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乌沉沉还在琢磨这个“刚刚”到底指的是多久之前的“刚刚”，视野里就毫无预兆地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东西，正无声无息地漂浮在半空中。

    她这一路上看到过无数次类似的玩意儿，被人类拿在手里，用来打电话和做些奇奇怪怪的事，功能就跟她的小灵通差不多的样子。

    所以乌沉沉看向正在叠衣服的女人，问：“你给我小灵通干什么？我有的。”

    说着还把自己的小灵通也给掏了出来，很有几分显摆的架势。

    ——她也是看过不少话本的，知道城里人最瞧不起乡下来的，刚刚打第一个照面就输了一筹，这下说什么也得找回来。

    面前的人刚叠好制服外套，将它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沙发上，然后拿起了茶几上的一个文件袋。

    她听见这句话头也没抬，直接道：“你握着它，注入三成妖力，我叫你松开再松手。”

    乌沉沉被她命令的语气给弄得下意识照做，等妖力涌起来准备注入进去了，才猛一个醒神，及时收回妖力，眯起眼睛看向她。

    这一套很是眼熟啊。

    ——打从娘胎里生下来，就只有她乌沉沉驯化其他种族的份儿，哪成想今天居然碰上个“行家”了。

    面前的女人好似没有察觉她一瞬间露出的敌意与防备，将手里的文件袋也扔了过来。

    “登记完就填资料，从第二页开始填，填到第五页。”

    乌沉沉愣了下，两秒钟后才从这句话里提取出有效信息。

    “登记？资料？”

    女人侧过头来，扫了她一眼，语气却还是那副不温不冷的样子。

    “看来你来之前什么也没了解过。”

    这明明是个事实，乌沉沉却听得脸上一臊，悻悻地移开了视线。

    “鸦羽族避世百年，你不了解也情有可原。”

    她这说法让乌沉沉的面子回来了一点，然而紧接着又话锋一转：

    “那你听仔细点，这些我只说一遍。”

    她看了眼乌沉沉手里握着的黑色手机，语速快而平稳地继续道：

    “要想在人类的城市自由往来，就得遵守这里的规则。最首要的就是合法居留证，你现在是个黑户，逗留超过24小时没取得居留证的话，就会被依法逮捕，强制驱逐或是直接收押进监狱。”

    乌沉沉后背一凉，连忙道：“但我是来……”

    面前的女人瞥了她一眼，她后面的话一下子就说不出口了。

    ——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所以现在，劳烦你在手机上注入妖力，完成你的登记。”

    手机？不是小灵通吗？

    乌沉沉挠了挠脑壳，当下也不敢再多问，赶紧按照她的要求注入了三成妖力进去。

    浅蓝萤光一闪而过，乌沉沉感觉到手里的东西开始发烫，让她很想立刻甩出去。

    但这女人没叫她松手，她也没敢这么做。

    三个呼吸间，面前的人终于道：“可以了，松手吧。”

    乌沉沉一下子松开手，放到脖子上降温。

    漂浮在空中的文件袋被无形的力量打开，一张张纸飞出来，竖立在她面前，引得她好奇地看过去。

    “第一页是妖族居留在人类城市内所需要遵守的各项法规，包括但不限于禁止斗殴、禁止偷盗……”

    说到这两个字，她看了乌沉沉一眼，似有什么深意。

    乌沉沉理直气壮地看了回去。

    他们做鸦的，哪有不偷的？这能叫犯法吗？这叫种族习性！

    “……如有触犯者，轻则强制驱逐，重则收押进监狱。”

    乌沉沉：“……”

    怎么动不动就要进监狱！这破地方真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其他详细的内容你稍后慢慢看，我只提醒你最重要的一点。”

    她的语气忽然变得更为冷漠，让隔了半米远的乌沉沉都没忍住摸了摸手臂，觉得周围变冷了。

    “任何妖族在未取得合法居留证时，私自使用妖力干涉人类社会，将被列为红名单，也就是重大安全隐患。”

    她的目光像是能洞穿心脏一般，停留在乌沉沉的身上。

    “以防万一，我先问一下，这一路上你没有做过这类行为吧？”

    入夜后的城市依然繁华不歇，大部分的人已经结束了一整天的工作，正在享受着一天里为数不多的自由时间，或是奔赴在又一场劳累的路上。

    但有些人的工作时间，才刚刚开始。

    “武大狼抓到了？”

    比声音更先钻进办公室的，是那股呛人的烟味，下一秒，穿着白t恤和沙滩裤的高大身影走了进来，脚上一双人字拖踩得地板“哒哒”地响，很是扰人清闲。

    老周看见他这胡子拉碴的衰样就烦，眯着眼慢悠悠地把手里的同花顺打了出去，才抬手挥开面前的烟臭味，没好气地说：“你还有脸提，这次又让七队的抢了先，你趁早给我把队长的位置让出来，滚回老家去吧。”

    茅投医睡眼惺忪地咬着烟，听见他这话也不气，含糊不清地笑着说：

    “周主任还没睡呢？今儿手气怎么样？赢了可得请客啊。”

    老周懒得再理他，眼尖地看到旁边的胖子在偷看牌，顿时气得骂人：“河老三，你个臭棋篓子的德性，再耍心眼我扒了你的皮！”

    河老三缩了缩脖子，跟茅投医交换了个眼神。

    ——今天真吃火药了啊？

    ——可不是嘛，你自求多福吧。

    茅投医拿下烟头，抖了抖烟灰，当即就决定溜之大吉。

    “我去审一审那厮，你们玩儿。”

    说完不等老周反应过来，就脚底抹油地溜出了办公室，准备找个高点儿的树杈子再睡一觉。

    审犯人？审什么犯人？这不是还早得很嘛。

    上班不摸鱼那能叫上班吗。

    茅投医打了个哈欠，走到后边的院子，挑了个合适的地方，然后纵身一跃，张开翅膀飞上了枝头，顺便把一对正在亲热的麻雀给踹了下去。

    ——妈的，最烦秀恩爱的人。

    “姓名：乌沉沉。”

    “种族：鸦羽族。”

    “性别：母鸦鸦。”

    “年龄……”

    年龄？老妖怪的年龄要怎么算？不都是几百几千模模糊糊估摸着来吗？

    乌沉沉坐在地上，对着茶几上的这堆纸苦大仇深，差点儿没揪下几根毛来。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做妖怪的要活得跟个人类一样？

    还遵纪守法，还没有居留证就要进监狱，这是妖怪干得出来的事吗？

    根本就是跟人类一样的恶劣行径！

    乌沉沉气得几次三番想夺门而出，大不了直接逃跑，她就不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比她跑得快！

    但她的肚子饿得叽里呱啦，呜呜咋咋，嗡嗡直叫，真的没力气跑路了。

    而且这是人类的地盘，有对她来说最恐怖的东西——

    飞行管制。

    这就是为什么她身为一个长翅膀的妖怪，却要跋山涉水坐火车来，一路上无论多艰难都没敢飞上天哪怕一寸高。

    因为天空里有一张看不见的“网”。

    那可是人类对付妖族的杀手锏，谁碰谁倒霉。

    当初也有那么些老妖怪不信这个邪，后面的事情，乌沉沉不忍再多说。

    总而言之，考虑到综合因素，她还是强迫自己忍了这口气。

    几百年前的人类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现在这个处境，已经不是为所欲为的时候了，该忍就忍吧。

    更别说这屋子里的那个妖怪，还是个厉害角色。

    ——啧。

    乌沉沉在咬着笔杆子发愁的时候，楼上的人已经拿到了她五分钟前扯谎的证据。

    ——如果乌沉沉知道自己从上火车后的所有行踪都尽在他人的掌握中，大概再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扯这个谎。

    可惜她不知道。

    “轻轨站的妖力残波已清理，监控也已处理完成，是否需要录入红名册？”

    巨大的屏幕上，一刻都没停下工作的情报工作站内依然是一派热火朝天，她的专属对接员在如实转达情报后，依照正常流程向她发问。

    但她这一次没有立即给出答复。

    对面的人也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她终于开口：

    “暂时留待观察。”

    她的对接员从不质疑她的任何指令，闻言便飞快地在键盘上操作，短短几秒后回答道：

    “已处理，本次汇报工作已完成，请柏队长在三小时内确认签字。再会。”

    柏亭瞳微微一颔首，回道：“有劳。”

    视讯结束，整面墙回到了原本的样子。

    她抬手点开刚刚已经看过的监控文件，屏幕又亮了起来，画面中正是轻轨站的安检口，背着一个大蛇皮袋的短发少女就站在人群中，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四处打量，转来转去，十分灵动。

    眼看着她悄无声息地将妖力拍在了身后的蛇皮袋上，柏亭瞳用手指揉了揉额角。

    ——谎话连篇的傻鸟。

    作者有话要说：　　解锁成就1:老婆的名字

    解锁成就2:老婆的爱称（确信

    想加更呢，你们给我这个机会吗（: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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