语调也是那样平静:“是么?我也觉得。”

    真是拿他没有办法,幸而小小在我怀中慢慢安静下来,少了方才的冲动,只是浑身又开始了颤抖,她紧紧握着那两枚牙齿,脸上是无比痛苦的神色,说话的声音也是颤抖的:“方尧,你走吧,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小小垂眼,真的不再看他,而方尧显得有些疲惫,他仍在浅笑,言语温和地对小小说说:“那我走了,你什么时候还想见我,我一定,会马上出现的。”

    小小冷笑:“不必了。”

    方尧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便隐没在黑夜里,他清瘦的背影慢慢消失,夜幕中又传来他的声音:“陈革在人民医院。”

    我看了看小小,她仍旧紧紧握着陈革的牙齿,眉眼低垂,自顾自流泪,她哭得很伤心,身体一抽一抽的,我连安慰她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一刹那突然觉得好累,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这一天已经有了太多的眼泪,也不多这一点,就让她尽情地哭一次吧,也许眼泪一次流干了,以后就再也不会哭了吧。

    于是我没有安慰她,小小那天晚上伤心得异乎寻常,连我都感到惊异,小小哭得越来越伤心,恨不得把心肝脾肺都哭出来,我不知道她哪里积蓄来那么多的伤心,可能是压抑太久,太需要发泄,而我除了给她一个怀抱,什么也做不了。

    一直到学校保安举着手电出来,小小的哭声还是难以自控,看到手电光马上就到我们身边,我只好拉着小小逃开,我知道我们应该去哪里了,于是打了出租车,直奔人民医院。

    小小一直哭得惊天动地,从出租车哭到医院,再到陈革的病房,陈革身上裹着不少纱布,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小小的哭声一直持续到扑在他身上,一边哭一边口齿不清地唤着他的名字。

    大概是小小动作太大了吧,陈革吃痛地叫唤了一声,终于醒过来,他一睁眼便看到小小一脸泪水加鼻涕的样子,竟从那张变形的脸上挤出一个生硬的笑,为什么方尧和陈革这两个受伤的人,都那么爱笑。

    他吃力地扯着嘴角问她:“王小小,你哭什么?”

    小小只是摇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那时她的哭声已经难以自控。

    “王小小你不要哭了,你说句话。”

    小小还是止不住,他只能转而问我:“雨楠,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答道:“方尧告诉我们的,你们俩今天打架了?”

    陈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焦急地问我:“他说,小小怀孕了?”

    看来陈革是真不知道小小怀孕的事,眉目间尽是惊讶和难以置信,我对他点点头,他还是不相信,又转头看向小小,小小终于抬起头来,眼睛早就肿得挣不来,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对我道:“雨楠,你先回去吧,我今天晚上不走了。”

    想想也是,他们俩太久没见,好不容易再见一次却是这样的情形,真的需要时间来讲清楚很多事情,这个时候,我还是不应该打扰他们吧,我说:“好,那我先回去了。”于是转身要离开。

    小小和陈革一同叫住我,陈革说:“雨楠,谢谢你。”

    而小小跑上来,给了我一个拥抱,她的声音和沙哑,她说:“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我真是个混蛋。”

    我笑笑:“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的,我希望你幸福。”

    说完打开门要走,小小又叮嘱:“注意安全。”

    我说:“好。”

    回去的车上我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这一天真是太累,让人精疲力竭,就想这么睡过去,睡死过去,不要再醒来。好在第二天便是周六,好不容易得来的周末,我想昏昏沉沉睡上两天,一分钟都不睁眼。

    没错,那时候我心中就只有那么一点卑微的愿望,可就是这一点卑微的愿望,也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听到铃声的时候大脑怔忪了几秒,我第一反应是王小小,心想莫不是和陈革又闹出什么事故了,这两个人真是不让人省心,所以我略为紧张,很快从包里陶出来手机,没有想到却是我妈打来的。

    当时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妈从来不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强行定了定神,才接通就听见她沙哑的嗓音,明显是刚刚吵过架,我知道他和我爸吵架时声嘶力竭的架势,每次吵完必是这样的嗓音,她沙哑着嗓子说:“你能不能来派出所一趟?”

    我并没有过多惊讶,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往常他们二位打架被扭送到派出所,也都是我给领回家的,所以我只是淡淡地问:“没出人命吧这次?”

    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无比凄凉:“这回是真的完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车还没有开到学校,我让司机直接转向开往我家的方向,那时大概晚上十点半钟,我家在城市的另一边,离学校很远,即便一路上没怎么堵车,到派出所时也已经接近凌晨。凌晨时分的派出所很冷清,只有一两个值班人员,也显出穷极无聊的昏昏欲睡,我走进去的时候,发现被关押的除了我父母,还有一个女人。

    我妈看到我走进去,脸上出现骄傲的神色,她的骄傲糅合在那张妆容花乱、兴奋过度的脸上,显得有些神经质。

    “我女儿,来带我走的。”她从凳子上腾地站起来,对着警员嚷道,警察对她的神经质也已经熟视无睹,由于这二位隔三差五要进来走一趟,大家甚至成了熟人,很多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走个过场,于是我这边刚签完字,那边警察已经示意我爸妈可以离开,我妈气宇轩昂走出去的神色仿佛是刚逛完商场,完全没有一点羞耻感,倒是我爸,只是颓然地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我妈回过头去对着他冷笑:“不走了?想跟那小贱人同甘共苦是吧?哼,也好,我女儿是来接我的,跟你们没有关系。”说完拉着我离开了。

    这下我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本以为角落里那个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与我父母并不认识,现在想来,该是和我爸有关系吧,最合理的情节大概是两个人被我妈撞个正着,然后上演一场正室和小三的世纪大战,最后全被逮到派出所拘留。嗬,多么狗血的一个戏码呀,竟然活生生发生在我家里,有一种中了头彩的感觉,我真该去翻翻黄历,看看上面是不是写着诸事不顺,不宜出行。

    经过那么多年的锤炼,我对父母间的战争已然见怪不怪,但他们之间出现第三者却还是第一次,难怪我妈这次有些反常。

    我以为我妈会一直持续着她的骄傲,没想到才出去不愿就绷不住了,这个女人也终于表现出她的无助。她无力地靠在路边灯柱上,看上去形容枯槁,像是老了十岁的样子,她点了一根烟,猛地吸了几口,然后徐徐吐出烟卷,烟是从嘴里和鼻子里一起出来的,小时候我就一直奇怪,从嘴里吸进去的烟,为什么能够从鼻子出来,我问她,她从来不曾解释清楚。

    她酷爱抽烟,我想是因为她抽起烟来很好看的缘故,人们总是喜欢做能让自己显得很好看的事,就比如我妈抽烟,她是一个美人,哪怕是如此落魄的当下,她依然美得不可方物,这是一种颓废的美,烟雾笼罩在她四周,这画面看上去颇有七八十年代老电影的韵味。

    她一连吐了好几个烟卷,然后用两个手指夹着剩下的烟头,一只手环胸,另一只手举着烟歪在脸旁,她问我:“我是不是老了?”

    那一天她始终显得疲惫而憔悴,看惯了平时强势的样子,我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所以那一天,我反而能够心平气和地同她讲话,我说:“若不是每天和我爸吵架的话,你也许能比现在年轻一点。”

    她仿佛没有听见我回答,又问:“你说,那个小狐狸精有什么好的?她比我漂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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