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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秦相渐这个人,不容小觑

    照片上,是一个年仅七八岁的小男孩,吃力蹬着三轮车上坡,三轮车后面坐着一个老奶奶,三轮车上还放了不少成包的纸巾。这张照片是尉迟凌从临城以前的旧报纸上剪下来的,标题的名字就是“尚简遗孤勤工俭学,与外婆相依为命街头卖纸”。照片已经泛黄,带着那个年代所特有的色彩,但是照片上那个少年的眼睛里却带着浓浓的不甘与愤怒。

    穆简,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这个少年的成长故事,也极其艰辛且晦涩。

    他原本是尚简集团董事长夫妇的独生子,原本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公子哥。后来在他父母出事以后,他被临城的外婆收养长大,因为舅舅和舅妈们的不满,祖孙两被赶出家门,后来在有关部门的帮助下住在一处公厕里,外婆靠守公厕为生,穆简则靠着捡废品和卖杂货帮外婆一起养家。他一直陪同外婆在公厕里住了八年,从小学到初中,被同学们一路嘲讽,从小绰号叫做“公厕仔”。

    这三个字用临城本地话喊出来,含义类似于没人要的小杂种,听上去何其凄凉。可是穆简,整整背了这个绰号八年,直到他的外婆去世,他在别人的帮助下送完外婆的最后一程,就辍了学,从此消失在了临城,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也没有人关心。

    尉迟凌调查到的穆简的资料,也就截止到他十六岁这一年。后来,他就和他所有的亲戚都失去了联系。

    “为了调查他,我还特地找到了那个公厕所在的地方。公厕已经被拆了,但是附近还有老人记得他,说这小子头脑很活,很小的时候就很会做生意,经常周末瞪着三轮车到处卖杂货,基本上什么他都敢卖,性格不像是小孩子,从小就很老成,话不多但是很有想法,对他外婆很有孝心。大概能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我试着去联系过他的舅舅舅妈,但是他们好像早就离开了临城。”尉迟凌说道。

    “这么说,他十六岁就辍学了?”我听了之后,更觉得内心五味杂陈。

    一个失去双亲的遗孤,一个被众叛亲离、只有自己年迈外婆拼命守护的孤儿,他的内心究竟经历了多少沧桑,才能成长到如今?那些童年的苦日子,那种成年住在公厕的难受,那种时时刻刻被人嘲讽的屈辱,该有多少煎熬?在那样的环境下,一个少年还能坚持着吃苦耐劳,还能拼命努力想办法倒卖各种东西,他这些年究竟是怎样坚持过来的?

    “应该是,外婆应该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外婆走了,他就没有心思在留在那里了。”尉迟凌的语气也很沉重,“我没有办法把这样的人生和现在的秦相渐等同起来,感觉完全是两个人的人生。”

    “不是的,”我果断摇了摇头,我说,“那是因为你从没有见过他的另一面,我见过。”

    我终于明白他偶尔眼神里露出来的愤恨与绝望是从何而来,我终于明白他为何他有时候说出口的话残忍又直白,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总不愿意披露自己的内心世界,总是喜欢以一副嘻嘻哈哈的不正经面孔面对众人。

    能挺过苦难和煎熬走过来的人,学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便是笑对人生,把苦难深埋在心。

    “另一面?是什么样?”尉迟凌满脸诧异。

    “狠绝,无情,阴暗,厚黑,像一匹潜伏在暗夜里的狼,”我喃喃说道,“我一直感觉不到他的心在哪里,现在我忽然明白,他的心或许早就死了。”

    “苦难能锻炼一个人的意志,但同时,也会摧毁一个人内心最深处的纯粹。秦相渐这个人,不容小觑。”

    “十六岁辍学,后来这十多年不知道他身上都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他很聪明,很会来事,为人处世有一套自己的哲学,但不知道他究竟都经历过一些什么,是怎么样走到今天的。阿凌,你觉得他是不是一个能做大事的男人?”我问尉迟凌。

    尉迟凌顿了顿,随后目光饱含深意望着我:“这个问题还需要问我吗?我想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不然,你怎么会这么紧密相随他呢?”

    我没想到,尉迟凌早就看穿我内心的想法。

    “是,我承认我和他合作,有很大部分原因是他这个人吸引了我。我的确很好奇,他赤手空拳在金城奋斗,却能够靠着各种各样的机缘巧合认识金城顶尖的大佬,并且能够得到大佬们的赏识和另眼相待。我更好奇他是怎么从一无所有,发展到现在拥有这深不见底的一切。”我于是坦率承认。

    “也许是苦难造就了他的今天,人的潜力,有时候是被逼出来的。不过小晚,我想提醒你,一个人如果长期泡在苦难和屈辱中,也许早就把人性与善良丢了。你和他走下去,你不怕有一天被他反噬吗?”尉迟凌又问我。

    我心里一怔。因为他的话,问到了我内心最深处的隐忧。

    我当然担心,可是我喜欢冒险,也喜欢对人性的善恶冒险。况且眼下,任何退路都不如继续走下去更好。

    “怕,但是我选择相信他内心还有善。”我笃定回答道。

    尉迟凌听我这么说,他随即陷入深深的沉思,过了一小会儿,他意味深长的说:“小晚,那我只能祝福你,然后默默为你保驾护航。希望你记住,不管任何时候,你身后都有我。”

    “阿凌,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我这么平凡,哪一点吸引了你?”

    这个问题,是我一直想问的。我不明白我何德何能,能够得到尉迟凌的喜欢。

    “因为你有你的真,你的善,你的美。但是这个世界很多女孩子,都缺失了。”尉迟凌说完,微微一笑,伸手过来捏了把我的脸,“我不希望我对你的欣赏,变成你的一种负担。”

    我抬起头,目光触及他眼中的真诚,我们一时间不由自主相视一笑。和明白人交谈,总是事倍功半。哪怕是难以启齿的情爱,只要立场摆正了,照样分外动人。

    我不喜欢遮遮掩掩,也尤其喜欢不遮遮掩掩的人。尉迟凌这个朋友,我想我是交定了。

    我把穆简的那些资料交给尉迟凌,让他先为我保管。虽然心里依旧认定秦相渐就是穆简,但是还是为他抱有一丝的侥幸,私心我不希望他是那个被苦难浸泡着长大的孩子,总觉得那些老天爷给的磨难加诸于一个孩子身上未免太过残忍。

    从韩国料理回到家后,我的心情一度还是十分复杂。当我推开门的瞬间,我闻到了家里的饭菜香味。

    半个月未曾打过照面,没想到这一次回家,他正在做饭。

    我进门换鞋的时候,听到他一边翻炒着菜肴,一边在吹着欢乐的口哨。我换好鞋一探头,看见他穿着一身黑色运动休闲服,正站在厨房挥舞着锅铲。

    见我回来,他像没事人一样对我嚷嚷:“江恨晚,你回来得正好!快帮我剥点蒜!”

    “哦。”我应了一声,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香味更加浓郁,我探头一看,看到他在锅里炒着一窝像黄豆酱一般的酱料,闻上去味道很香。

    “这是什么?”我问。

    “这是临城买来的黄豆酱,我给你做我小时候最爱吃的炸酱面,我外婆很喜欢做给我吃。”

    “我刚外面回来,肚子还是饱着的。”

    “饱着也得吃,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他的声音突然莫名沉重起来。

    我扭头一看,看见他侧脸的剪影,印象中这几天他都没在家,于是我不禁问,“你这几天好像都没在家,你去哪儿了?”

    “怎么?想我了?”他扭头给我抛了个眉眼,脸上一脸眉飞色舞,像是刚才的沉重不是真的一般。

    “是啊,想你了。你是不是去临城了?这一大罐酱料,是你从临城带过来的?”我看到厨房的案台上,多了一大罐玻璃瓶装着的酱料,于是问他。

    “你怎么知道?挺聪明嘛小姑娘。”他伸手捏了把我的脸,随后又猛地下了命令,“快点儿给我剥蒜!这都马上可以吃了!”

    他明明装得很开心,可是我却能够从他的眼神里感觉到他心里的沉重。一个人就算再会伪装笑容,他的眼神也同样会出卖他。

    我默默帮他剥了蒜,他把蒜切碎后扔进了酱料里,然后盛了满满一碗酱料,之后淋在两碗热乎乎的手打面上,我们一人端了一碗,默默来到了餐桌。

    “这些天都做什么了?和伍总谈得如何?”他问我。

    “还行,已经开始上班了,不过工作不怎么忙。”

    “办事利索点,机灵点,给伍总留下好印象。要是不忙的话就去学学下棋吧,伍总兴趣爱好很广泛,你也要适当培养自己。”秦相渐又说。

    “嗯,我明白。你那边呢?接下来如何打算?”我问,然后又说,“惠城虽然倒闭了,但是并没有伤到韩奕平什么筋骨,反倒金城食品厂的生意,倒是越来越好了。”

    “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接下来我们的目标,是挑起韩奕平和伍向华之间的矛盾。我来攻韩奕平,你来攻伍向华。同时,想办法让韩奕平的娱乐城出点事。”秦相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突然露出两道明亮又狡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