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剑无瑕

我剑无瑕 > 我辈非蓬蒿五(一些馈赠,早就标好了价格...)

我辈非蓬蒿五(一些馈赠,早就标好了价格...)

    秦山见姜如遇久未回答, 自若一笑,以为是他给的诱惑还不够大。

    秦山干脆抬手,风势盈满他宽阔的袍袖, 本在地面疗伤的凌火道君猛然像被一阵巨力牵扯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秦山看她的狼狈模样,冷哼一声:“这等修为,也敢摆出天下第一的谱来, 真当天下无人了?”

    众人噤若寒蝉, 原本修真界有十五位道君, 道君之上只有一位真仙级的剑君, 无论是道君还是剑君,都沉迷修炼, 很少理会俗事,在这种情况下, 凌火道君以为天下人都可被她所欺,也再正常不过。

    可谁能想到,世间有秦山这样修到真仙境,也不显山不露水的修士呢?

    凌火道君宛如一脚踢到钢板上,秦山一挥手, 让她像一块破布似的被扔到姜如遇的脚下。秦山和颜悦色问姜如遇:“你可想好, 现在杀了她可是一劳永逸的事,免得徒生后患。今日我正好在你身旁,可以救你,下一次可不一定有那么巧。”

    秦山循循善诱,他希望姜如遇亲手杀了凌火道君, 不为别的,就为了秦山和中陆的恩怨。

    无论是害了百合和他的欢鼎楼, 还是凌天剑宗全在中陆,秦山宁愿落花剑门凋零,也不愿意让弟子们学习中陆的剑法,可见他对中陆的不待见。而这个他看好的传人,却查不到她的身份……

    秦山不得不担忧她其实和中陆有牵连,如果自己的传人喜欢中陆,那秦山可要呕死了。现在,秦山就希望姜如遇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杀死凌火道君,这个道君再嚣张跋扈,也是中陆有头有脸的人,姜如遇在众目睽睽下杀她,就相当于和中陆大部分人都划清了界限。

    秦山暗含期待地看着姜如遇。

    凌火道君如今为阶下囚,咬碎银牙,她白发凌乱,在风中看起来如同迟暮老人。她被秦山强迫着跪在这个神似姜如遇的年轻人面前,朝“他”屈辱下跪,只能看着“他”雪白镶金边的衣角。

    凌火道君忽然渗人地微笑起来,她恢复了一些力气:“姜如遇,你就是姜如遇,你别装了,你等杀本君的这一天一定等了很久!本君可是差点毁了你,你恨透本君了,你说,你到底怎么变成的静元巅峰?你的修习速度怎么这么快,但是再快也没用,你右手手筋全废,你……无论之后变成什么样,都不能抹除你曾经在本君手下断手求生的事实!”

    “你永远是……本君的手下败将!”

    她的声音凄厉,如震破云霄。

    凌火道君现在就想死,因为她发现她树敌太多,如今这样的修为活着只会是煎熬:“你杀了本君,来,用你的剑杀了本君!”

    凌火道君步步紧逼,声声催促,姜如遇却一直没有动静。

    在所有人都以为姜如遇恐怕不会选择杀凌火道君时,姜如遇幽幽的冷瞳盯着凌火道君,凌火道君当即头晕目眩,仿佛识海被别人的神识入侵,她的脑袋嗡一下涨得生疼。

    在凌火道君还没反应过来时,她的七窍就汩汩流出鲜血,双眼瞪大,如同被掏空灵魂一般倒下。

    姜如遇一直静静站着,现下唇角也多了一道殷红的血丝,她好像受了暗伤,伸手揩走唇角的鲜血,没有看倒下的凌火道君,而是对秦山道:“杀完了。”

    秦山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个传人,有趣有趣!

    在他以为她恐怕要么太过迂腐正直,不想乘人之危杀凌火道君,要么太过谨慎小心,不想在众目睽睽下杀凌火道君。结果,姜如遇一声不吭就动了手。

    她也没有稳妥的用剑杀凌火道君,而是冒险使用神识。凌火道君的修为虽然被秦山打散只剩归元期,但是凌火道君修炼了这么久的神识不会被消除,姜如遇用神识碾压杀死凌火道君,不过是因为傲气。

    她乃是静元巅峰,神识就比返真期的道君强,这就意味着她的潜力和实力将来都会远远超出凌火道君。

    她相当于在告诉众人,无论有没有秦山,凌火道君都会死在她手上。

    姜如遇的确这么想的,她看见刚才凌火道君的疯魔和跪在地上的样子,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原来,抛开修为、境界上的差距,凌火道君连她也不如。

    不过被打散了修为,凌火道君就丧失了活下去的志气,这让姜如遇瞧不上她。

    既然凌火道君自己都不再尊重自己的性命,姜如遇何必替她珍惜?姜如遇用神识杀她,已经是最大的公平。

    她现在的神识也有些受损,但并不严重。

    “因是果,果是因,凌火啊凌火,你终究走上了这一步。”一个悲痛的声音传来,来人气息浑厚,模样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虽老而有韵味,正是虚夜道君。

    虚夜道君从空中走下来,一步步都像走在台阶上。

    “父亲……”从刚才起就一直压制自己,不让自己过于激动惹恼秦山的姜洛见到来人,终于看向他。虚夜道君是返真期巅峰,离真仙境只差一线。

    “父亲,你为何……才来……”姜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念心灰,今日真是上陵姜家的劫难,母亲、莲星、扶光一个接一个出事,刚才如果父亲早来一步,也许母亲就不会死。

    虚夜道君没有理会姜洛,而是走向姜如遇。

    秦山身上透出危险的气息,虚夜道君来又如何,难道还想再翻盘不成?

    不想,虚夜道君反而极有礼数道:“本君无才无能,明知妻子个性火爆,却也来不及约束。一是因为本君心存侥幸,以为妻子本性纯善,不会做出太残忍之事。二是本君常年周游寰宇,顾不上管束妻子。本君也听到了一些事情,知道妻子恐怕一步步走上不归路,本君也曾书信劝过,妻子并不听本君所言。”

    “今日,她种下的恶因回报自身,也算命数,本君不会再使得冤冤相报。”他看向姜如遇,再看向秦山,“但本君有一事相求。”

    他这样的态度何止是好,简直叫做匪夷所思。

    虚夜道君也是成名已久的道君,凌火道君死在他面前,他一点也不怒,反而和凶手和气交谈,实在奇怪。

    秦山看他的葫芦里装的究竟是什么药,道:“哦?”

    虚夜道君道:“妻子和本君相知相爱,千般错万般怨当她命丧黄泉时,一切恩怨也该归为尘土,如今本君想带妻子尸身回去安葬,望二位莫要阻止。”

    姜如遇不会阻止,她也知道虚夜道君问的不是她,而是秦山。

    秦山爽快道:“当然没问题!”

    虚夜道君便抱起凌火道君的尸身回上陵姜家,无论姜洛跪在地上的视线多么灼热,虚夜道君也没有露出一点报仇的心思。

    今日的比试实在是牵扯了太多人。

    绝血丹、生血丸、返真期道君来了两位,真仙境的大能来了一位……可谓是藏龙卧虎,众人也没了心思再作寒暄,反正名额已经定下,等明日再进灵天秘境便是。

    今日之事更显得命运无常,返真期道君说死就死……让众人都忍不住胆寒。

    姜如遇看起来也没有手刃仇人的高兴,她比那些人知道得更多一些,无论是秦山还是虚夜道君,都没发现一直坐在台下的姬清昼。况且虚夜道君的态度也十分奇怪,这一切都像是暗自涌动的奔流。

    秦山作为天南的第一位真仙境大能,他的存在也许会改变中陆天南的格局。

    无论是天南还是中陆的修士都想找秦山,想要招揽他,然而,秦山却在给姜如遇留下落花剑法的新法门后离开,说是要去找他的儿子――倒霉被落下的秦门主。

    这些人找不到秦山,差点把姜如遇的门都拍烂。

    姜如遇在门口设置一个结界,在屋内治疗伤势。屋内泛起轻轻的涟漪,姬清昼没用幻术,露出那张堪称仙姿玉貌的脸,进入姜如遇的房间。

    姜如遇察觉姬清昼来了,没有睁眼,继续治疗。

    姬清昼看了她一会儿,没得到一点回应。他道:“我今日没有出手帮你,你在生我气?”

    他自然而然坐在姜如遇旁边,姬清昼知道姜如遇恐怕没有生气,她不是会因为这种事生气的人,他之所以先提出来,只是因为他想解释。

    他觉得心里不舒服,就想解释。

    姬清昼有些我行我素,连解释都不管别人需要与否。他周身的水莲香钻入姜如遇鼻子里,姜如遇眼睛都不抬:“没有。”

    她没有生气,不过倒是更认识了自己和姬清昼之间的差距,姬清昼出手是有目的的,像今日的情况,他就不会出手。

    姬清昼想说什么,忽然又眸子一暗,嘴角微翘起一个轻薄的弧度。

    “我今日没有帮你,对你来说是好事。”他看姜如遇治疗效果缓慢,一朵水莲打在姜如遇身上,水莲中的灵力渗入姜如遇身上,堪称生死人肉白骨一样的恢复能力侵入姜如遇的身体。

    姜如遇抬起眼,不知道姬清昼这句话什么意思了。

    他不帮她,反而是好事?

    姬清昼看她这样,微微压低声音:“你猜猜,凌火现在在做什么?”

    “她不是死了?”姜如遇忍不住问,凌火道君是她亲手所杀,难道有假?

    姬清昼在房间里一挥袖,拉着姜如遇进入他割出来的空间之中。

    姜如遇忽然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空间,倒也很快镇定下来,跟着姬清昼的脚步走。其实她的心里也有一层疑惑,今日的事情处处透着一层诡异。

    姬清昼的空间一直通到上陵姜家的一处密道之中,姬清昼显然经常用这空间偷窥别人,现在神色自若。

    这处密道之中有一口巨大的棺材,还有两个男人,老的是虚夜道君,年轻的姜洛。

    姜洛跪在地上:“父亲,你今日为何如此?你就真和母亲离心离德,她死了你也要和凶手和平相处吗?”

    虚夜道君道:“若不然,你再让本君杀了秦山?”他此时表情冷酷,完全没有在外展露出的仁慈,虚夜道君朝棺材里看去,里面正是凌火道君的尸体。

    “本君给你们说了多少遍,天下大势正在改变,她只知道逞强,活着倒真不如死了好!至少死了,能让本君突破返真期,也是她的造化。”虚夜道君冷声道。

    “父亲?!”姜洛显然被虚夜道君说的话吓住。

    虚夜道君面上浮现一丝微笑,将手放在凌火道君尸身的脸上。凌火道君体内升起一股青色的光晕,进入虚夜道君体内,虚夜道君面色更显红润,周身灵力已快化为实质。

    姜洛完全吓住了,他从虚夜道君这几句话中窥出一丝真相,“难道……父亲,难道你早在母亲死前就到了现场?你没有出来阻止他们杀母亲,就是为了要母亲帮助您修炼?”

    “不只。”虚夜道君现在调/教自己的儿子,“应该说,本君明知她这副性子,本君还让她一人在这次比试现场,就是为了让她和璇玑门的星堂堂主起冲突。璇玑门门主早给本君说过他的打算,本君猜他一定会派星堂堂主来,星堂堂主要公正,你母亲绝不公正,我还以为是星堂堂主杀她……”

    “你们只以为星堂堂主的修为不到返真期,却不知道天上星辰的力量。可惜,本君漏算了一点:那位星堂堂主倒真忍得住气,宁愿作孙子也不动手,幸好出现了别人对她动手。”

    姜洛痛苦道:“父亲,母亲活着不好吗?她再有不是也是堂堂道君,活着难道不更对您有利……”

    “愚蠢!”虚夜道君道,“真仙境修士杀返真期修士如同翻掌之易,你母亲先是一意孤行,不听本君教导,一味树敌!更在之前被姜如遇伤了真海,她被伤真海后,随便一个返真期修士都能杀她,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既然她已经到了现在这样,何不助本君突破返真期,进入真仙境?”

    姜洛心中生寒,一时都快不认识虚夜道君了。

    虚夜道君吸收了凌火道君体内的青气,又扔出一把刀,此刀从空中飞向凌火道君身上,在她身上割了一条口子,凌火道君体内的血涌出来。

    姜洛已经麻木,道:“父亲,你现在要用母亲的血修炼?”

    “本君修的是正法,要血无用。”虚夜道君道,“这血是给你女儿姜扶光的,你想要就拿走,不要就留下。”

    “父亲?”姜洛不解。

    姜如遇在一旁聚精会神看着,倒是有了一个猜测――之前姜扶光也要梦中的姜如遇的血,那时候是说姜扶光受了伤,必须要血才能活下去。可是,那受伤的说法也是姜扶光和上陵姜家人说的,现在姜如遇一想,姜扶光用了绝血丹和生血丸后,那两种丹药难保没有副作用。

    虚夜道君道:“你那女儿敢用绝血丹和生血丸,又被人割破了身体,流了这么多的血,现在如果没人肯给她全身的血,她活不了。凌火血中灵力充沛,她已经死了,物尽其用救你女儿也不错。”

    姜洛呆呆地消化着这些话,不知该不该怕虚夜道君的绝情。

    “父亲……不是一向讨厌扶光?”

    “本君讨厌她,是因为她资质不如姜如遇,当初你们鬼迷心窍,因为血统、血脉就为这么一个人赶走姜如遇,本君自然讨厌。”虚夜道君冷哼,“但本君刚才看凌火和莲星死时,她的表现不慌不乱,颇有条理……倒也算可造之材。”

    “本君要去修炼,你别再打搅本君。”虚夜道君摆摆手。“拿着血出去。”

    他沉默一瞬:“再把凌火的尸身拿去安葬,夫妻一场,终究是本君对不住她。”

    “……是。”

    姜洛含着泪将凌火道君的棺材拖出去,凌火道君现在没了血液,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她体内的青气被抽走,更是快速散发出腐烂的味道。

    他此时不知该怨虚夜道君心狠,还是该庆幸他至少念着旧情,要安葬母亲的尸身。

    姜洛孤独地拖着凌火道君的棺材。

    姬清昼一直冷眼旁观这出剧,他此时无悲无喜,甚至有些真的像神,而不像月魔界的魔龙。

    “虚夜知道天下大势将变,不想自己和上陵姜家在此劫难中死去,就用尽一切要快速提升力量。”姬清昼道,“但他不知道,星辰包罗万象,璇玑门门主观万千星辰,观察到的天下大势中就包含了虚夜的动作,他的动作本就在异变之内。”

    姜如遇点头。

    在姬清昼的空间中,她感受到了无边无际的冷意。虚夜道君和凌火道君不同,凌火道君的确令人厌恶,做事全凭喜好,但至少,她还有喜有怒,像个活生生的人。虚夜道君则像是冷冰冰的一种生物,外温内冷。

    “秦师尊呢?”姜如遇忍不住问,“他是我的师尊,可我总觉得他在里面并不那么单纯。他来一场,又匆匆消失,难道真就那么巧是碰上我遇难?虚夜道君说他一直暗中守在现场,秦师尊是真仙境,秦师尊该发现了他才是……”

    姬清昼勾唇:“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非常满意姜如遇的灵敏和机警――不因为别人给了一些好处和一些护佑就全昏了头脑。

    修士之间哪有那么多古道热肠生死相护?如玄阳宗那般,宗贤看好姜如遇,却也不能全然因为姜如遇一人和偌大的上陵姜家开战,这才是合理的分寸。

    一旦超过这个尺度,如果不知警醒,全然沉浸于虚妄的被守护的快感,就太糊涂。

    姬清昼并不怀疑秦山把姜如遇视为传人,但是秦山明知杀死道君牵连很广却还要姜如遇手刃仇人,表面看起来是让她出气,实际一定还有其他的打算。

    一些馈赠早就标好了价格。

    比如姬清昼也可以出手直接杀了凌火道君,但他杀死凌火道君之后,迎接姜如遇的就是铺天盖地的和月魔界勾结的名声和追杀……明面上看,姬清昼是帮了姜如遇,实际上,他拿到的却是修真界对姜如遇的彻底逼迫和姜如遇的不得已投诚。

    现在,姬清昼见姜如遇主动提起,带着姜如遇一块儿去寻秦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