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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辈非蓬蒿四(她和凌火道君比有什么区别...)

    姜如遇知道, 现在凌火道君怀疑她的身份,绝对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现在强行杀她, 凌火道君损坏的不过是一点点名声,却能彻底除掉她这个后患。与切实的利益相比,一点虚名又算得了什么呢?

    姜如遇能够现身在此,也不是毫无准备。她带了凤凰墓地里的一些仙器出来, 这些仙器虽然不能被她使用, 但如果她破釜沉舟, 选择毁掉这些仙器, 让仙器里的灵力泄露出部分,也不是不能逃脱凌火道君的追捕。

    凌火道君的掌力从四面八方而来, 她伤了真海,但此刻的灵力在姜如遇看来, 还是平稳而富有杀机。

    姜天信以飞向凌火道君,想要硬接这一掌,玄阳宗的溯源峰主也随之跟上,想和姜天信联手――如果眼前的“凤声”真是姜如遇,那她就是玄阳宗的弟子, 溯源峰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见她死。

    丹流也冷然吩咐丹家奉养的一些归虚期高手:“去, 阻止她。”

    这些高手本被派来保护丹流,现在得丹流吩咐,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也加入这场混战中。凌火道君却也不是全然只有自己一人,整个上陵姜家的高手都不得不听她的号令。

    场面一下陷入混乱。

    姜如遇心知这些人都没法和凌火道君作对, 对,凌火道君伤了真海, 实力应该受损了,但她的受损也只是相对于返真期的道君来说,返真期以下的修士根本到不了能利用凌火道君弱点的地步。

    姜如遇不可能将一切希望全然寄托于别人身上,她正要掏出一个仙器自爆,投掷向凌火道君之时,空中瞬时传来一股如落叶秋凉的悲伤气息。

    这股悲伤气息中混合着剑意,好似天地万物都在这股秋凉的气息中陷入沉寂。

    一根泛着绿意的树枝从天空中落下,柔韧的一根,打着旋而来,噼里啪啦分开姜天信、溯源峰主等人,直面凌火道君。凌火道君的掌力被这根树枝轻轻松松化为乌有。

    凌火道君一惊,提声道:“谁?”

    无人应答,那根小小的树枝甚至绕着凌火道君周身飞舞环绕,极尽奚落之能事。

    凌火道君怒不可遏,能化她几层掌力算什么?这人藏头露尾,必定不能见光,她何不趁这人没露头时将此人一击毙命?免得此人待会儿也动了真怒,到那时,此人动用的恐怕不只是一根树枝了!

    凌火道君转瞬间双臂运力,她额间青筋毕露,全是痛苦之色,体内传来咔咔咔的声音。

    她的真海被姜如遇那个死丫头伤害后,掌力不得再从真海出,她的实力一落千丈。但凌火道君毕竟是道君级人物,年幼的姜扶光手臂中毒就只能改寻他路,但凌火道君可以忍得疼痛,生生再在真海旁边开辟一条如同经络一样的通道。

    这通道可以供她把真海内的灵力传到其余地方,无论是要用掌力还是使用其余灵力,她都能如鱼得水。可是,这通道毕竟不是天生经脉,这也就导致凌火道君每次使用它时,都要承受体内如被斧凿的痛苦。

    那是她的血肉、筋骨被生生撕碎才打通的一条通道!

    凌火道君的归风摧火掌如烈焰、也如狂风,地炎也附着在归风摧火掌上,朝着树枝来的方向狠击而去,这掌蕴含的灵力能把一个道君毙于掌下。

    只听“砰”的一声,凌火道君掌力刚落,整个场地就掀起一层巨大的烟雾,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姜如遇一眼就能看出,这烟雾不是别的东西,而是灵力的具现。

    与此同时,凌火道君的身形慢慢浮现,她整个人都被烟雾缠绕,身上的烟雾在不同处有多有少,姜如遇听见在烟雾另一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看好了,落花不争春,百花俱飘零。”

    姜如遇猛然抬眼。

    落花不争春……这人能正面压制凌火道君,他难道是秦山?

    那苍老的声音来自一个矍铄瘦削的男子,他随意地执着一根小小的树枝,随意地朝凌火道君攻去,凌火道君被他这简单的一两招式逼得节节后退,姜如遇看出,他虽然没有用完整的落花剑法,但手中剑法就是由落花剑法演化而来,只是更为精炼。

    “太慢了,太慢了。”这人对着姜如遇道,“你要学着快一点。”

    “老匹夫!你在用本君来教徒弟吗?欺人太甚!”凌火道君目中的火都要喷出来,她怎能受此大辱?

    这人嗤笑一声,手中树枝看似只是随意地朝她身上烟雾最多的一处一点,刹那间,凌火道君身上的烟雾一散,最厚的一层烟雾朝旁边一挪,变成烟雾最薄弱的一点。

    姜如遇心中骇然,那烟雾就是灵力,其实相当于烟雾多的地方,就是凌火道君身上防御最完美的地方,但这人先是让凌火道君身上的烟雾能被人看到,就相当于凌火道君的弱点全在他眼中,同时,他的剑甚至能够让凌火道君身上的弱点都发生转移。

    “凌火道君身上怎么有一点模糊不清的东西?”发问的是宋与光,他怀疑自己眼花了。

    另一人道:“哪里有不清楚的东西?”

    姜如遇更凝眉,意思这些烟雾也许只有自己能看到?同样会一点落花剑法的宋与光也看得到一些,但无法窥测到全貌?看来,此人就是在教授落花剑法的法门。

    原先的落花剑法以弱胜强,所以他说太慢了。

    而现在的落花剑法,已经可以令生门死门转移,将别人的性命玩弄在股掌之间。再强的修士如果周围都是死门,无论是气运、灵力乃至判断力都会大受影响。

    姜如遇聚精会神看着这人使用剑招。

    这人刚才一剑挑向的地方正是凌火道君的手臂,凌火道君成名的是归风摧火掌,她的手臂原本该可攻可守,具有极强的防御力,可现在,她的手臂好像有一种凝滞感,关节不活络,她的心也慌乱起来,七上八下,无法凝聚精神。她甚至觉得无论怎么攻击,对方都有法子能堵住自己。

    凌火道君并不知道此时她已经完全陷入死门之中。

    那个白发苍苍的人一剑刺向她的手臂,就像切菜一样轻松切下凌火道君一条手臂,再看似毫不费力的往凌火道君肚腹上一剑柄这么一击,凌火道君远飞出去,血洒当场。

    “……”凌火道君爬不起来,她刚才的嚣张和现在的狼狈一比,丝毫看不出刚才的盛气凌人。

    她想问来人究竟是谁,但根本没力气问――她的灵气,散了。

    和手臂、肚腹上的伤相比,更严重的是她的灵力散了,凌火道君体内的灵气源源不断地往外流出,按照这股速度,她不可能再待在返真期,她的修为也许只到归虚期。

    凌火道君惊惧无比,这人到底是谁?

    上陵姜家的人见自己家的道君受伤,他们虽不知凌火道君已被伤到跌落境界,但也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凡物。上陵姜家的人当即道:“阁下是谁?”

    上陵姜家的人哪里傻,面对这位真正的大能,哪怕他伤了凌火道君,他们也不敢有半点微词。

    其余修士也打量来人,来这里的都是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虽不是返真期的道君,但也见过返真期的道君,眼前这位,可不是现知的任何道君中的一位。

    可凭他轻易重伤凌火道君来看,他的修为只在道君之上,不在道君之下。

    星堂堂主所在的璇玑门对天下修士了如指掌,他打量来人一会儿,试探问道:“落花剑门初代门主?”

    秦山沉默,他从来没被修真界善待过,之前修为没那么高时况且不对修真界的人有好脸色,现在到了他能随心所欲的时候,就更不想和那些人虚与委蛇。

    他走到姜如遇面前:“你学会没有?他说,你很有天赋。”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姜如遇则猜想他口中的“他”,应该是秦门主,这人当然就是落花剑门的第一任门主秦山,只有他才有这样的修为能力。

    姜如遇朝他行礼:“只学会了一点。”

    秦山点头,他的眼睛已经很苍老了,像是随着妻子的逝去等事,他的眼里已经没了太多的光泽,只听见姜如遇说学会一点时,里面有柔软的光闪过。

    “一点也很好,我真怕又一点也学不会。”秦山首创落花剑法,落花剑法却一直被视为无用的剑法,他长期萦绕在悲伤、绝望当中,这种绝望却好似正贴合落花剑法的主旨,让他哪怕不想再用剑,但脑子里也如火山喷涌般冒出落花剑法的后续招式法门。

    秦山继续道:“听说你接任了落花剑门门主一职。”他看向宋与光的方向,眼里除悲伤之外,终于多了一些欣慰,“你做得很好,你比我们都适合当这个门主。”

    姜如遇道:“门主之职,晚辈和秦门主说过只是暂领。”

    秦山摆摆手:“除了你之外,别人都不适合,他们都只认为落花剑法是锦上添花的剑法,但不是真的御敌之剑。我儿子曾告诉我,要先令他们学其余门派的剑法自保,那时我不答应。”

    “我为什么不答应?”秦山看向姜如遇,“你一定以为我这个老头子不懂变通,不通情理对吧。可是,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时那些人拜入我门下,为的就是学习中陆的其余剑法,我的落花剑法只是一个添头。”

    他笑起来,笑容中充满讽刺:“我为什么要答应?落花剑门哪怕衰微,哪怕闭门没有一个弟子,我也不能容忍落花剑门的弟子看不起落花剑法,只为学别的剑法!”

    他话音忽然一转:“我听说你答应落花剑门的弟子可以先学习其余门派的剑法,我原本是来杀人的,可我刚从剑门过来,你做得很好……”

    他抛下好不容易找到他的秦门主,跋涉而来,看见姜如遇给那些弟子留下的学习落花剑法的幻阵,更发现在此刻的落花剑门内,弟子们都为早日学到落花剑法而努力。一生被误解的秦山,终于得到正视。

    姜如遇则道:“曲高和寡是常事,但只要经人调拨,他们总能分辨好坏。”

    秦山满意地端详她,没错,是她。

    依秦山的修为,哪里看不出姜如遇的伪装,但是男是女又有什么重要的?他甚至很高兴看到一个女子能学会落花剑法。如果当初百合也能如此,百合不会死……

    秦山是一名剑修,却也像一个忧郁的文人。

    他的一切创造来源于悲苦的一生,这些苦难让他终身不再快乐,但却让他的修为一往无前。

    真仙级修士,他至少该是不下崔涯剑君的一位剑君。

    在场的修士发现看不出秦山的修为,根本不敢打断秦山和姜如遇叙旧,哪怕是凌火道君和上陵姜家的人也不敢。

    秦山忽然想起姜如遇刚才差点被杀一事,他转头看向地上的凌火道君:“我的传人犯了什么错,也要和我一样受中陆驱逐?”

    秦山虽老,但是没人敢轻视。

    没人敢说话,毕竟从对姜如遇喊打喊杀再到混战,都由凌火道君牵头。

    星堂堂主道:“阁下息怒,他并未犯错,只是有些误会。”

    秦山冷笑:“一点误会就差点要了人命,你们这些正道天骄、中流砥柱,全被一个人牵着鼻子走。”秦山道:“我知道,你们中陆有些人喜欢仗势欺人,我的传人独木难支,便有人以为可以随意欺凌,是也不是?”

    没人敢回答他。

    凌火道君刚才做出那样的事,无非就是秦山说的这个原因,如果姜如遇背后真有道君级的人撑腰,那打狗还需看主人。不过因为无论是姜如遇的身份,还是现在落花剑门新门主的身份,都没人能帮姜如遇,她才敢这么猖獗。

    姜天信等人虽要帮,却实力不济。

    可是,谁能想到忽然杀出一个落花剑门的初代门主居然有真仙级的修为?他们根本都不知道天南有这样的大能,哪里能料想到这样的大能会帮姜如遇?

    如今的凌火道君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星堂堂主原本还想劝解,可一想到凌火道君喊打喊杀时他劝解不了,她仍要作恶,现在,他自然也没理由劝解秦山。

    一切作的孽,总要有个偿还。

    秦山走向地上的凌火道君,凌火道君咳出鲜血,想往后退。秦山道:“我只这么一个传人,因为你怀疑他的身份,就要不分青红皂白杀了他,你们中陆讲究师者如父,相当于你现在就是要杀我儿子,我应该怎么对你?”

    凌火道君嘴角残留血迹:“本君……我没想杀他,不过是要捉他来询问罢了。”

    凌火道君本想诡辩,可是,她当了这么久的道君,在众目睽睽下,哪里有脸求饶,凌火道君道:“成王败寇,你杀了我好了!”

    秦山点头。

    他仍拿起那根树枝,朝凌火道君刺去,凌火道君认命闭眼。

    只听得一声轻响,凌火道君却并未死去,她纳闷地睁眼,下一瞬,却痛苦难忍不如死了才好。

    她的灵力又溃散了,一路从返真期掉到归虚期,最后落于归元期!千年修为一朝丧,凌火道君的真海也被一并破坏,不能储存更多灵力,也就是说,她终身只能停在归元期!

    这对凌火道君来说,比杀了她可怕多了。

    她是个修士,修士没有了可以修炼的动力,活着就是行尸走肉。而且凌火道君常年嚣张,没把别人放进眼里过,现在她修为倒退,以后可怎么摆道君的谱儿。

    秦山此举,如杀人诛心:“你要我杀你,我偏不杀你,你如果自戕,我倒不会拦你。”

    在场的修士莫不觉得有些残忍,但同样的,没人敢说话。

    凌火道君仗势欺人在先,被报复在后,谁让那个落花剑门的新门主并非无依无靠呢?

    那位新门主看来真不是姜如遇,当初的姜如遇要是有这样的师尊,怎会被挖了手筋?不过,也是凌火道君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她仗势欺人喊打喊杀惯了,碰见这个不到三十骨龄就是静元期巅峰的人也敢如法炮制这种欺凌,想也知道,这样的高徒背后怎么可能没有名师?

    一山更有一山高,道君之上,还有真仙。

    秦山问姜如遇:“她如今只有归元期修为,你要是有能耐,现在就杀了她,免得她诡计多端,今后不敢找我复仇,就找你出气。如果你现在也没法杀她,就只能接她今后的报复了。”

    秦山把选择权给姜如遇。

    秦山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性格,有的人懦弱,愿意化干戈为玉帛,有的人强势,愿意斩草除根。

    他不会替姜如遇做决定。

    凌火道君现在已经形容凄惨,只剩归元修为,如果此刻姜如遇杀她,恐怕难免落下心狠手辣之名。

    毕竟有人总喜欢看别人原谅恶人的戏码。

    秦山道:“你可想好了,你是我的传人,我不会看你白白被恬不知耻的人仗着修为欺负,她要杀你,就用和你差不多的修为来和你打,给你喂招。”

    秦山的偏心毫不掩饰。

    凌火道君气得心肝生疼,完全忘记她之前仗着修为高,也从不掩饰自己的偏颇。

    姜如遇敛眸,她感激秦山的举动,但是,好似并不太喜欢这样。

    她现在想杀凌火道君,可是凌火道君现在灵力溃散,修为不稳,哪怕她能杀,现在也大部分是因为秦山的功劳。姜如遇厌恶凌火道君,也和凌火道君不死不休,但她更希望凌火道君由她一手杀死。

    她总觉得,当初她被凌火道君仗势欺人、落井下石,尝尽苦楚,就不想再成为和凌火道君一样的人。

    否则,她和凌火道君比有什么区别?

    姜如遇曾经尝尽了刚直的苦,现在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摆在她面前,只要她稍微弯腰,就能灭了心头大患。

    姬清昼一直看着姜如遇,似乎想看姜如遇如何选择。

    他希望她稍微弯腰,太过正直,就不大会屈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