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虞词旦旦
机舱中的动静，吴洋同样注意到了。
他从飞机的战场监视雷达上，看到了不停下落的杞寻粟和朝她而去的异形，这架飞机现在安全了。
吴洋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书记官:“会开飞机吗？”
书记官连连摇头:“不……我不会。”
“很简单的的，油门、脚蹬、操纵杆，看着扳动就可以。”吴洋飞速地指点一遍，“来，你试试。”
“吴专员，请你不要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吴洋解开安全带，站起了身，“我现在有更要紧的事要做，飞机就交给你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舱门口，一跃而下。
念力的恢复极为迅速，四天的休息，已经让吴洋念力饱满，足够让他在空中连续飞行将近一个小时。
他看着夜色中的一点白色，神念一动，身体便朝那方向笔直落下。
异形的速度远远快于吴洋，所幸他接住杞寻粟之后，没有全速离开，吴洋才能在他背上降落。
巨龙回过了头，没有任何感情的金眸紧盯着吴洋:“喂，小子。本大爷没有允许你踩着我的背。”
杞寻粟微微一笑:“异形，吴洋是我的朋友喔。”
“是吗？”异形想了一想，“好吧，既然是创世的朋友，我就载你一程。叫吴洋的小子，你想去哪？”
吴洋没想到这些人这么亲切，一时没了言语。隔了半天，他才说道:“你们想去哪？”
幽圹青色的眼瞳冷冷地打量吴洋:“我见过你。”
吴洋看着身侧这肌肤白皙的有些不正常的少女，说道:“我倒是对你没有印象。”
“那天晚上，我在屋顶上，你没见到我。”
吴洋看了看在龙背上仰面朝天、呼呼大睡的奈何，确认他是那天晚上和老鼻头交手的少年:“你们是月之声的人？”
“明知故问。”幽圹不再理睬吴洋，她转头看向杞寻粟:“你说你的异能消失了？”
“对喔。”杞寻粟点着她的额头，“你看，我没有月牙印记了。”
“你身为创世，掌握一切规则，隐藏一个印记又算什么难事？”幽圹露出冷笑，“我现在有一个办法，能试出你是不是还有异能。”
杞寻粟微笑:“你尽管试，我是真的没有异能了。”
幽圹伸出手掌，一个小小的吴洋在她掌中浮现。她侧眼看着杞寻粟:“我现在要攻击这个男人，你要是保持沉默，我就相信你的话。”
“等一等！”吴洋连忙说道，“你们试你们的，拉上我干什么！”
“少废话！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幽圹冷笑着，“杞寻粟，这个男人从飞机上跳下来，是为了救你吧？我在这里杀死他，你也不反抗么？”
杞寻粟的神色同样一片冰冷:“我奉劝你住手。”
“啊呀……好凶。你不是没有能力了么？没有能力的你，凭什么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幽圹厉声说道，“向我讨饶，向我哀求，像一个真正的弱者一样巴结我！”
杞寻粟冷笑不止:“我重申一遍，我现在已经没有异能了。你应该能感受到，我的体内没有一丝念力波动。”
“那么，你凭什么奉劝我住手？”
“凭我个人的意志。”杞寻粟居高临下地说道，“你敢动吴洋一根汗毛，我将不惜一切代价地取下你的人头！”
凛冽的风中，两个少女沉默的对视。她们的秀发狂乱飞舞，凌乱的发丝遮不住她们冰冷锋利的目光。
奈何依旧呼呼大睡，异形沉默的飞行。极度的安静中，吴洋一屁股坐了下来:“不要吵架，有话好好说嘛。”
幽圹收回视线，看向吴洋:“我说过，你没有说话的份。”
吴洋摆摆手:“我问你，暗声被我砍了一刀，他的伤口是不是不能愈合？念力是不是一点点的消逝？”
幽圹微微一愣，散去了手中的灵魂:“你搞的鬼？”
“小小把戏，不能入各位的眼。这个毛病嘛，治是能治好，只不过要是拖延了时日，那可是啧啧啧啧。”
幽圹不耐烦的皱眉，异形说道:“什么啧啧啧啧，你小子把话说清楚了！”
吴洋一摆脑袋:“让我来治，药到病除。别人来治，你们先买个棺材吧。”
吴洋说的当然是事实。
他一刀斩在暗声胸脯上时，幽冥鬼气也附着在了他的伤口上。幽冥鬼气非但会阻碍伤口的愈合速度，也会一刻不停的腐蚀伤者身体中的念力。
暗声此刻必然苦不堪言。
但是要说这病只有他吴洋能治，那是假话。
幽冥鬼气再厉害，也有散去的一天。吴洋那一刀属于仓促中斩出，当时并没有刻意附着鬼气，最多一个星期之后，鬼气就会慢慢散去，暗声不治而愈。
但是，除了吴洋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事。连异能总局都不知道。
幽圹沉吟片刻，从口袋中取出两副手铐:“戴上。”
吴洋和杞寻粟对视一眼，各自接过手铐，戴在手上。
手铐吐出银针，穿透了手腕。毫无疑问，这是针对异能者的特制手铐。吴洋和杞寻粟微微皱眉，谁也没有呼痛。
……
……
专机并未坠落。
支援在吴洋离开半小时后赶到，他们替下被迫开飞机的书记官的时候，书记官当场昏迷。
古慈在吹雪总部接到前线发来的情报，忍不住叹了口气。
仇东说道:“吴洋是将才，而不是帅才。杞寻粟没了异能，他就算追了回来又怎样？”
秦刚微微一笑:“少年热血，挺好的。”
“好个屁！一点大局意识都没有，还是嘉兴路的扛把子呢！”仇东满脸不屑，“还是董剑鸣懂事，该放就放。他要是跟着上了飞机，种子计划也不用搞了！”
古慈点了根烟，问道:“董剑鸣小同志现在在哪？”
“还在飞机上。”秦刚答道，“预计还有三小时到达风间市。”
“让风间市的探员准备接应。”
“需要隐瞒吴洋的情况么？”
“不需要对董剑鸣隐瞒，这个小同志的觉悟比较高，他知道该怎么做。”古慈说道，“但要瞒着嘉兴路，他们问起来，就说董剑鸣和吴洋一起出任务去了。”
秦刚点头离去。仇东还是忍耐不住，从“皇帝玄孙爱上我”开始，吴洋的表现一直违背他的期待。他说道:“古先生，这个吴洋太没纪律了。”
“从立场上来说，是这样。”
古慈吸了一口烟:“但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觉得他十分了不起。”
她吐出一个烟圈，下了结论:“我喜欢他，但我绝不欣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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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大言凿凿
封印异能的手铐，作用原理十分粗暴。吐出的银针中掺杂了一种红月现世之前从未有过的铅色金属。
这种被称为“月铅”的金属，对念力极度敏感。用它制成的银针刺入人体，会在被束缚者使用念力的时候释放神经毒素并产生剧烈疼痛，借此打断异能的释放。要是那人以绝大的意志力无视疼痛继续驱使念力，那么他将会呼吸衰竭而亡。
临近天亮时，异形从空中落下，变成一辆普通家用车，在公路上飞驰。吴洋手上带着手铐，脸上倒没有什么痛苦，反而挂着微笑:“厉害厉害，跟坐真的车子一样。”
“哼哼！这就是本大爷的能力！”汽车喇叭说道，“只要了解构造，我就可以完美的模仿任何物体。”
吴洋想了想:“要是你变成一把枪，突突突地往外打子弹，会怎样？”
“嗯……大概会把我的内脏打空吧。”
“……你也不容易。”
吴洋身上有定位设备，异能总局能根据设备锁定他所在的位置，但是，幽圹等人本来也是682局的探员，他们知道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吴洋身上那点装备，在龙背上就被下了。
他也没有盲目呼救，能打过幽圹的没几个，幽圹杀死他和杞寻粟却易如反掌。
如此白天跑夜晚飞，两天之后，一行人来到了风间市。
风间市临海并多山，有着金色的沙滩和连绵的山丘，同时也是台风重灾区，每年都要被犁几遍。异形一路往南，小汽车在树木茂盛的荒山中行驶，最终在一个山洞口停下。
吴洋在洞口探头探脑地观望，山洞一片漆黑。
“进去。”幽圹说道。
“哦，好……”
往前走了几步，吴洋看到了升降机，几人乘着升降机落到洞穴底部，吴洋发现四周并非裸岩。
洞底铺着暗红色的毛毯，四周的岩壁用木板包裹。吴洋看到了餐桌、书架，和昏暗的烛火下、坐在华椅上，冷冷微笑着的暗声。
暗声没有穿衣服，他的肩下到腹部裹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吴洋闻到了消毒药水的气味。
幽圹走了过去，低声问道:“感觉怎样？”
“不好不坏。”暗声慢慢站起身，他看向杞寻粟，接着说道，“创世，欢迎你的光临。”
杞寻粟露出微笑:“谢谢。你要注意身体喔。”
暗声一片坦然:“这点小伤，还杀不死我。”
吴洋翻了个白眼。
暗声取下了吴洋和杞寻粟的手铐，并让异形变成一台发电机，山洞里亮起了白炽灯。吴洋用棉球止血，看着脚边隆隆作响的发电机，真正觉得异形挺不容易的。
暗声看着杞寻粟:“你没有异能了？”
“不然你们不能把我带到这儿来。”杞寻粟笑道。
暗声上下打量她:“……真的吗？”
杞寻粟疑惑的歪头:“为什么你们都不肯相信我？我没有欺骗你们的必要。”
暗声先和幽圹对视了一眼，才说道:“你太从容了。以前你掌握规则之力，整个世界拜倒在你的裙下，但是现在不同了。你现在掌握在我的手中，我可以轻易地杀死你，你理应慌张。”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而且，你不觉得可惜吗？你的能力是最棒的能力，你知道多少人羡慕你的规则之力么？”
先前说过，在向往异能、崇拜红月的疯狂时代下，出现一个两个对异能丝毫不感兴趣的人不新鲜。
正如鲸鱼从来不上岸，可它是哺乳动物一般。
但是绝大多数的人，在知道这个真相的时候，都会惊讶:原来鲸鱼是哺乳动物吗？
杞寻粟就是常人眼中的“鲸鱼”。
她漫不经心地玩弄胸前的发尾:“没什么可惜的喔。暗声小弟弟有时候很偏激，但也算是个温柔的孩子，我为什么要慌张呢？”
暗声举起了双手:“好吧，我信了。你的异能是怎么丢失的？”
“被吴洋斩灭的喔。”
暗声终于把视线移到吴洋脸上:“又是你？”
“什么叫又？”吴洋皱眉，“我又没斩你。”
暗声笑道:“前几个月，你不是差点斩灭寒鸦恶使的异能么？”
吴洋心中一动。
斩杀徐浙的时候，没多少人在场，知道这事的除了嘉兴路群豪，就只有异能总局。现在暗声知道这个消息，那么一定是“种子”计划已经开始运作，异能总局正在为徐浙铺路。
吴洋“哦”了一声，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暗声疑惑的看着他，“你竟然打败了创世？”
斩灭杞寻粟，吴洋先跟书记官说了一次，又跟幽圹说了一次，早说烦了。他索性摆开架势，大吹特吹，讲起自己的勇武传来。
这一番口灿莲花，说得是一波三折、峰回路转，吹得是惊心动魄、荡气回肠。暗声也纯当故事听，时不时露出惊叹的表情。
他又看向吴洋:“你到底是什么人？”
“天上一散仙，世上一闲人。”
暗声见他不肯回答，没有多问。他只是说道:“来者是客，这山洞很宽敞，两位先住下吧。”
“那什么时候能回去啊？”吴洋问道。
“暂时就把这里当家吧。”暗声笑道。
……
……
两天之前，风间市国际机场，一架来自欧洲的飞机降落。
董剑鸣和徐浙在探员的带领下，从贵宾通道走出机场，上了专车。
探员说道:“董专员，我姓王，是异能六组的队长。”
董剑鸣微微点头。徐浙连忙伸出手去:“久仰久仰，王致远王队长的大名，我如雷贯耳。”
王致远却不握着他的手掌，反而冷冷的看着他:“徐浙。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异能总局当上专员的，但是我警告你，你犯下的罪孽我一条一条都记在心里！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
徐浙讪讪收回手，脸上仍然笑嘻嘻的:“我年轻冲动，以前干了不少错事，现在我悔过自新啦！王队长您大人有大量，以前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王致远强忍着怒火，不去理睬徐浙。他将一份文档递给董剑鸣:“董专员，这次任务，需要你扮演一个没怎么读过书的流氓。这是你的设定，您过目。”
这是一份档案，上面贴着董剑鸣的证件照，但是下面的“经历”不是他的——董剑鸣，男，十七周岁，初中肄业。因抢劫罪在风间市少管所关押两年，昨天刚刚得到释放。
董剑鸣大大皱眉:“我抢劫？你们是认真的？”
“设定设定，这只是个暂时的设定。”王致远忙不迭说道，“这次任务结束之后，您的身份就会恢复正常。”
董剑鸣仔细一想，他离开风间市正好两年的时间。不得不说，异能总局做事相当谨慎。
王致远又拿出一个手机交给董剑鸣:“董专员，请用这个手机。我们能通过手机锁定你的位置，必要时按下侧边黑色按钮，可以立刻和异能六组联系。”
董剑鸣看着这个屏幕特别大、造型特别土、颜色特别炫的手机，皱了皱眉:“这个手机不适合我。”
“很适合你，再适合不过。你现在就是个初中文化的小流氓，说话的时候要是再加上‘你他妈’、‘干你’之类的粗语比较好。”
“我做不到。”董剑鸣秒答。
“不强求……这个不强求。”
专车在路边停下，王致远指着街对面的面包店:“董专员，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抢劫那家店。”
他看着董剑鸣:“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实在饿得不行了。”
“……我明白了。”
董剑鸣将手机收进口袋，在人行道口停下。徐浙险些撞上他的背:“走啊。”
“现在是红灯。”
“流氓在乎信号灯？你当个流氓吗？”
董剑鸣一竖衣领，掩住半边脸孔:“就算是个流氓，我也要当个有素质的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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