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林越状态最差的一段时间是李笙跟他刚见面的时候，那段时间，林越的情绪外泄非常严重，整个人特别压抑。
后来林越的状态就逐渐变好了，整个人轻松了很多，再后面的后遗症比起之前都算是小菜一碟。
林越依旧每天886，每天早上8:00上班，晚上八点结束工作，一周工作六天，但实际上他精神很好，导致李笙看不出来对方到底是不是已经走出来了。
林越似乎看出来了她的心思，忙完了一天，两个人在外面的公园散步。
空气中是腊梅的香味，两个人沿着湖一边走一边出神。
李笙其实想过让林越去她老家，看看山山水水，就当是放松心情，但是年关将近，林越作为公司领导人压根走不开。
李笙也想过回老家把小姑奶奶接到外面来过节，也不行，奶奶小姑过段时间就要杀过年猪了，到时候肉得风干，没有人在家里看着，肉会烂掉，家里还有小猪仔要喂，也走不开。
再说了，奶奶小姑年年都是在老家过年吃团圆饭，出来人生地不熟也不是个事。
李笙很是头大。
就在这个时候，李笙感觉到自己的后颈的衣服被抓住了，整个人一下子停了下来，然后就听到林越低沉的声音：“在想什么？都要撞到栏杆了。”
李笙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一边走一边想事情，没有注意到自己前面的栏杆，差点就撞过去了。
林越提着后颈的衣服，像是提着一只小猫咪一样，现在见她回过神，便松手，开口说道：“是在想过年的事情？”
两个人这几天都在心知肚明，谁都没有主动提起来。
周围没什么人，李笙仰着头看着林越，他突然露出了一个笑，李笙一直都知道林越长得特别好看，矜贵迷人，但是美好的事物看久了也就不会惊艳了。
而这一刻，林越笑了，平时里幽深不见底的眼里仿佛落满了星光，李笙想起了小时候见过一次的火烧云，那种极其压迫和震撼的美。
“怎么看傻了？”
林越见李笙呆呆傻傻的样子，并不知道真实原因，以为还是因为过年分开的事情，他声音好听舒缓：“过年你先回去，跟我保持联系，答应我不要做危险的事情，我不会有事。”
“嗯？”
“心理医生说我潜意识里把你当做当初那个需要保护的孩子，我的潜意识里你没有能力保护你自己，所以我才会出现这种症状，我现在已经逐渐在接受你是一个大人，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也有能力保护你自己。”
林越想到了一些事情，觉得有趣又好笑，忍不住夸眼前的少女：“你很聪明。”
李笙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心里也生出了一种亲近的渴望，她开口说道：“我以后做事会更加小心，不会让你担心了。”
李笙偷偷问过林越现在的心理医生，对方也是说情况好转，说是两个人分开一段时间也有利于接下来的治疗。
于是，过年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林越直接说道：“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放假高峰期，车票不好卖，而且人多眼杂也不安全。
李笙给小姑和奶奶买了新衣服，又买了几斤酥心糖，便坐上了回老家的车。
李笙早上七点坐上车，四个小时后回到了县城，下午四点回到了镇上。
小姑在长途汽车站出口等她。
李笙拖着行李箱在外面叫她：“小姑！”
小姑身上穿着灰色的棉衣，脸上的皱纹多了很多，走过来的时候看到她，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把头发剪了？”
还没等李笙开口，小姑又说道：“短头发也好看，好打理。”
李笙看着小姑，有种感觉，小姑真的老了。
以前那个叉腰骂人的女人，一下子老了，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小姑拉着行李箱，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在学校习不习惯？”
李笙挽着小姑的胳膊，想了想，说道：“习惯。”
无论在林越面前是什么样子，老家仿佛有一个奇特的魅力，她一回来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小姑跟李笙边走边说话，始终都没有提李笙的亲人的事情。
小姑不提，李笙也就不提，李笙远远地就看到奶奶正站在门口的大柚子树下拿着竹竿打树上剩下的几个黄澄澄的柚子。
老家的柚子一般十二月就成熟了，奶奶每年都会留到一月份等她回来。
李笙赶紧跑过去：“奶奶，我来！”
奶奶今年六十八岁了，身体还很健康，树上那些个柚子一戳就是一个，纷纷砸在了草地上：“你喜欢吃这树柚子，专门给你留着的。”
“王二婶家想来打两个下来给她儿子，你奶奶直接说给你这个大学生留的，谁都不要打。”小姑在旁边说道：“把人气惨了，这还没让大学，你奶奶就开始显摆了。”
如果是以前，李笙可能会跟小姑站在一边，觉得没必要，现在她倒是把事情看得更透彻了，林越教她的东西中，最重要的是人心，她研究最多的是感情。
以往的李笙如同被养在鱼缸里的鱼，只有那么一点地方，她在意自己的感受，而现在她被放到了大海，面对汹涌的波涛的同时，她开始去思考很多的东西。
李笙不让奶奶弯腰去捡柚子，自己一边捡一边说道：“别人家要的话，给几个可以，他们家不给。”
李笙还记得对方说奶奶可怜，女儿嫁不出去，就一个儿子，结果儿子死了连个孙子都没有留下。
奶奶这些年心里憋着一口气呢。
奶奶跟个小孩似的，听到李笙这么说，立马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自己女儿，仿佛有了底气，说道：“不给他们家。”
于是，这一晚上，李笙忙得很，一家三口吃饭，李笙还要接收村子里谁谁谁结婚了，谁谁谁生孩子了，谁谁谁吵架了等等信息，熟门熟路地洗了碗，李笙给奶奶贴了自己买的膏药，又把买的新衣服给了奶奶和小姑。
两个人爱不释手又跟以前一样忍不住说李笙：“花这个冤枉钱做什么。”“镇上又不是没有衣服买？”
李笙笑眯眯地说道：“镇上哪有从市里买的好。”
李笙去城里第一年回来就给奶奶和小姑买了新衣服，超市里的羽绒服，买一送一，159块钱。
她还记得那年冬天，奶奶穿着新衣服，别人一问你这是羽绒服吧，她笑得满脸褶子，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声音特别洪亮，生怕别人听不到一般——
“笙笙从城里买的，别看这么薄，暖和得很！”
李笙倒不是什么在意虚名的人，她在意的是奶奶和小姑在其他人面前开心的样子。
李笙跟奶奶和小姑胡扯了一通学校生活，两个大人都困了，李笙才腾出时间给林越打电话。
李笙躲在被子里，被子应该是刚晒过太阳，有股太阳味，那边是林越的声音——
“奶奶和小姑身体还好吗？”
“还好，我回来的时候奶奶在打柚子，一戳一个准，比我都厉害。”
“打柚子？”
“等一下，我给你拍照。”
李笙心里有种迫切的想法，想要把自己的世界分享给对方看看。
她如同一条鱼，从被子里面溜了出来，滑进的院子里，皎洁的月光下，李笙拍下门前的三颗大大的柚子树，中间那一棵上面还有几个柚子，李笙发给了林越。
“中间这个是红心柚，又脆又甜，特别好吃，我奶奶专门留给我的。”
那边的林越收到了图片，低沉的声音突然说道：“拍拍你自己，我想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