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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出现炸弹

    有炸弹!

    1502楼下的1402住着一对小情侣,刚住到一起没多久,租客,男的姓吴,女的叫小琴。小吴是码农,在一家游戏公司做程序员,平时喜欢摆弄各种手办,什么钢铁侠、贝吉塔、超人、小丑、路飞,只要碰见喜欢的,小吴绝对不放过,多贵都不嫌贵,有多少都不嫌多。郝莱邬闯进1502那天,小吴正在和小琴激烈地开战,情侣不都是这样么,不住一起的时候腻腻歪歪,住到一起没半个月就能打得跟热窑一样,正常。

    冷战的导火索是一包薯条。小琴想吃麦当劳,小吴就叫了两个套餐,刚拿起一根薯条,小琴说你为什么先吃薯条?怎么不先吃汉堡?小吴无奈地放下薯条,拿起汉堡。小琴说为什么不把番茄酱打开,难道什么都等着我来吗?小吴又赶紧放下汉堡挤番茄酱。小吴怕再挨骂,先问小琴,说是拿个盘子还是直接挤在薯条上?小琴说随便,小吴就挤在薯条上。小琴说你全挤在上面这让我怎么拿?小吴说你不是说随便吗?小琴说我说随便你是不是也得长脑子做事?小吴拿来盘子,顺便把电视打开缓解尴尬,电视里正演电视剧,有个镜头是一个男人买电脑找销售员要说明书看,小吴咬了口汉堡说,净特么瞎编,现在谁还看说明书?小琴说怎么没人看说明书?我就看!你以后说话别张嘴就来!让人笑话!屏幕上有搞笑的弹幕,小吴喝着可乐感叹,说真有意思。小琴说哪有意思了?都是老梗了好不好?小吴不敢说话了,闷头吃东西,小琴说你为什么不说话?烦我了你直说!

    两个人就是这么由核战转向冷战的,小吴说小琴无理取闹,小琴说小吴变心了,到手了就不爱了,你们男人都一样。小吴说你说变了就变了吧,这样下去早晚得变。小琴开始哭,哭没用就摔东西,摔完了汉堡薯条觉得不解恨又要摔小吴的手办和电脑。电脑是小吴吃饭的家伙儿,手办是小吴的命根子,小琴要摔,小吴赶紧用手护着,不料小琴用力过猛一不小心摔了个屁股墩儿。小琴不干了,说小吴打他,摔得更凶了,小吴只有两条胳膊,护了电脑就不能护手办,结果被小琴钻了空子。小琴一把抓起桌上小吴新买的炸弹充电宝,拉开门就扔了出去。小吴要出去捡,小琴关了门堵在门口不让,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小吴说你要干嘛!那个是限量的,五百多呢!小琴说一个五百多的破充电宝你就心疼了?你怎么不问问我屁股摔得疼不疼,我还不如一个充电宝吗!

    小吴的炸弹充电宝其实根本不值五百多,只是样子特殊而已,外壳做成了雷管的形状,四根直径一厘米粗一公分长的土黄色雷管摞在一起,两头分别缠着黑色的胶带,中间还有一块怀表大小的屏幕闪着红色的数字,不能上飞机上火车,在家里摆着玩儿没问题。可就是这么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玩具,在高度戒备的王满仓眼里那就成了真炸弹。小吴和小琴吵架的当口,王满仓和王成正兵分两路往楼上走,王成跟着队伍走电梯,王满仓带着队伍走楼梯。走楼梯的队伍经过十四楼的时候赶紧叫停了行动,楼道上放着个亮着个小红灯的炸弹,这还得了!

    所以,王满仓和王成又回到楼下站着,守着有炸弹、有劫匪、有枪、有八个人质和三十几户居民的住宅楼。王成给1502的业主打电话,打听屋里有多少看房的人。业主是个年轻的女人,住在另一个城市,说自己已经很久没来这边儿看过了,至于有多少人看房,她一无所知,完全交给了中介负责,女人对王成说你们问中介不就完了?!问我我哪知道!?王成放下电话又去找第一个和绑匪接触的珠宝店销售王铁梅,王铁梅正坐在地上打哆嗦,王成安慰说,大姐你别害怕,有我们警察在,没事的。王铁梅说我没害怕,我是气的!王成说,嫌疑人长什么样你看清了吗?王铁梅说蒙着脸我怎么看清,你们去调监控啊!

    王成叹了口气,现在的人怎么都那么大火气?!

    就这一点儿信息,王成根本没办法跟领导交代,1502那栋楼里的摄像头坏了半年了,珠宝店里的摄像头也只拍到了劫匪抱着脑袋被王姐追打,况且因为案发时还没开店,卷帘门关着,屋里的灯也没全开,画面黑咕隆咚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王成正在发愁,领导来电话了,告诉王成务必守住现场,爆破专家和谈判专家正在从省里往回赶。王成内心不想让专家们接手,说领导,时间紧迫,要么我们再上去一次,再检查一遍是不是炸弹。领导也担心,同意了,王成年轻是年轻了点儿,但做事稳妥,他办事儿领导放心。

    领导同意,但王满仓不同意,他不仅是警察,还是父亲。王满仓冲着王成大喊,不能上去!你没看见有炸弹吗?王成才不管有没有炸弹,警察是干嘛的,金色盾牌热血铸就,危难之时显身手,自己不上去谁上去?让门岗保安和保洁阿姨上去吗?!

    王成坚持要上去,王满仓拗不过儿子,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他们这次选择走楼梯,顺便疏散全楼的居民。再次爬到十四层的时候,王满仓一下子冲到王成前面,张开双手护着王成,好像在扮演老鹰捉小鸡里的母鸡。王满仓说,慢!慢!慢!王成说慢什么慢,那不是炸弹,您真是眼花了,刚才就不该信您说的。王满仓说胡说!那么大的雷管儿你看不见吗?王成说那是充电宝,我去年在所里的时候没收了好几个。王满仓说屁话,万一要是呢!慢!慢!慢!王成急了,说真不是,您再仔细看看,那充电宝都摔裂了,哪是什么雷管儿,分明是塑料壳嘛!王满仓还是不答应,说你把它拍下来发给爆破专家看看,不能拿生命开玩笑!

    做父亲的永远不会让孩子冒一点儿风险,王成没办法,只能听王满仓的。就这样,他们又从楼上下来,等待着爆破专家的鉴定。十分钟后,爆破专家发来信息,说看照片和视频不像是炸弹,大家不用慌,他和谈判专家昨天来省里开会,现在正加紧往回赶,恐怕还要三四个小时才能到,所以还是先由王成试着去谈一下,开免提,看看绑匪有什么诉求。

    王成冲王满仓发脾气,说我说不是炸弹吧,您偏不信,非让我发什么照片,丢人不!王满仓一副哄孩子的架势,说好好好,从现在开始,你让我怎干我就怎么干。王成说,您先给十四楼的居民打电话,看看他们都在家不,在家的赶紧让他们下楼。

    王满仓垂头丧气地点点头,开始打电话,电话拨通,手机里传来激烈的吵闹声,王满仓喂喂喂喂了半天,才听到一个年轻小伙子说话,是小吴。哪位?小吴说。

    王满仓刚要张嘴说话,就听电话里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说谁电话?!小吴说,你管得着吗?我前女友打过来的!怎么啦!王满仓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前女友了,赶紧解释,说我是警察,你们现在可以出来了,没有危险。小吴正在气头上,听到警察两个字还以为是柬埔寨菲律宾打来的诈骗电话,理都不理王满仓,扔下手机和小琴继续吵。

    王满仓以为小吴听明白了,赶紧又给1502的对门儿1501打,1501住着一对夫妇,王满仓先拨通了先生的号码,先生说家里应该没有人,他有一段时间没在家里住了,和媳妇儿正闹离婚呢,你打她电话吧。王满仓又拨通1501太太的号码,说你好,我是警察,你是1501的张瑶瑶对吧。太太说对,哟,他还敢拿报警吓唬我!胆子不小啊!王满仓说不是…太太打断王满仓,说警察同志,我实话跟您说,那天我是打了他一个嘴巴,可您知道他有多气人吗?您问问他,知道我们家洗衣机怎么用吗?知道米在哪吗?油在哪吗?知道厨房的灯泡坏了快半年了吗?哪有这样过日子的!我就不能多说一句话,多说一句话他就往他妈家跑。那天我为什么打他一巴掌,他跟您说了没有?王满仓说没说。太太说我一猜他就不敢说,他给女主播打赏!还管人家叫宝贝儿!换了您您能忍吗?您太太给男主播打赏您能忍吗?就该打!打他一巴掌还便宜他了!

    太太越说语速越快,王满仓怎么拦都拦不住,半个字儿都插不进去。王满仓急了,大喝一声道,你们家现在到底有没有人?!太太也跟着大喝一声,他都能回他妈那住,我就不能回娘家吗!这是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