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对于我知道他身世的事情，他会有如此大的情绪反应。当他的脸色越来越黑沉的那一刻，我已经窒息得闭上了双眼。

    秦相渐最终放开了手，我开始剧烈地喘气，他从地上捡起长裤迅速穿上，赤果着上身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目光清冷看着我，深沉得一言不发。他肩膀上的伤口因为刚才的撕扯再度显露出来，鲜血顺着肩膀流下来，看起来触目惊心。他转身背对着我，背影深沉而骄傲，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志气与凛然。

    看样子，似乎是我触碰到了他的死穴。

    我就这样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开口：“说吧，江恨晚，你知道了多少？”

    “几年前我做记者时，报道的第一起社会大事件，我知道当时害得你好不容易东山再起的事业，再度濒临破产。可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你当时不是做的假货，也不会被我曝光。我觉得这件事，你不应该恨我。或许我当时，还救了你。难道不是吗，秦相渐？”

    他的身体微微一怔，他缓缓转身过来，眼睛微眯成一条线，嘴唇微抿，脸上一脸的冷绝：“那你可知道，我当时费了多少气力从底层一点点爬上来？你轻飘飘一篇报道，让我丢掉的，是我奋斗了近十年的结果。江恨晚，我不是恨你，我知道你做的没错。但是，我就是想报复你。”

    “我知道你在报复我，我也在接受你的报复，我知道你的过去并不容易，我也知道一个人从底层一点点往上爬的艰辛。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报复，何时才是尽头？”我看着他，情不自禁的问道。

    我的话让他的身体又是一怔：“你知道我的过去？我的什么过去？江恨晚，你从何得知？”

    他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他冷漠的表情里，藏着深深的恐惧，那种感觉，就像是拼命掩饰了多年的事情突然被人发现了一般。

    “我从何得知已经不重要了，你如果不想被人知道，我可以假装都不知道。你如果是想报复我，我想你也已经做到了，你睡了我，也利用了我，让我爱上了你，这样的报复难道还不够？”我看着他，苦笑着问道。

    他的嘴角也溢出了一丝苦笑，他说：“江恨晚你说我把你当猴耍，你又何尝不是藏得够深？你是从何时起知道关于我的一切的？又是尉迟凌帮你找到的线索，是吗？”

    “即便我知道关于你的一切又能怎样？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是我希望我们能够彼此坦诚，因为我知道你尽管在报复我，但是你从没有害我之心。”我说。

    “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害你的心？”秦相渐抱起双手，目光淡淡朝着我一瞥。

    我看着他，目光笃定地说：“因为我在赌，赌你是伍向华这样的人，而不是韩奕平那样的人。”

    “伍向华？”他的嘴角露出一丝丝的鄙夷，“这个世界上，谁的成功背地里没有苟且与龌龊。你以为伍向华，难道又是善类么？”

    “心太善良的人，本来就登不上巅峰。但有些人的恶，是有良知的恶；有些人的恶，是丧尽天良的恶。我相信你，是前一种人。”我看着秦相渐，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的目光又是一怔，紧接着变得冰冷：“江恨晚，你也只不过是以为你自己了解我而已。”

    我向前走了一步，我直视着他的眼睛问：“秦相渐，你就那么害怕我了解你吗？”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始终冰冷：“我不喜欢别人了解我太多，尤其是女人。你到底都知道我什么？”

    他的眼神让我本能感觉到害怕，我能够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反感，他一方面深怕我已经知道了他的老底，另一方面又想知道，我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如果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我不知道他会有怎样的反应，我突然有些后怕，不敢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可是转念一想，我们的谈话已经深到这个份上，这一次不说出口，岂不是这样的谈话根本就丧失了意义？

    我于是凑近他的耳朵，声音低低的说：“穆简，这才是你的真名，对吗？”

    当我说出这个名字的那一瞬间，他浑身都重重颤抖了一下，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恨意，差点儿又一次用手掐住我的脖子，他说：“你是从何得知的？究竟有多少人知道了这件事？”

    “你放心，目前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和尉迟凌。我不会对外说，他也不会。”我连忙低声说道，“我知道这些年你和我一样，都是在担惊受怕中度过，我能够体会这种感觉。我今天和你聊这些，只是希望从此你能够对我打开你的心防，能够相信我。我不希望我们继续活在这样的彼此猜忌之中，行么？”

    “打开心防？”秦相渐一声苦笑，他狠狠捏着我的下巴，看着我冷笑着说，“我早就知道你会调查我，我也自信我的底细没有人能够摸得到。一切过去的痕迹都被我在很久之前就抹杀了，你是从哪里知道穆简这个名字？说！”

    “的确所有的痕迹你都抹去了，包括你在临城生活的那一长段日子，包括你后来来到金城后的种种不幸遭遇，你的确都抹去了，以至于现在的你根本看不出当年的半点痕迹。可是，你偶尔显露出来的阴郁和不近人情，还是会暴露你曾经有过的阴暗面。的确把一切隐藏得很好，可是你独独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他目光十分诧异。

    “黄友亮喊你表哥，而他只有一个阿姨，他的阿姨正是当年尚简集团的董事长夫人。这一点，我想你可能忽略了。”我说。

    他怔怔看着我，似乎怎么都没想到这一点把他的一切都暴露了，他怔怔发了一会儿呆之后，然后才喃喃的说：“这么多年，他一直喊我表哥，我以前说过让他在人前不要喊，但是他改不掉，我听着听着渐渐也习惯了。没想到正是这个不经意的小习惯，倒是让你了解了我的过去。怎么，知道我是一个身世凋零、从小在公厕长大的孤儿，就把我看轻了，对吗？”

    “没有看轻，是看得更重了。因为知道那些过去，所以才更懂得你现在为何心防如此重。我已经了解你最深的软肋，但是秦相渐，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说。

    “尚简遗孤……呵呵，”秦相渐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暗淡无比，可是很快，那股黯淡无比的光芒瞬间被锐利的亮光所替代，“那又怎么样，我爸当年赤手空拳创建了尚简，还是在那个经济最不发达的年代。他可以，我凭什么不行？江恨晚，你可以瞧不起我。但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我没想到我和他说了那么多，他还是始终认为我是那种知道他身世就看轻他的人，也许是因为他从小到大，受到过太多太多这样的奚落与嘲讽，所以内心早就筑起一座高墙，很难去相信任何一个人了。

    “我从未看轻你，相反我今天这么说，是想打开你的心防，想离你更近。”我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不过，他很快又迅速抽离了，他的目光里满是嘲讽：“江恨晚，对我说过这种话的人太多了，可是最后，这些人都背叛了我。我现在对你没有恨，但也没有爱，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徒劳。因为我压根从心里，就不相信女人。”

    “你曾经被女人伤害过？”他的话让我一瞬间有些激动，不禁脱口而出。

    我从不知道秦相渐的情史，只见过他女人缘极好，但并未察觉他和哪个女人太过接近。即便之前和韩伊涵，他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难道这一切，是因为过去的情伤？

    我的话随即引起他深深的警觉，他随即迅速说：“没有，不过情爱在我眼里，太误事。我已经过了三十而立的年纪了，人生留给我的时间不多，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在儿女情长上。”

    “可是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伸出手去，放在他左心房的位置，当我冰凉的手触到他的皮肤时，他的身体微微一颤。

    他看着我，肯定地说出了两个字：“没有。”

    可是我看到了他眼神里的闪烁，我以为我和盘托出我所知道的一切时，他会推开我甚至从此排斥我，但是他没有，他虽然惊讶，但是他并没有太过于害怕。说明，他显然做好了我知道这一切的准备。

    “我不信。”那一刻，我觉得这一场谈话已经达到了我所想要的效果，我勾着他的脖子，怔怔看着他的眼睛说，“秦相渐，如果你真的对我半点感觉都没有的话，当我说出这些的时候，你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反应。所以我确定，你对我……也有感觉。”

    那一瞬间，他突然猛地勾住我的腰，他的眼神让我感觉到了一丝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