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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怎么说你是好?

    11本来是跟着夫子进京的,免费的午餐之后他成了烂酒鬼,倒要她带着走。人生地不熟的,何香雪免不得埋怨,不会喝酒偏要喝,男人都一个德行,夫子也不例外。

    看他笑得忒傻,好怕他往地上一躺,干脆睡一觉,何香雪忙找了位摊主问路。

    原来拐过街角就到了槐花巷,何香雪纠正错误认识,夫子做事还是极稳妥的,即使喝高了。

    槐花巷不太宽,也不算窄,能够并排过两驾马车。

    清一色朴实的木板房,路中央是夯实的泥土地,小孩子三五成群在街上玩耍。

    住这里的居民不是大富大贵,应该是中人之家。

    五十七号房门紧闭,敲了敲,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开了门,她是韩皓天请来看房子的女佣。

    问明身份后,女佣帮忙把姚修远安置到了床上,他摇摇晃晃,一沾床就睡着了。

    何香雪转了一圈,一共五间房,有客厅、卧室、厨房、柴房、茅房,还有天井,天井里栽种了些花花草草。家里一应具全,连干柴都堆得高高的,不用额外添置,直接住进来就行了。各处打扫得很干净,这女佣没有偷懒。

    她名叫夏三娘,家住泥瓮巷,她家相公在门下省当杂役,认得韩皓天,故讨了这份松快的差事。

    夏三娘忙进忙出,端茶递水,又是帮忙放包袱,又是哄小武,干起活来麻利又勤快。

    为了不影响姚修远休息,干完了活她们就带着小武到天井的花圃旁小声聊天。

    平生头一遭被人伺候着,何香雪怪不好意思的:“快歇着,大姐只看房,没有我们到了还使唤您干活的道理。”

    夏三娘抱着小武,热情地说:“瞧姑娘说的,远来是客,既然到了咱京城地界,就得好生招待了,没的传出去说咱京里人不讲理数,不会待客之道。再说了,这点活算不得什么,在家里天天干,干得多就熟练了,累不着。”

    看起来她很好说话,何香雪心中一动:“韩大人全都跟你说了?”

    “嗯。”夏三娘点了点头,有些羞涩,“少爷是侯府的公子,还是出了名的大才子,今年恩科指定高中。韩大人嘱咐要我尽心尽力伺候好了,不得怠慢。”

    何香雪正与小武顶牛玩,闻言顿住了,眼一亮:“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拜托他寻人的事儿?姜德柱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

    夏三娘摇了摇头,一脸的茫然。

    只要见到韩皓天就知道了,怪自己太心急,何香雪换了个话题:“这房子一个月租金多少,你知道吗?没别的意思,我这不是沾了别人的光么,总得心里有个数。”

    夏三娘伸出了一根手指。

    何香雪的眼皮跳了跳:“一两银子?”

    夏三娘摇了摇头:“不贵,才十两。姚大官人家底厚实,这点银子不过是牛身上拔根毛。”

    不行了,人情滚雪球一样大到把自己卖了也还不了,何香雪觉得要昏倒。

    夏三娘察颜观色,说道:“十两当真不贵了,韩大人从中没拿一文钱的抽成。姚大官人交了五个月的租钱,还有两个月就开考,估摸着高中后就风风光光地回侯府了。到那个时候,有什么好差事可别忘了我。”

    在何香雪的规划中,本来是今天要见着韩皓天的,因为夫子醉了,不得不推迟一天,那么也最多就是明天能见着柱子哥,接着就搬出槐花巷五十七号,或者回老家,或者留在京城打拼。

    况且,夫子不会认永昌侯,不会当侯府的少爷,但这是夫子的私事,不好四处传扬,何香雪只得说:“这个……我帮不上忙,等夫子醒来你跟他说吧。”

    夏三娘的眸光暗了暗,又展颜笑道:“无妨,将来总得用得着人手,只要姑娘替我在姚大官人面前多美言两句就感激不尽了。”

    “这个一定。”以后夫子要专心备考,小武需要人照顾,确实得请人。这夏三娘精明能干,又是知根之底的,用起来放心。再说,自己不过帮人说句好话,用不用还是得夫子点头,何香雪全无压力。

    得到保证夏三娘满心欢喜,把小武交回到何香雪手里:“时候不早了,我去把食盒还给聚贤居,姑娘好生歇息。”

    她进到厨房,把饭菜腾出来,又把碗筷洗了,跟何香雪打了个招呼,拎着食盒出去,将门轻轻地掩上。

    这个时候小武玩累了,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何香雪把他放到夫子的床上,两父子头挨头睡一起。

    然后何香雪搬出一把藤椅,坐在檐下的阴影里,当一只镇宅的神兽。

    京城真是好啊,地好,人也好,说话也中听,没有一样不让人称心如意的。

    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已是日落西山,金黄的阳光照在脚下的方砖上,头顶的一片天空由蔚蓝变成了鸦青色。

    厨房里有动静,何香雪伸长脖子看到姚修远正在忙碌,小武在旁边眼巴巴地等着。

    对于吃饭,他总是很积极,仿佛要把灾年落下的亏空全部补齐。

    “怎么不叫我?”何香雪走到厨房里说。

    还没见过男人下厨,也是稀奇了。

    姚修远系着马面围裙,把锅里菜盛了出来:“看你睡着了,就没叫你。全是些现成的菜,只要热一下就能吃。最后一个菜了,你去坐。”

    “肉,肉。”小武踮起脚尖,却还是够不着灶台。

    何香雪用筷子撕了一小块扣肉上带皮的肥肉喂给他,他吃的嘴流油,赞道:“好吃,好吃!”

    摆好桌,面对着满桌的饭菜,何香雪不禁感慨良多:“在这之前我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没想到今天到京里来了。”

    姚修远解下围裙,笑道:“为了庆祝,要不要喝一杯?”

    “还喝?”何香雪盛好了饭,嗔道,“夫子你酒量小就甭喝了,醉了不难受么?”

    姚修远满脸的笑,问道:“我喝醉后没说胡话吧?”

    “没有,咳咳,夫子怎么可能说胡话?”敢情夫子不记得自己说过啥了,还好,还好,何香雪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信口胡诌道,“其实人喝醉之后的表现跟平常的为人差不多,沉默寡言的人醉了倒头就睡,生意人喝高了成话痨。象我爹,家里没钱给他喝,一醉了就抱着酒坛子不撒手。”

    相处久了,何香雪不再象以前一样刻意一板下在经,能开些玩笑了。她本就是个乐观开朗的人,说实话憋久了怪难受的,终于可以露出原形了。

    姚修远坐到了桌边,笑容依旧,只是眉宇间隐隐有些失落,顺着她的话问道:“那我呢?”

    何香雪抿嘴笑道:“夫子醉了当然还是夫子啊!您非得拉着我和小武上课,不过出了酒楼就好了,您就变学生了,连走路也规规矩矩的。”

    姚修远默默地吃饭,默默地吃菜,突然间自顾自地笑地起来。

    还算过得去的小屋,有小武,还有喜欢的人儿,这是盼了多久的一餐饭?曾以为不过是痴心妄想,今天却成为了现实,为什么要扫兴呢?

    某人不知道在哪里羡慕嫉妒着,就由得他羡慕嫉妒好了,以后还会更加羡慕嫉妒呢!

    是的,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吃过晚饭,何香雪洗碗打扫,姚修远教小武数数,等何香雪做完了再带孩子,姚修远则去温书。

    待到天色暗下来,万家灯火,何香雪刚把小武哄得睡着,传来了敲门声。

    何香雪有些犹豫,刚搬过来,应该没有人来串门。

    姚修远在书房未卜先知地说:“老韩到了。”

    过了两息何香雪才反应过来,冲过去手忙脚乱地打开了门。

    韩皓天三十出头,穿暗青色素罗袍,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长得肥头大脑,一脸的福相。

    “你就是小雪姑娘吧?”韩皓天上下打量着何香雪,意味深长地说,“果然秀外慧中,只有我们家乡豫州的好山好水才能养出这么水灵的姑娘,姚老弟说得一丁点也没错。”

    何香雪被夸得脸通红:“我就是乡下丫头,韩大人莫要笑话。”

    这时姚修远放下书本,走了出来:“韩兄,好久不见。”

    韩皓天大步走了过去,亲昵地一拳打在夫子左肩:“八年不见了,姚老弟还是老样子,还是这么斯文儒雅!”

    姚修远笑道:“年华虚度,蹉跎了光阴,哪里比得上韩兄少年得志,一路顺风顺水。”

    韩皓天感慨道:“不过是得过且过,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地混日子,每天被人差遣着瞎忙。下午夏三娘就来门下省告知你们进京了,可我的公务太多,实在抽不出空。刚刚下值回家草草用过晚饭,立马赶过来了。怎么样,这宅子还满意么?”

    “满意,非常满意。”姚修远做了个请的手式,“来进屋坐。”

    他二人进客厅谈正事,何香雪烧了开水,给他们倒上两杯香茗,然后借着客厅的余光在卧室门口做起了针线活。

    寒暄过后,两人不约而同地谈起了今年的科考。

    因为是重开恩科,今年的举子特别多。据韩皓天说客栈人满为患,一屋难求,幸亏早早地租了房,要不然这拖家带口的就难了。

    姚修远又拿出两张画作要他去变卖,中间似乎有些分成,韩皓天很乐意当这个中人。

    韩皓天想多要几张,但姚修远说没了,一来每副画作都是心血凝成,求精不求多,量多质次反而不美,二来只是闲暇时间画几笔,因为志不在此。

    接下来他们说起科考的主审官,压题,各个郡县出名的才子,还有哪些高官的子弟也会下场比试云云。

    总而言之,韩皓天看好姚修远,说他必定高中,正八品的门下省录事口口声声要抱白丁的大腿。

    有些何香雪能听懂,有些却象是在说天书,这会儿工夫一只鞋垫纳了前脚掌的小半段。

    话锋一转,韩皓天说起了当今朝中的形势。

    “皇上今年九月十二岁生日,然后就是选妃立后,紧接着就该亲政了,希望届时能有好转。姚老弟你是不知情,还当哥哥我这些年过得多么自在如意,其实真格的不是人过的日子。”几句话里韩皓天叹了七八口气。

    姚修远半是调侃说:“你在京里吃着皇粮,还说不是人过的日子,我们乡下又是旱灾又是雪灾,多少壮劳力都饿死冻死,合着在你们眼里我们全不是人?”

    何香雪对这话深有赞同,没过苦日子的人根本不知道苦日子是怎么过的。

    韩皓天不服地说:“你是看不起我这一身的肥膘啊!你当我想变成这样么?虽比不上你闻名全国,想当年老哥我也是豫州排名靠前的青年才俊,想着到京里来大展拳脚,可是高中了进士又怎么样?八品,听起来象那么回事儿,不过每个月两石米八两银子,在京城养家糊口都难,更不要去想着跟上司应酬交际。没有应酬,没有交际,没有打点,就只能在门下省干一辈子的录事,每天每天地抄书,抄书,抄书,抄得我手麻眼花腰椎痛!横竖我娶了个教坊司出来的,连儿子也没有,就这么混一辈子得了,把自己个儿当猪养,你还当我过得好?”

    过了半晌,姚修远沉声说:“战事结束了,皇上要亲政,很快就会好起来。我相信,张鸣不能永远一手遮天,毕竟他只是个阉人。”

    “我的爷,你小点声!”韩皓天慌得叫了起来,又压低声音说,“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名讳能随便叫吗?卢知佑的岳父是秉笔监的干儿子,连秉笔监也得看掌印大人的脸色,你跟那人差着四层天哩。东厂权热熏天,密探到处都是,天知道他们猫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被他们听到就完了!”

    姚修远斩钉截铁地说:“跟你透个话,明天我就去永昌侯府跟他断绝关系。其实本来就没啥关系可断,但还是说清楚为好。”

    韩皓天惊得站了起来:“以你的才情足以高中状元郎,但没有你爹在后面撑腰,那帮人吃干抹尽,你会连进士及第都做不到呀!我还算运气好,进了门下省混日子。近十年了,有多少人至今还在补缺,在京里闲晃。你处处要人家帮衬,至少得等有了着落再了断。还有,只要人家下狠手,你的画作会一文不值,你信不信?”

    “那么你早点卖掉,最好明天就卖了。”姚修远不在意地说。

    “疯了,你真的是疯了!”韩皓天激动得在屋子里来回走着,“为了搭上这条线,有人求爷爷告奶奶,有人丑态毕露,有人倾家荡产一赌,有人献出妻女,可你要断了它,你想过以后怎么办吗?你一身的才华就要被埋没掉,你甘心?”

    不管韩皓天怎么劝,姚修远不为所动,开始时还争论两句,后来索性一言不发。

    天色渐晚,亥时就要宵禁,韩皓天再不走就得宿在槐花巷五十七号了。

    一边朝外走,韩皓天不放心地回过头来:“我会去请假,明天一早就过来。你先别去侯府,我们再商量一下。”

    何香雪忙放下针线活,追了上来。

    姚修远送到了门口,低头对上何香雪紧张期待的目光,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最近到哪里可以找到姜德柱?”

    韩皓天白了他一眼:“姜德柱过得好着哩!上午辰时,或下午酉时,宫门口就能见着他。”

    真的在京城!

    马上就能见着他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把何香雪砸懵了,醒过神时门口空空荡荡。

    何香雪拔腿就追,追了两条街才追上,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问:“韩大人,你真的看到了柱子哥?他去宫里干啥?他……他怎么不肯回家?”

    “你去宫门口看看不就知道了么?”韩皓天不肯详说。

    何香雪追问道:“可是我想现在就知道,我一刻也等不及。韩大人,求你告诉我,要不然这一夜我都睡不着。”

    韩皓天仰头望天,半晌才瓮声瓮气地说:“他把你夸得跟观音菩萨似的,你若真是个有良心的,就对小山好点。”

    小山是谁?何香雪愣住了。

    “你竟然连小山都不知道!姚修远,字青山,乳名小山,人称青山居士。青山老弟,你……你就是个二傻子,我要怎么说你是好”韩皓天一跺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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