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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去干嘛?

    12月是满月,银白色的光芒,有些毛玻璃。星辰只有那么几颗,若有似无地点缀夜空。阵阵清风,带来夏日难得的凉爽,一路上跑出的汗没多久就干了。

    读书人跟和尚一样说话喜欢打机锋,说一半留一半,完全不管别人是不是能听懂。

    那两个时辰到底啥意思?为什么只有这两个时辰能见到他?

    柱子哥不是去前线了吗,怎么跟宫里扯上关系了?

    柱子哥他……他不肯回老家,该不会是当了太监吧?

    何香雪一边瞎琢磨,一边往回走,越发的惴惴不安。

    她眼不看路,游魄般回到家,关上院门,转过身来走了两步,抬头只见一个身影立在花圃前,先是把她吓了一跳,后来才反应过来是谁。

    姚修远转过头来:“明天我一早就去永昌侯府把事情交待了,下午陪你去宫门口找他。晚几个时辰,你不会介意吧?”

    “没有关系,我不着急。”何香雪又忙着解释道,“反正柱子哥就在那里,迟一点见也无妨,夫子的正事要紧。”

    “也不是什么正事,只是放在心里太久,早就想办了。”姚修远指着天井里的两把藤椅,“有些话想跟你说,如果还不困就陪我坐一会儿。”

    两人相对而坐,静夜中山茶花的花香似乎更加浓郁了。

    花圃不大,除了山茶花以外见缝插针地种了几根香葱大蒜,再就是一株枝干虬结的树,树不太高,墨绿色的叶子也不茂盛。

    等了半晌,姚修远却如老僧入定一个字也不说。

    想起白天聚贤居的那些话,何香雪全身都不自在,没话找话地问:“这是什么树?”

    “梅树。”姚修远道,“这树南方很少见,因为难得有适合它开花的低温。”

    何香雪笑道:“书里说过的梅花,原来就是它。”

    好不容易开了个头,姚修远又闭着嘴不说话了。

    夫子是正人君子,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可何香雪就是全身都不自在。

    月光不太明亮,只有客房的窗户透过些微光,估摸着这个时候灯油快燃尽了。

    何香雪没事找事地起身去客房把油灯端出来,点燃了角落里的灯笼,再把灯笼高挂檐下,吹熄了油灯,放回原处。

    天井里亮堂了,何香雪站在客房门口却迈不开步子了。

    干嘛要亮灯?这样一来更尴尬了。

    “我去给您倒杯水。”

    “我去倒。”

    何香雪的脚尖才打了个转,姚修远就率先站了起来,走进厨房。

    瞅了这个空,何香雪不着痕迹地将两张藤椅往后拉了半尺,其中自己的那张没入了阴影里。

    没多久姚修远倒了两杯水出来,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她。

    何香雪忙站起来接住:“这些活我来做就好。”

    两人再次落座,姚修远终于磨磨蹭蹭地说:“有些事儿早就想问,一直开不了这个口。”

    读书人说话就是九拐十八弯,也不怕把人吓出个好歹来,何香雪抢先说:“现在我凑不出那么多银子,正好明儿个去问问柱子哥手头是不是宽裕。实在是不够,我们两个或者在京城打工,或者回老家卖掉老宅,总归要……”

    “我不是问这个。”姚修远一阵气闷,反而说得流利了,“我是想问你怎么看上了姜德柱?他不过是个野小子,上课时总逃学,书也背不出来,常常跟人打架,然后别人告状到他家里,被他爹打得满村子跑。你怎么就会喜欢上这样的?”

    何香雪不乐意了:“我是个野丫头,配他不是刚刚好么?他只是不喜欢念书,其实人很聪明,做木工活、打猎、到城里做买卖,才几天就跟戏班子学会敲鼓和翻筋斗……什么都一学就会。他也不是发了疯要打人,总归是有理由的,而且男孩子划出道儿来,不偷袭不暗算不使家伙,甚至他一个打好几个,很公道了。那些小子输了就去告状,也够不要脸的。”

    “就因为他会打架?”姚修远气结,“君子动口动手,他他他他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泼皮破落户。”

    何香雪想反驳,可是从来温文尔雅的夫子说起了脏话,她下意识就觉得不该再惹他生气。

    唉,拿人家的手软,他想说就让他说几句呗。

    可是,心里堵得慌。

    “打小我就喜欢跟在他后面跑,我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听我娘说那时我才四岁,他也不过六岁。那天大晴天,他到舅舅家串门,我娘正抱着我在村口晒太阳。他看我好玩,就对我扮了个鬼脸,结果把我给吓哭了,于是他给了我一块麦芽糖,还说以后再也不欺负我,不让我哭。他看起来凶巴巴的,其实心很软。每次跟他吵起来,只要我一哭,他就会让步。他们不懂他的性子,非得要硬碰硬,可又打不过,活该挨揍。”

    本来怪不好意思的,可说着说着就变得轻快,还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真要是有心,就不该惹得你哭。”姚修远胸口闷闷的,象是被钝刀子拉肉,不敢听又想听,“后来呢?”

    “跟卫国的战争爆发,他被抓了壮丁,后面的夫子都知道。”何香雪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想听哪里,灵机一动,直接跳到了最后。

    姚修远恍然大悟:“于是姜家生怕断了香火,让他到你家提亲。他不管自己这一去是死是活,也不顾会不会拖累你,先把自己给安排得妥妥贴贴再说。”

    一定是这样!那小子打的好算盘,先把人给订下,哪怕在战场之上伤了残了,也能有个人给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是吃定了小雪心地善良,知道她不会反悔,不会变心。

    然而,若是时来运转就由不得她了,反正天高海阔,一个乡下的苦命女子够都够他不着。

    “不是这样。”何香雪绞着衣角,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可又不想令人误会了她的柱子哥,况且她不知道怎么拒绝夫子才能既不失了他的脸面,又保留师生之情,也许只有实情能令夫子自己放弃。

    自己放弃和被人拒绝是两码事,前者会舒服许多。

    世上有比脸面更要紧的东西,这个时候还捂着藏着是不道德的,相当于欺骗了。

    何香雪喝了口水,缓了缓:“两个村共有五十几个后生被抓了壮丁,在集合出发的前一天他们约好了进城去玩。那时我真是啥也不懂,就想着柱子哥要走了,我得多和他在一起,一刻也不想分开。于是我追着他们,追了十几里山路,死也不放柱子哥走,别人都笑话他。他被缠得没办法,只好让同伴们先走,他打算跟我说几句话就追上去。”

    阳春三月里,漫山遍野的杜梋,多得都不稀奇了。天空是蓝的,云是白的,这本就是大自然该有的颜色,还有少男少女说不出口的艾慕,发生在这一天就是那么顺理成章。

    十六岁的少年郎挠着头,一脸的不耐烦:“我说平日里你粘着我也算了,怎么连今天也不撒手呢?你知道我要去干嘛吗?”

    何香雪吸了吸鼻子:“你要去当兵了,再也不能陪我了,以后天天跟他们在一起,我就占用你这么一点时间都不肯,你没有良心!”

    “你也知道我是去当兵啊!”姜德柱嫌弃地用手指抵着她的头,把她搡远了些,“你这个爱哭鬼,总是哭,又要我哄你,眼泪鼻涕又要弄脏了我这身衣裳。”

    何香雪拉着姜德柱的袖子:“柱子哥,你们到底要进城干啥?怎么就不能带上我?以前咱们不是玩得好好的吗,今天也一起吧!我保证不捣乱,就在旁边看着,不会碍着你的。”

    “你在旁边看着,还说不会碍事?”姜德柱捂着肚子大笑起来,“你知道我们是去干嘛吗?哎呀,笑死我了!”

    何香雪恼了:“神神秘秘的真讨厌,你就跟我说嘛,一句话的事儿!”

    姜德柱勾了勾手指,何香雪靠近些侧过耳,他这才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青楼,你听说过没?”

    县里太小,有钱人太少,没有这项营生,所以何香雪只听过,没见过。

    天天跟小子们混,何香雪的胆子奇大,眨巴眨巴眼说:“带我去看看呗!听说那里的姑娘长得美,还很会打扮,会唱歌跳舞,我也想见识见识。”

    “你走得最远的地儿就是县里,当然没见过!”姜德柱挺起胸,神气起来,“我也没见过,嘿嘿,今天就要见着了!只有郡府里才有门面,县里的记子是不挂招牌的,也许是家缝纫店,也许是家糕点店,经常半掩着门,店里没什么生意,但是总也不见关张,而且老板娘打扮得花枝招展,那就是了。没有人带着,不是熟人,人家压根就不答理你。不过,你也不能看人长得好看就冒冒失失地去招惹,碰到正经生意的会把你脸都撕破。”

    听他这么一说,何香雪更是不撒手了:“我就在店外面瞅瞅也不行吗?要不然我打扮成个小子?”

    “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姜德柱硬生生地将她的手拽开,“你在那里,我怎么办事?我十六了,还没娶媳妇,进到军营后全是大老爷们,万一有个好歹,到死还是只童子鸡,我亏不亏?今天谁也不能拦着我,再拦我,再拦我我真打你哦!”

    反正他从来没打过她,何香雪不管,在他面前她已经任性惯了,张开了双臂拦在路中央:“不许去!你打我呀,你打我也不许去!”

    姜德柱气得跺脚:“你这会儿放我走,我还能追上去,去得晚了就得轮后面。你懂什么叫轮后面吗?我是谁,我姜德柱什么时候落于人后过?一世英名哟,全都被你给毁了!我怎么就鬼迷了心窍,交了你这么个朋友,这辈子就止摸过你这个女的的手,他们都笑话过我多少回了。他们说她们的身子嫩得象豆腐,不象男孩子**的,我无论如何也要摸一摸!”

    何香雪委屈得红了眼眶,豁出去地嚷道:“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是女的,我让你摸就好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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