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斌说出这样的话，我也很生气。但我不能表露出来。我是老板，得把厂里因为这起事件造成的对立情绪平息下去。

    我说：“老李，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觉得怎样处理比较好？”

    李少林说：“打架该怎么处罚，厂规上写得明明白白，第一次罚款5百，第二次开除。照章执行就是了。”又说，“有个事情我得给你说，刚才，我在车间听贾斌几个手下议论，准备花钱找社会上的人教训老蒯。”

    我吃了一惊，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他说：“以老蒯的脾气，吃了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加倍奉还。真要这样，事情就越搞越大，搞出人命都有可能，到时候你这厂子也就不用开了。”

    这决不是危言耸听。这样的事情听说得太多太多。我陷入沉思。

    他说：“两边人，肯定得有一边离开才行。”

    我说：“你的意思，让老蒯走？”

    李少林点点头：“依老蒯的脾气，就算贾斌他们不找人报复他，早晚他也会主动挑衅。他们还得打架。”

    我同意他的看法。但以蒯新民的半吊子编程水平，他能去哪里？这是个棘手的问题，得和程旭东商量。

    我准备打电话给程旭东，但李少林坐得稳稳的，没有走的意思。

    他说：“老板，打坏的模具你准备怎么办？”

    我长叹一声：“不知道怎么办！”又说，“回头跟肥仔他们商量商量再决定。真是愁人！”

    他说：“让我试试。”

    我说：“你试试？你怎么试？”

    他说：“我不懂模具，但我懂车铣刨磨，懂材料，懂烧焊，你要信得过我，让我烧焊，把火花机打掉的那块补上去。”

    我记起马丁说的，他车铣刨磨样样都会，还当过两回市劳模。头脑一热，说：“好，让你试试。”

    他说：“用咱们厂的普通焊枪可不行，得有整套的氩弧焊设备，另外还要准备前模同样的材料。”

    这不是问题。同一个大院的金工模具厂就有氩弧焊设备，我跟他们的赵总交情不错，可以借来用用。前模材料牌号s136，仓库就有。

    我把补救方案告诉了小周肥仔还有贾斌，他们没有一个同意由李少林烧焊。常规的做法，即便烧焊，也要拿到香港人开的专业的烧焊档口，香港人的技术公认不赖，成功率比较高。

    我力排众议，一锤定音：“不说了，就是他了。”

    他们一定觉得我神经出了问题，或是被李少林灌了迷药。

    我知道这是赌，但不知怎的，我愿意相信李少林。他38岁，是厂里年纪最大的员工，老话说“家有一老，犹有一宝”，我觉得他有可能是厂里的宝。

    随后，我把贾斌和蒯新民叫到办公室，指着墙上张贴的厂规说：“按照规定，你俩一人罚款5百，有意见没？要没意见的话，下月发工资时扣下。这个钱厂里拿去会餐。心如，等会在车间出张告示。”

    两人都不吭声。庄心如应了一声。

    我说：“光罚款不行，得把你俩的错误说清楚。技术上的过错就不说了，只要干活，就会出错，这是谁都避免不了的。就是我亲自干，也会出错。”

    “蒯新民，你的错误在于动手打人。贾斌是你同事，不是敌人，你干错了活，让人骂两句怎么了，至于动手吗？只准你错，不准人说，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贾斌，你的错误在于骂的词不对，他干错活了，你骂两句可以，但不能侮辱人，什么叫‘死北佬’？你是客家人，你知道客家人是怎么来的吗？是古代从中原一带迁过来的，你骂他不是骂你自己？”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双方都不要再提了。谁再借题发挥，没事找事，我一定不会轻饶。”

    两人挨了一顿训，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表面上都服服帖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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