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和帝国皇帝联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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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犯

    徽乐可以在裴沉疏睡着的时候潜入他的梦境潜意识中,用这里的术语说就是“催眠”。

    他手掌轻轻覆在裴沉疏的额头上,精神力脱离身体,瞬间被拉入了梦境之中。

    而意识之外,徽乐的身体也闭眼靠在了裴沉疏身侧,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

    徽乐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情况。

    在梦境里他会变成最符合自己内心的样子,现在他身上穿了一身广袖白袍,是他在逍遥宗惯常的打扮。

    唯一不同就是……他变小了?

    徽乐愣了一下,这短手短脚,好像才十岁的样子。

    精神体的核心区域的很大一部分由记忆组成,虫毒会把自己隐藏在记忆碎片里,所谓“治疗”就是清除掉它们。

    他的年龄会自动调整和梦境主人同步。

    会被污染的记忆通常是对于主人来说都是极其痛苦、悲伤、愤怒、恐惧……的,总而言之就是负面记忆。虫毒通过加剧这些情绪来污染精神体。

    ——也就是说,这是裴沉疏十岁时的一段记忆。

    徽乐心情有点复杂。四周静悄悄的,他依稀辨认出这是个花园。

    但花园很破旧了,草木葳蕤,无人修剪而疯长成怪异的形状。花丛枯萎,因为缺少料理,只剩下干巴巴的藤蔓缠绕在铁架子上,显示出曾经这里有个蔷薇长廊。

    再远眺过去,天空呈现出不详的灰色——那些是被污染过的部分。

    徽乐随手扫开一缕黑雾,让它烟消云散,抬步沿着花园中轴线走。

    花园很大,徽乐走了五六分钟才看到了新场景——一个喷泉池。

    池中央的小天使雕像已然斑驳龟裂,看着一点不神圣,反倒有些恐怖。而池边有两个小身影,在他看到的下一秒,略高点的那个影子就把略矮的揪住领子提起来,丢进了池水里。

    徽乐:“……”

    这手法看着太熟悉了。

    他连忙跑过去,却惊了一下。

    ……被丢在喷泉池里的那个,是裴沉疏!

    小孩子身体的裴沉疏掉下去,都没发出什么水花声,只有“咕咚”一声闷响。略高的那人浅金长发、碧色眼瞳,和裴沉疏相貌有三四分相似,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幻影消散。

    裴沉疏就睁着眼睛沉在底下,动也不动地透过水面望着天空。这里面的水早已不再清澈,水草丛生,他脸上还挂着笑,有细小的气泡从他嘴边浮出,整个人仿佛一只诡异的、精致的洋娃娃。

    徽乐看得发毛,伸手将他拉了出来:“你想把自己淹死吗!”

    “……咳咳!”

    小裴沉疏被他拍着背,吐出一口脏水来。他银色的长发湿漉漉的,挡住大半张脸,歪了歪头,似乎在好奇他是谁。

    这时候的裴沉疏是没有现实记忆的。

    徽乐抱不动他,累了,让他靠在水池边用法术给他烘干。小裴沉疏也不反抗,就笑着看他。

    他有一头银色的长发,一双翡翠色的眼睛,脸颊带着点婴儿肥。穿着衬衫背带裤和小马甲,像个小绅士。

    这人小时候这么沉默寡言吗?

    就是笑一如既往变态变态的。

    裴沉疏突然开口了。

    “你是小仙女吗?”

    徽乐:“……”

    啊?

    果然,不管多大,裴沉疏还是一张破嘴。

    “我是男孩子。”他面无表情地说。

    裴沉疏:“原来还有男仙女。”

    他没有见过这么漂亮又特别的小孩子,罕见的黑发黑眼,头发一半披在肩头,一半用头顶的银色小冠束起,穿着飘飘的拖地裙子。

    徽乐:“……应该叫我哥哥。”

    他捂脸默默忍笑。

    草,他好想录下来拿回去嘲笑裴沉疏。

    裴沉疏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是真的啊。”

    他眨眨眼,一把抱住了徽乐,笑着仰脸,“那,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

    “不能。”徽乐完全不懂哄小孩子的技巧,生硬转折,“不过我可以带你一起打跑这些黑色怪物……你喜欢打怪吗?”

    裴沉疏:“嗯哼?”

    徽乐:“……总之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寄居在这个记忆碎片里的虫毒不算多,徽乐一手牵着小屁孩,一手一晃握住一把小剑,沿途切菜瓜似的砍。

    黑影大都不能在他手下撑过两秒,纷纷尖啸着逃跑。

    裴沉疏一直好奇地盯着他,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手里的剑。

    “有没有感觉心情好点?”

    在去除了几乎全部地图的黑雾后,徽乐问。

    裴沉疏笑道:“好像是呢。”

    他看向前方。

    两人绕过几株水杉,来到一片草地,那个金发的身影又出现了。他傲慢地说:“裴沉疏,滚过来帮我捡球。”

    徽乐能推测出,这应该是裴沉疏那个本该继承皇位的哥哥——不过后来被裴沉疏杀了。

    这一家子的教育方式也太离谱了,都是什么兄弟和亲子关系啊?

    裴沉疏看了他一眼,慢慢走过去,准备捡球。

    徽乐拦住了他:“不用捡。”

    记忆虽然不能改变,但除了他和裴沉疏之外的人都是幻影,让画面自己过去就行了。

    原本那个裴沉疏应该是捡了的,兄长叉腰低着头,不耐烦地数落:“能不能快一点?”

    徽乐这时“啊”了一下,因为他看到有一点黑影寄居在兄长脑袋里,应该是这块碎片里的最后一点了。

    他正打算干脆利落地动手,裴沉疏却低低笑了两下。

    然后上前问:“兄长,可以也给我玩一下吗?”

    这应该是原记忆里也发生过的对话。

    兄长骂了几句,把球棒甩到了他身上。裴沉疏吃痛,表情却没有一点变化,而是抬头,忽地笑容扩大,手里的球棒狠狠砸到了兄长头上!

    徽乐:……卧槽!

    那黑影和幻影一齐惨叫起来,脱离而出,他赶紧一剑斩杀!

    “倏——”

    最后一片黑影消失,梦境结束。徽乐眼前如同琉璃万花筒般轰然崩塌,最后的画面是小裴沉疏拎着沾血的白色球棒,脸颊染血笑眯眯地看着他——

    “哥哥,谢谢你成为我的共犯。”

    ……

    ……

    裴沉疏悠悠转醒。

    天光已然大亮,他看着阳光眯了眯眼睛。

    ……自己居然在这里睡着了?

    他本身睡眠就差,还是第一次在皇宫之外的地方睡着。

    精神治疗结束了,他还做了个挺有意思的梦。

    裴沉疏甚至有点不习惯,从前每次做这类梦时,都是不愉快的。它们在治疗仓里出现得最频繁——不,不应该叫“频繁”,应该说每次躺进治疗仓都会梦见,从无例外。

    噩梦伴随着伤痛,连绵纠缠,附骨之疽。

    “治疗”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词。

    直到遇见徽乐为止。

    裴沉疏侧头,却感觉到了一点重量。只见徽乐正歪头靠在他肩上,仿佛睡得有点不安稳,睫发颤,皱着眉头。

    白虎变回了原本大小,还在打着呼噜,只把头搁在徽乐膝上。

    “……”

    裴沉疏肩膀被枕得有点酸,几缕头发还被压着,但他奇异地没有动,就这么看了徽乐一会儿,然后抬手轻轻覆住了他的眉心。

    他随即愣了一下,好像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种很陌生的感觉在他心里蔓延。

    掌心的睫毛扫了一下,如蝴蝶振振欲飞。裴沉疏放下手,徽乐慢慢睁眼,正撞进一双凝望的绿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