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的青春时光易川薛雨楠

我和你的青春时光易川薛雨楠 > 第四十二章 多愁善感

第四十二章 多愁善感

    那天从易川的小区出来,我顺道去超市买了菜,打算回家和小小做饭吃,当拎着大包小包打开门进去时,才发现小小不在家,我当时就慌了,预产期就是眼下这几天,马上就得到医院待产,这时候丫怎么还能够一个人乱跑呢?

    我飞快地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铃声却在门外响起来,王小小挺着个大肚子,艰难地从门口“挤”进来,然后一手扶腰一手擦着脸上的汗。

    “你丫去哪了?”我问。

    王小小朝我扬了扬手上的袋子,里面是一些生活用品,她说:“住院之前,我想再去看陈革一次。”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走进监狱,里面阴森森的直让人脊背发凉,整个建筑呈现出一股破败荒凉的感觉,里面充斥着死亡的气息,不知道有多少死刑犯是在这里被枪决的。

    我畏畏缩缩地跟着小小进去,在那里终于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陈革,他竟笑着问我:“薛豆豆,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爱哭吗?”

    陈革每次见我都要拿我爱哭这件事来开玩笑,即便人在监狱了也还是如此,我于是向他揶揄道:“你最好对我好点,现在你老婆孩子可都在我手上呢。”

    王小小把带来的东西交给他,对他说:“我马上要生了,明天就去住院,过几天就能带着孩子来看你,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陈革说着,突然眼圈一红就哽咽了,我还是第一次见陈革这样,丫从前可是天不怕地不怕,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现在却也突然多愁善感起来,那天陈革像个孩子一样抓着小小的手就是不肯放开,最后同样像个孩子一般哭得稀里哗啦如丧考妣,连狱警都看不下去险些要上来阻止。

    我赶紧用谄媚的态度对狱警大哥道:“别激动别激动,他就是快生儿子了情绪有些失控。”

    没想到接下来陈革愈演愈烈,眼泪鼻涕一起喷涌而出,嘴里跌跌撞撞突出些“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出去一定改过自新”之类的句子。

    整个过程中王小小只是微微带笑,隔着桌面轻轻抚着陈革的头,那笑容慈祥地像在安慰自己的儿子,“没事,有雨楠在呢,你老婆孩子都会没事的。”

    听完这话,陈革连忙就来抓我的手,我躲闪不及被他狠狠擒住,然后那厮又哭开了:“雨楠你就是我陈革的恩人啊,我他妈以后给你当牛做马。”

    说真的一个大老爷们哭起来也真是惊为天人,看着他那副死了爹妈一般的悲催样子,我也不禁悲从中来。

    那天一直听陈革哭够了探视时间,从监狱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和王小小在夜色中相肩而行,伴着路上昏黄的灯光,气氛显得特别宁静。

    “王小小同学,马上要当妈妈了,心里什么感觉?”我边走边问她。

    小小放满了脚步,像是在思索,沉默半晌,才说:“我觉得孩子挺可怜的,遇上我们这样的父母,也许他出生以后,还要跟着我们一起受苦,其他孩子应该得到的东西,他都得不到。”

    “可你们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爱他对不对?”

    王小小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抓住我的肩膀,弯下腰扶着肚子说:“雨楠,我感觉,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哪里不对劲儿?”

    我给吓了一跳,马上低头去看,只见地上模模糊糊地有几滴血渍,我当时就慌了,忙问:“肚子疼不疼?”

    王小小茫然地摇头,我没再多想,掏出手机拨了120。

    打完电话王小小才开始阵痛,疼得靠在我肩上嗞嗞吸着气,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等到救护车呼啸而来,护士将她搬上担架时,小小已经大汗淋漓,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我见她嘴唇都紫了,吓得哆哆嗦嗦去摸她的额头,“小小,你还好吧?”

    小小一下子抓住我的手,攥得紧紧的,我不禁吃痛,“我去你力气怎么大得跟头牛似得?”

    “我快不行了雨楠”小小深深喘气,胸口剧烈起伏着,拽着我的手断断续续道:“我要死了。”

    大概每一个孕妇生产前都有这样的想法,生命是一个多么神奇的过程啊,上帝给了你生命,却在这个过程中让生你的那个人如此接近死亡,我相信每个人呱呱坠地的那一刻,都是一场生命的交换与继承。

    我听了小小的话,笑着安慰她:“撑住啊姐姐,曙光就在前方,这熊孩子可算是要出来啦。”

    “不,我真的快不行了。”小小的手愈见用力,“有件事,有件事你要帮我。”

    我被她攥得龇牙咧嘴面部扭曲,救护车在路上飞驰,我被颠得一跳一跳的,又被王小小立遗嘱似得表情吓得一哆嗦,“别啊,有什么话生完孩子再说啊,你这样我害怕。”

    “听我说,雨楠,有件事你必须要知道。”

    “什么秘密?”

    “其实这个孩子,不是陈革的。”

    小小神色苦楚地说完这句,我眼珠子都掉下来了,“开玩笑的吧姐姐,不是陈革的难道是方尧的?”

    小小脸上满是苍凉的神色,她把脸别到一边,缓缓道:“去年暑假闯入我家的劫匪,他们不只抢了钱,还……”

    王小小说到这里,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而我整个人都懵了,感觉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像被电击到一般酥麻,“你是说,你,你被……”

    “是,所以奶奶才会不顾一切去救我。”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眉头深深皱在一起,无法继续说下去,而我只觉得胸口一阵堵,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我狠狠咬着嘴唇来缓解自己的震惊,然后问小小:“你怎么不早说呢?”

    王小小面色苍白,无力地说:“我原本只想忘了一切,好好的重新生活下去,可是没有想到会怀孕。”

    直到现在,一直到现在,我才终于知道,那个夏天在王小小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和陈革分手,为什么离开方尧,为什么陈革第一次知道小小怀孕时,那露出个惊讶的表情。

    良久,我才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握着她的手缓缓问:“那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事情?”

    “如果我死了,孩子还活着,请你,请你替他找一个好人家,让他快快乐乐地长大。”

    “不,我帮不了,你不会死,没人会因为生个孩子就死掉的。”

    小小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可我必须做最坏的打算,万一,我是说万一,真的会那样,你一定要帮我雨楠,瞒着陈革,告诉他孩子也死了,他应该去追求更好的人生。”

    “不,不……”我只是摇头,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我感觉自己整个胃都在抽搐,“王小小你不会有事的。”

    小小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可突然浑身剧烈颤抖起来,脖子里发出嘶嘶的难以呼吸的声音,医生马上给她供氧,可嘴和鼻子里还是冒出些粉红色的泡沫,一直到医院被推向手术室,小小的症状都不见好转。

    之后很长时间里,每每梦及这个场景,我总是一身冷汗地从梦中醒来,王小小痛苦和绝望的样子深深刻在我脑海中,成了久久挥之不去的梦魇。

    手术室大门轰地一声关上,我就像根木头一样在门外戳着,手术室外面静得出奇,我都能听见自己狂奔乱撞的心跳声,过了一会儿才有医生走出来,我忙冲上去抓着他问:“情况怎么样?”

    “子痫,心衰,肺水肿“医生速度极快地说出一连串病名,然后问我:“你是病人亲属么?”

    我慌张地摇摇头,想了想,又拼命地点头,医生口气严肃地问我道:“到底是不是?产妇现在情况很不好,实行剖宫产后才能抢救,需要家属签手术同意书。”

    我浑身僵硬地愣了一下,感觉全世界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压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但是没有时间多想,我只愣了一秒,马上抢过单子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王小小,你一定要坚持住啊。”我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医生转身进了手术室,不知过去多久以后,终于传来第一声婴儿的啼哭,那哭声划破凝滞的空气,传遍了整个楼道,房门缓缓打开,护士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婴儿出来,告诉我是个男孩。

    “那么王小小呢?”我急忙问。

    “还在抢救,孩子要放到新生儿监护室观察一晚,明天才能带走。”护士把孩子给我看了看便抱走了,可我还是提着一颗心,因为王小小还没有脱离危险。

    那一刻我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些场景,像放电影似的,那些陈旧的,早已消逝在时间长河中的场景,眼睛一阵迷蒙,便看见王小小小时候同我一起吃奶,一起玩耍,还有她照顾我一路走来的场景,王小小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她温婉、善良、坚韧,可老天为什么偏偏就要这样对她呢?

    抢救整整进行到深夜,不断有医生进进出出,所有人都是一副严肃的面孔,而我始终像块木头一样在门外站着,什么也做不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外的红色显示屏骤然关闭,我什么也不管地冲到门口,正与刚出来的医生撞上,医生面带遗憾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摇摇头,我当时就僵在了那里,头上像挨了重重一记闷棍,扶着门框在勉强站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