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发觉秦相渐的目光有些虚，那种神情，像是生怕黄友亮把我不知情的秘密告诉我一般。

    “没说没说，一个劲在夸你。表哥我怎么可能说你不好呢，你说是吧？”黄友亮笑得眼睛都快没了缝。

    “一个大男人整天叽叽歪歪跟长舌妇似的！”秦相渐凶巴巴瞪了黄友亮一眼，随后笑眯眯对我说，“走，带你领略下我们这儿的正宗西餐。圆圆可是从专门的西餐餐饮学校毕业的，她特地给你做了几道西餐，你下去尝尝。”

    “哥，你说你明明对人家这么好，干嘛又表现得好像若无其事呢？我要是你，这么美的姑娘我早就下手了，这要是万一被别人抢去了怎么办。”黄友亮一个劲调侃道，一边说还一边挤眉弄眼。

    秦相渐想都没想就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随后拽着我下了楼。楼下餐厅里其中一张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了冷盘和餐具，中午就餐的就我们四人。

    我们坐下后，方圆圆陆续从里面端出好几道西餐，份量都很少，但是摆盘精致，而且菜品十分稀缺。菜品都清一色的花式英文名，我大概是饿太狠了，也顾不上研究菜名，就开始品尝起来。

    我们四个人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的聊着，在吃饭的过程里，方圆圆对秦相渐照顾得周到而殷勤，眼神里藏着满满的崇拜，一口一个“大表哥”甜甜的喊着，声音软糯软糯听上去连我一个女人都感觉十分舒服。没想到，前脚刚走了韩伊涵，后脚又来了个方圆圆。

    如果说秦相渐对韩伊涵只不过是逢场作戏，那么他对方圆圆，是真的发自肺腑的关心。这一点，我从他们的交谈中就能够听得出来。

    方圆圆在这儿打理餐厅其实依然在半工半学，她大学毕业后还是在继续进修营养师这一门课程，打算往那个领域发展。秦相渐对她的学业十分关心，对她和她弟弟包括她妈妈的事情也都十分熟悉。

    这一顿饭吃完以后，我们便离开363艺术区。秦相渐先是把黄友亮送回了振东，随后再把我送回金鹰，在把我送回金鹰的路上，我意味深长的问他：“秦相渐，是不是你恨的所有人，都没有再原谅的可能？”

    “你指什么？”他警惕性很强，扭头问我。

    “泛指，没有特指。我只是听说，你这个人睚眦必报。”我微微一笑，侧头仔细查看着他的神情。

    “一般情况下，是，但也有例外。”他说完，突然扭头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后脑勺。

    我不知道他这个举动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那一刻心里有一些触动，我说：“如果一个人在无意之中做了一件事伤害了某个人，但她是不知情的，应该是可以原谅的吧？”

    下一秒我猛然听到了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我的身体迅速往前倾，差点儿就撞上车前的挡风玻璃！

    他扭头望向我，他的表情里藏着无数的惊涛骇浪！那种表情，像是被我突然撞破了一个他从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一般！

    我被他那一刻的神情给吓到了！因为他的脸在那一刻变得很扭曲很扭曲！

    他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一般，带着浓浓的丧气：“江恨晚，你最好明确说明你这句话的意义！”

    我从他的目光里感觉到了浓浓的威胁与憎恨，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好像是那个不小心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小孩，而此刻的他是困在那魔盒里多年的魔鬼。

    “我……你干嘛这么激动？我只是在假设一种情况而已，毕竟在生活中，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就比如我做了那么多次的线人，本质上是好的，是为了打击这个社会的种种弊端，可总是会伤害一些人的利益，就像孟达熙。他那次对我打击报复我到现在还印象深刻，你说他有可能原谅我吗？”我的大脑迅速转动，我飞快替我自己把话通通都圆了回去。

    通过做记者的直觉，我敏锐地感觉到，秦相渐还没有做好准备，让任何人挖掘他心里最深的秘密，包括我也并不例外。

    他的脸色这才一点点慢慢缓和下来，他将信将疑看着我：“刚才那一刻，你确定你想说的是这个？”

    “我不想说这个，那我想说什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难道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看着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

    “江恨晚，你最好不要拿我的事情随便开玩笑。”秦相渐冷冷说了一句，随后重新发动了车子。

    这整个过程里，他再也没有说话，我不时看他，我能够感觉到他的表情在起伏不断，但最终，慢慢归于平静。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一般，他还是公事公办和我讨论着接下来的细节。

    他说：“韩奕平如今和女明星已经是半公开在一起的状态了，所有人都以为他和你妈妈已经离婚了。你妈妈现在在医院是什么情况？”

    “她能是什么情况，死活拖着不离，但看样子，离已经是定数了。女明星无论是脸蛋身材还是实力，都比江婉强一百倍。这种情况下，瞎子也会选女明星。”我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无奈。

    “老大嫁作商人妇”，大概是每一个岁月老美人内心最强烈的想法，可是即便是老美人之间依然竞争激烈能者居上，有钱人的身边从不愁莺莺燕燕，拼的不过是谁段位高谁更胜一筹。江婉明明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可是依然败了，不单单败了，而且败相实在难看。

    “尽量让你妈妈拖着，然后你联系下几个八卦记者，煽动煽动舆论，把这脏水都往伍总身上泼。”秦相渐说。

    “这样，岂不是对伍总不仁？”我反问道。

    “不，或许这是此刻伍总最需要的。”秦相渐摇了摇头，话语有些意味深长。

    “为什么这么说？”我不明所以。

    “因为他不能明着和韩奕平挑事，那样会拉低他的格调。但是如果韩奕平率先闹起来，他还是愿意陪他好好玩一玩的。伍总也闲了好几年了，是时候有点事，激发下他的斗志，重振下他的威风了。”

    秦相渐语气笃定得很，在拿捏人的心理这一方面，他似乎格外有自信。

    “你不怕伍总知道这一切之后，会不原谅你么？”我再度问道。

    “他如果这么肤浅，他就不是伍向华了。人性有许许多多个层面，有时候不是非黑即白，还有大片的灰色地带。江恨晚，捣乱捣得好，也是一种很难造就的本事，你慢慢悟。”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后把车停在了金鹰的大门口，淡淡的说，“到了。”

    我扭头望着他，临下车那一刻，我又问了他一个问题：“秦相渐，如果有一天你我站在了对立面上，你希望会是怎样的结局？”

    秦相渐的表情一瞬间再度变得复杂起来，他扭过头从上到下打量着我，然后话里透着无尽的深意：“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我们痛痛快快打一架，不管你赢还是我赢，输的那一方都要心服口服。”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现在已经爱上我？”那一刻，一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悸动让我突然凑近他的耳朵，在他的耳边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强烈颤了一下，一抹冷漠的笑意划过他的嘴唇，他伸出修长的两根手指放在我的唇边，然后轻飘飘吐出了两个字：“做梦。”

    可是那一刻我从他的眼神里，却能够感受到一股正在炙热燃烧着的爱意，那股爱意如同星星之火一般，瞬间在我的心里燎原。

    他并非对我没有感觉的，我可以由此判定。

    我匆匆忙忙下了车，迅速逃离了那个充斥着某种暧魅的车厢，迈开腿朝着金鹰大厦走进去。

    当我推开办公室的门时，人事的小姑娘匆匆来找我说：“江总监，伍总让您去他办公室一趟。”

    “哦，好的。”我的心一沉，随后放下包之后，匆匆转身去了伍向华的办公室里。

    我敲门后，发现萧瑶也在伍向华的办公室，两个人似乎在商议着什么，脸上皆是一脸的肃穆。

    “伍总，萧副总，你们找我？”我进去后笑着打了招呼。

    “小江，你坐吧，我们有些事要和你谈谈。”萧瑶推了推眼镜，随后示意我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

    我不明就里坐下来，随后故作轻松地化解气氛：“伍总，萧副总，有什么吩咐，你们但说无妨。”

    “小江，你和秦相渐认识多久了？”萧瑶突然问我，随后取下她鼻子上的眼睛，擦了擦之后又重新戴上。

    我心里冷不丁“咯噔”了一下，我如实说：“要说认识，有好几年了，但要说熟悉，也就是大半年的事情。你们突然问秦相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发生什么，我想你心里应该清楚。”伍向华的语气陡然一沉，目光压迫性凝视着我。

    被一个大佬级人物这样凝视，我的额头上瞬间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太诡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