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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劝珍重自伤更伤人 表心迹此生为你生

    燕灵望着指尖上凝成的一粒小小血珠。良久,手握成拳,却又是缓缓放下了。

    “姑娘被人下了毒,怎么可能呢?姑娘向来都是谨慎万分。每样进东院的东西,都是青溪姐姐亲自过目,吃食也都是东院的小厨房单做,怎么会中毒呢?”桃叶第一个不相信,她想青溪姐做事向来谨慎细致,万不可能让毒物近姑娘的身。

    周衍却见燕灵不曾反驳,也没有惊讶。只是心事重重,不可估量。他见此也是有意再给她多做些信息。于是突然朝她的靠近。

    燕灵这下回过神来,他的俊脸却已然出现在她的耳际。燕灵微一侧脸,他的呼吸就在燕灵耳边,轻轻浅浅的气息散在燕灵雪白的肩颈,痒酥酥的。

    情形暧昧朦胧,就连一旁的桃叶都是提着一口气。

    这时,周衍却抽回身来,又取了燕灵换下的挽臂纱。确定地说道:“我之前就觉得不对劲。因为你身上的味道的确有变……况且……”周衍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说道:“只有在你是顾燕灵的时候才会变。”

    两人对视之间,已是心领神会。燕灵暗自梳理着前因后果,种种反常之象纷纷联系起来,心中得到了唯一的解释。

    燕灵想明白事情以后,望着嗅觉异于常人的周衍,即便现在尚且虚弱,却也愿意花力气打趣他道:“没想到,七殿下的鼻子是灵验的,竟救我一条性命。”

    周衍笑起来,“还第一次有人奉承我的鼻子的……嗯,却也听着悦耳,挺好……”他见燕灵恢复往日的波澜不惊,也轻松地回复一句。

    燕灵不禁莞尔,这一次又是欠了他的。想到这里,她又是敛了笑意。正轻启双唇,却刚吐露一个“七”字。

    周衍便是抬手,用柔软的手腹抵住她的唇,不想她继续说下去。自己却带着无奈的笑意,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我怕你死……你此生为他人而活,而我无奈为你而生……”

    她感受他微凉指尖的颤悸,也是被他这番猝不及防的言论,惊得一时失了神。只眼睁睁地看着他。不知下面该怎么办……

    彼此静默了片刻。

    周衍怕是刚刚吓着她,又幽幽叹了口气,恢复他平时的语气言道:“你的嘴巴可是出了名的利,说那些个伤人话,估计比杀了我还难受……还是不要说了。”

    言罢,周衍尝试性地让手缓缓离了她的唇畔,见燕灵轻抿着唇,没有继续说下去。这才松了口气。

    周衍说完话,自行起身去写了方子。燕灵转头瞧见他向桃叶交代了什么,便是悄然离开了。

    桃叶单单走回燕灵塌前。见燕灵抬眼望着自己,问自己:“他,说了什么?”

    桃叶便把周衍原话大致讲了一遍:“姑娘,刚刚七殿下对我说,若是可以让我把你的指甲给铰了。他说,怕到时候夜里冻伤痒起来,你把自己的腿给挠开血来,又没了水葱般的指甲,也没有白玉般的腿……”

    燕灵听完痴痴地瞧着前方,良久,不知为何又轻轻笑起来。

    桃叶看着也觉得难受,明明就是喜欢,又互相知道对方的底细,但又不说真话,到底何时才能坦白?

    *****

    不知周衍做了什么。蒋婕妤却也没有多加刁难。燕灵在孝阳公主的寝宫里平安养了几日。这才回到宰相府。

    回到东院。门口白晓青溪早已等待多时了。

    “姑娘!”白晓担心地看着燕灵略有些吃力地向自己走来,赶忙去扶。

    燕灵只一笑了之,说道:“我没事,到底是因祸得福了。”

    白晓和青溪相互瞧了一眼,赶忙迎燕灵回屋。

    关上了屋门,白晓再三确认没有旁人了,主仆四人这才开始说正经话。

    待燕灵在圆桌旁坐下。

    青溪便从一个暗匣中取出一罐子,里面装着白色粉末。然后跪在燕灵的面前谢罪道:“姑娘,都是奴婢不好,未能检查清楚,才让这脏东西近了姑娘的身。”

    燕灵把青溪扶起,安慰道:“不是你的错。你已是事无巨细地办好你该办的事,是敌人太过阴毒了……”

    “姑娘是怎么知道有人在皂角粉里下了毒?”白晓问道。

    “七殿下说我身上的味道有异,那么无非两种情况,其一,我有问题;其二,我的衣服有问题……然而,我的吃穿都是青溪亲自过手,吃的是小厨房里单做,府里赏下来的衣料我多半不用。唯一要和府里人共用的便是浣衣处,也就只有那里可以动手脚……”燕灵分析道。

    “当真是阴毒!”白晓感慨道,“青溪派了个小丫头去打探,听妈妈们说,大姑娘身子金贵,连衣服也要单洗,要用贵重的玉屑粉清洗。又说大姑娘性格乖张,不可招惹,这玉屑粉,唯有大姑娘一人用得……这一来二去,不仅污了姑娘清誉,还想要了姑娘性命……”

    讲到这里燕灵只问道:“这件事惊动了其他人没有?燕韫那里派人都检查了吗?”

    青溪回答道:“韫哥很好。都已检查过了。这件事也按姑娘的吩咐,未惊动任何人。”

    “那便好。”燕灵暗暗点头,心绪才算安稳了一些。

    “姑娘为何不直接揪出那害人精呢?”桃叶发问。

    燕灵像是回答桃叶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道:“局面复杂,未到终局,就是无法得知结果的好坏……既然已经防备,便先凉一凉吧。”

    言此,主仆四人皆是沉默了。

    “姑娘,大夫说您最好卧床休养。”桃叶见没什么其他事,忙想起周衍的嘱咐来。却也记起燕灵的吩咐,特意隐去了她被罚跪冰垫抄书的那一段。

    燕灵点点头,却是有意支开白晓青溪,而言道:“青溪你去小厨房帮我弄些莲果茧羹来吃吧,白晓你去帮我打点一下,我想等会儿泡个澡……”

    “是。”白晓青溪听了吩咐,这才各自忙去了。

    燕灵于是得空偷偷换了寝衣。

    “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迟早瞒不了两位姐姐。”桃叶替燕灵收拾好床,扶燕灵躺下。

    “瞒得一时算一时吧。晚一天,我的伤也就快好一分;她们瞧见了也就少了一分担忧;省的我在宫内行走,留她们在府里,还要替我多担一份心……”燕灵笑着讲道。

    这边说着话,桃叶替燕灵找到前两日读到一半的书,免得在床上烦闷无聊。

    燕灵感激地接过书籍,细细浏览。

    *****

    另一头,三皇子府。

    周晃方才遣走了探子调查的所见所闻。确定燕灵的猜想无二。

    他独自一人赏着闵中新呈上来的画作。只见画中一个着了一身沁绿百文袍,手持一把折扇,峨冠博带,面如傅粉的瘦弱公子跃然纸上。公子杏眼桃唇,男生女相。却是像极了顾宰相的嫡亲千金顾燕灵。

    一旁的荆平只见自家主子一味沉迷画作,一言不发。却时而皱眉,时而微笑,时而深叹。于是发问道:“主子,这画有何不妥吗?”

    “这画啊……离经叛道太甚……闻所未闻……”周晃负手赏着画,一时感叹道。

    荆平却见这画风稳健,内容也不过是普通的人物罢了。实在算不上是离经叛道之作。待他看清几分画中人的模样,这才恍然大悟,忙开解道:“尚未及笄的年纪,贪玩好奇些也是人之常情。”

    周晃皱眉,在永日亭里相见时,燕灵的一举一动纷纷涌上心头。却是难以与荆平所言的“贪玩好奇”四字联系起来。何况她还点拨了他最为看重的一块顽石为金。

    “她尚未及笄,我却未敢想象她及笄后的样子……”周晃隐隐这样觉得,亦是感叹。

    “顾姑娘自然是越长越标致,又是顾宰相的嫡亲女儿,堪当皇子正妃之位!”荆平大胆直言。

    可他的话,却是戳到周晃的痛处,“只怕……”

    荆平低头静心听着周晃接下去话。

    “只怕奇货可居,众人哄抢……不知最后便宜了谁……”周晃已算是预判未来的形势,他不自觉伸手想要触碰画中人的那双杏眼。那骨节分明的手却在画前停了下来。渐渐握成拳头。

    荆平把周晃眼里的顾惜与尊重看的分明,权衡一番,终究委婉地言道:“主子,传闻几日前蒋婕妤曾将嘉禾学士召入殿中。当日嘉禾学士便未归府,而在孝阳公主宫中修养了数日。”

    “蒋婕妤?是雍安侯府的嫡出千金蒋苒,对吗?”周晃想以顾燕灵的脾气定是被择了刑罚。

    “是,便是曾上门提亲说媒的那位……”荆平也不好继续讲当年蒋苒对周晃芳心暗许的事。

    “她母家本算是皇后一党,薛家人的路数一向阴毒,留不得……”周晃判下结论。

    “留不得?”荆平咀嚼着三个字中的意味。

    “却也不能除,一切还得等待时机。”周晃望向窗外秋色连波,北雁南飞,一切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