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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太子婚劝饮御赐酒 百子门难寻迷津渡

    吉时已至,薛凤栖被蒙上金丝银线的红缎龙凤盖头。她自己只在起身时,避开所有人的耳目,细摸了摸下首披红来扶她的人指间的戒指,确认样式不错,这才安心。燕灵把凤栖的举动看在眼里,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一时喜轿从大门进入,十二对宫灯排着进来,再由府中鼓乐迎着出去。

    薛姓子弟凡等有爵者皆换品服,由叔伯带领薛钊薛锋等合族子侄候在西街门外。直至薛凤栖入金顶绣凤版舆准备启程之时,薛钊薛锋二人才与顾燕灵打了照面,彼此各怀心思地互行了一礼。

    只是观三人神情,燕灵始终心不在焉,薛钊却是眉头打了死结,盯着燕灵的眼神更是能伤人似的烫。相比之下,薛锋反倒从容许多,一如庖丁解杀牛羊时的游刃有余。

    “当真只你一人来的?”

    薛钊突兀的提问,打破沉默。却令薛锋侧眸警惕,从而观察着燕灵的神色。

    燕灵行礼完毕,缓缓起身,挑眉看向薛钊,方才应答——

    “不然呢?”她的语气一如往常那样对他,像是并未察觉到问题中的问题。只是她随后看向薛锋,眸色渐深:“薛府上下费心,虽只我一人,却也不敢不来。”

    薛锋一笑,自不露怯。他一贯不爱接话,反而突然搓手,抬头望天,寒暄道:“今日不会下雨了……”

    他又朝手中哈了口气,重新看向顾燕灵:意味深远地补充道:“但会下雪。”

    “……”燕灵不自觉眼皮一跳,只保持观望,没有回应。

    随后只见薛锋保持笑意,抬手示意一婢子将从旁一直煨着的铜炉上取来一盏酒,奉置燕灵与薛锋面前。期间正逢一片早落的雪花偶入杯中,瞬间湮灭。

    “今夜漫长,学士先暖暖身子。”薛锋劝道。婢子随之将托盘举高一分,静待贵客取用。

    “侯爷玩笑了。”燕灵蹙眉,眼神玩味,分不清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地提醒道:“今日太子大婚何等慎重,侯爷这时献酒于我,岂不有违周礼?”

    薛钊不服,反问道:“酌言献之,吾为主,卿为客,何处不合三爵之礼。”

    “今日是太子大婚!属国有福事。”顾燕灵重申一遍,随后目光锋利地看向薛钊:“你我皆为臣子,岂有主宾之分?”

    她显然没想给任何人犹豫的机会,伸手取过便将酒徐徐倾倒于地。警示道:“唯有将此酒供祭天地神明,方保薛氏功业长久。”

    薛锋眼看着她轻搁回酒杯与婢子的托盘,自行行礼告退。

    “学士沉勇。”薛锋突然言道。

    言时,双方彼此擦肩而过,而令燕灵脚步一顿。

    她微微侧目,并未回头,只在背后轻露一笑,应答道:“侯爷说笑了……”

    “这良天、吉日、瑞雪、贵地、佳人……何来险事,才谓之勇呢?”

    燕灵未等答复,只往前走,更瞧不见身后薛钊是何反应。

    *****

    配德元良,必俟邦媛。

    作俪储贰,允归冠族。

    薛国公薛赫长女,门袭轩冕,家传义方。

    柔顺表质,幽闲成性。

    训彰图史,誉流邦国。

    正位储闱,实为朝典。

    可皇太子妃,所司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永泰三年甲申。

    三声炮响。薛凤栖在中宫门阶下出凤舆。

    凤栖从始至终只是主动摸了摸燕灵指间的戒指,便任由人摆弄听从。

    燕灵接过她所执的金如意,交给她内装钱币玉器的宝瓶,陪她跨越高阶,一步一步迈向那个金彩琉璃色的工字殿堂,接受命妇参见,受教于国母。

    她陪在她身旁,见殿中皇后端坐,一如当初召她。说,要太子福慧双修,纳她为妾。

    燕灵回过神来,侍官宣诏完毕,皇后交予皇太子妃册宝于薛凤栖。再由薛凤栖暂转由自己端奉。

    “你。”这时皇后突然发话,却不是对薛凤栖,她像是方才察觉般确认道:“是……顾,公的女儿?”

    薛凤栖盖头上的穗子亦跟着微微波动了一下。燕灵没有断了动作,沉着接过宝册,轻行蹲礼以示。

    “本宫记得你,与你也曾有数面缘分的……”皇后说得暧昧,藏于语气后的杀意让人不敢回味。

    燕灵没有开口,只再行一蹲礼,表示自己在听。

    皇后继续说道:“贤妃可是护你得紧啊,但凡提到你,总说你不得空闲,本宫想见你一面也是难请,倒是栖儿的情面大,这一开口你便答应了。”

    皇后虽是如此恭维,却始终不曾提到燕灵的名讳,像是故意。高高在上的她,孤傲地讲着台面上的话。自然就瞧不见燕灵微低着头下,也是一脸的冷漠。

    “今日你辛苦……”谁知,皇后突然话锋一转:“这太子婚仪本不是你的职责所在。你愿意担下这份差,自然要算是本宫欠你一份人情。”

    闻声,又一婢子从位后高高端着托盘,低头奉置顾燕灵面前。

    燕灵望着杯中酒面平静无波,氤氲之气却早已全无。

    原是盏冷酒。怕是连换都没换。

    “这杯既是本宫请你的,该合礼数了吧?”皇后最后一个“该”字,颇有几分警告意味,令燕灵警觉抬眼。

    隔着那杯酒,整个大殿的气氛瞬间收紧。

    彼此对视间,皇后窥觊之心昭显,矛头更直指西街门外时发生的那段插曲,燕灵自然通透薛氏其中盘算。或者说但凡不是蠢人,都该清楚此酒风险。燕灵暗里感叹果然是薛氏的一贯行事。

    “栖儿!”

    谁知,下一刻,她身旁的薛凤栖隔着红盖,却动作依然连贯地自将酒杯取过,一饮而尽。

    皇后和燕灵皆是一惊。

    红盖之下,反闻得薛凤栖温柔回复道:“这独一份的御赐之酒,自是极难得的佳酿。凤栖贪杯,故而代领,但求母后莫怪。”

    “什么贪杯,她分明就是!”此刻燕灵虽平静地端着宝册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薛凤栖下跪向皇后复行大礼。但她的脑袋里却是嗡嗡地,不断重复着出嫁前她对她说过的话。

    相反,皇后的态度却趋于无情,一如她内心对于薛凤栖的举动早有洞察,此举也未必是她不曾想见之事。

    “罢了。”

    皇后只回了这两字,挥衣示意薛凤栖及众人离去,并未有其他举动。燕灵眼中闪过一瞬难以置信。

    “皇后殿下!”燕灵顾不得场合礼仪,高声求请,但又迟迟没有说出她的动机或是解释。她一副皇后你自该心知的神情样子,让整个大殿的见者又一次跟着她把心悬起来。

    皇后敛了敛袖,此刻神情略显蔑视。作为握有主动的势强者,她并不打算给燕灵台阶,好让对话接连下去,而是故意沉默,硬让场面持续僵持。

    燕灵没有法子,最终只得软下语气,又顾忌薛凤栖颜面,隐晦请求道:“太子妃酒力尚浅,急饮烈酒,恐伤脾胃五脏,是否请太医候诊,更为稳妥些?”

    “燕灵……”薛凤栖听在耳里,自然懂她的心思,于是暗暗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皇后也懂了燕灵话下之意,却乐得见燕灵服软过一回。

    她饶有意味地一笑,“哦?我看倒是无妨。”反倒讽刺燕灵道,“薛氏女不比旁系女子羸弱骄矜,这一杯酒她选了,自然受得起。”

    “……”燕灵无语。

    此时,薛凤栖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不该多有无谓争执。

    “你……还好吗?”燕灵低着声音询问薛凤栖。

    “嗯。”薛凤栖隔着红盖微微点头。

    如此方才作罢。燕灵收敛冲动,陪着薛凤栖,跟着侍嫁众人退出了大殿。

    *****

    不想殿外望去,已是一片上天同云,雨雪雰雰的景象。加上地面深蒙,升腾起灰乳色的迷雾。火烛轻擦燃起跳跃的焰苗,临时多加了几对燃着红烛的琉璃宫灯和焚着御香的销金提炉,由女官提着在前开路。

    一路上,燕灵原本心不在焉,这下更显阴郁。她现在只打算稳妥侍奉她完礼同牢,合卺而醑,不生事故才好。

    此时,正路过西宫的长街夹道,这里有一礼,身为皇太子妃也需跨过此地靠南的螽斯百子门。

    随侍的仪仗众人和迎面等候的东宫来迎者相遇,众人围绕着薛凤栖的版舆挤在狭长的宫道长街。

    按礼,燕灵应当在此引领薛凤栖下舆。她刚打算伸手去扶,身后却被几双粗手擒住了胳臂,一只大手迅猛且毫不留情地紧捂她的嘴。出于武者本能,燕灵沉静挣扎了一下,却仿佛被套上了紧箍,身后的手愈发用力控制,抓得她生疼。

    此刻,燕灵眼睁睁看着薛凤栖悬在半空中等她的手。

    还没缓神,又瞟见身后走出一位和自己同样服饰,相似身段的陌生女官,上前扶住薛凤栖的手。眼尖的她瞧见那人手上戴着一枚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金厢猫眼燕尾戒。

    迷雾渐浓,而她,正被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