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国说，钱老板今天没去吃早餐。我说是他没去，还是你没碰上。孙建国说，他平常都是固定时间去，我也是固定时间去，没碰上就是没去。&1t;/p>
孙建国说：“老三，你打听这干啥？”&1t;/p>
我说：“随便问问。”&1t;/p>
钱老板没去吃早餐，也就没法打听他的情绪和心理动向。&1t;/p>
按说，钱老板应该从孙建国那儿打听我和阿紫的事情，这样，我就可以从他问孙建国的话中提炼出他关心的问题，从而有针对性地准备答案。&1t;/p>
他没去吃早餐，让我的想法泡了汤。&1t;/p>
走进那硕大无朋的办公室，我的心头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1t;/p>
钱老板的脸一如既往的黑，并没有比平常更黑。但我觉得他今天黑得像判官，像包公。&1t;/p>
“老刘，你坐！”他的态度跟往常一样，没有特别冷淡，也没有格外客气，递过来一个u盘，说：“图纸做了点小改动，你把这个拿回去，以前的作废。”&1t;/p>
我说：“改动的是哪一部分，影不影响模具结构？”&1t;/p>
他说：“滚轮的空位加大了一些，不影响结构。我准备用大一些的轮子，这样承重会好很多。”&1t;/p>
我站起来，说：“行，我马上回去，用这个覆盖以前的图纸。”&1t;/p>
“不急！”钱老板摁桌上的电话，吩咐泡两杯茶过来，然后说，“老刘，坐一会。过几天我就要去美国了，那边想找人聊天都找不到。”&1t;/p>
我只得又坐下来。看来钱老板做足了准备，就等着我这个被告入席了。&1t;/p>
有人送来两杯茶，钱老板自豪地说：“老刘，尝尝，这可是龙井。”&1t;/p>
我端起杯子端详了一下，说：“钱老板喜欢茶？”&1t;/p>
他说：“以前没兴趣，最近喜欢上了。喝茶好处多，可以减肥，可以改善心血管系统。”&1t;/p>
我说：“我也喜欢茶。”&1t;/p>
他说：“是吗，那我们算同好了。这茶是浙江的经销商寄过来的，你品品，看怎么样。”&1t;/p>
我啜了一口，说：“味道还行，卖相一般。”&1t;/p>
他说：“什么意思？”&1t;/p>
我说：“叶片比较粗大，不耐看，但味道确实不错。”&1t;/p>
他说：“老刘，看来你是行家。”&1t;/p>
我说：“我们家喜欢喝茶，我姐就是做茶叶生意的――做了一二十年，我从小受家庭熏陶，多少知道一些。”&1t;/p>
他说：“你说说看，这个龙井值多少？”&1t;/p>
我想了想，说：“单价应该在百到5百之间。”&1t;/p>
“厉害！”钱老板一伸大拇哥，“客户告诉我，价钱是4百。”&1t;/p>
我谦虚地说：“这不算什么，喝茶喝多了，价钱自然就熟悉。”&1t;/p>
钱老板说：“我对经销商说，别寄这么贵的茶给我，弄得我给钱不是，不给钱也不是。你猜经销商怎么说？经销商说，你钱老板给钱我们挣，孝敬你点好茶还不是应该的。寄都寄过来了，我只好收下，下次货给他，就得比别人便宜半个点一个点的。”&1t;/p>
单价几百块的茶叶在大姐店里都算差的了，钱老板怎么当稀奇宝似的。我很纳闷，又不好意思问。&1t;/p>
钱老板说：“这个经销商量大，我少算他一个点，他的茶叶钱就找回来了；不但找回来，还有多。”&1t;/p>
几百块钱的茶叶值当这样做？我愈纳闷，问：“经销商送你多少茶叶？”&1t;/p>
钱老板说：“斤。够我喝一阵的了。”&1t;/p>
斤茶叶不才8百多块嘛，钱老板生意这么大，8百也放在眼里？&1t;/p>
大概钱老板看出了我的不以为然，说：“斤不少了，一斤4千，两斤就8千4。咱生意上挣人家的钱，还收这么贵重的礼，怎么好意思？”&1t;/p>
我靠，差点阴沟翻船。&1t;/p>
我说的是5oo克也就是1斤的价钱，钱老板说的却是5o克也就是1两的价钱，两者相差1o倍。&1t;/p>
看来说话还是含糊一点好，说太明白容易翻船。&1t;/p>
我说：“钱老板，改天我拿点真正的好茶给你尝尝。”&1t;/p>
他说：“比这还好？”&1t;/p>
我说：“比这好多了。”心说，钱老板的经销商还真敢说大话，几百的茶叶愣说成几千，大姐的茶叶我要不说上万，怎么对得起家乡父老，还有我的亲姐姐。&1t;/p>
钱老板说：“不是比这还贵？”&1t;/p>
我说：“要贵一点，万多一斤。”&1t;/p>
钱老板吓了一跳，说：“老刘，你千万别送，太贵重，我受不起。”&1t;/p>
我说：“这么好的茶叶，属于镇店之宝，我姐店里也不多，总共不到1斤，我给你弄两尝尝。”&1t;/p>
钱老板苦孩子出身，当下激动地两只手来回搓，不知道该说要，还是不要。&1t;/p>
我说：“这种茶长在水库里边的大山上，四周被水库包着，中间还有水潭，方圆几百里只有几十亩的地盘才符合这样的条件。再从这几十亩地出产的茶叶里，精选出最细嫩的芽，用最有经验的制茶师傅人工炒制，最后才能得到十几斤这样的茶叶。上头领导到我们那儿视察，都点名要尝这个茶。”&1t;/p>
道听途说加上自己的挥，这一段是这么来的。钱老板听得差不多要五体投地了。&1t;/p>
我再给他添把火：“有一回领导出访，还把这个茶当作国礼送给英国女王。”&1t;/p>
这一段纯属忽悠。英国人嗜茶世人皆知，当年大清自上而下都以为，这些化外番鬼离了我大中华的茶叶就要消化不良，腹胀而死。实际上英国人饮茶基本以红茶为主，原茶主要出自斯里兰卡和印度。当然，也有很多老外慕名去我们那儿采购，但因为农药标，家乡的茶叶并没能大批量走出国门，更别提送给英国女王了。&1t;/p>
嫉恶如仇的人通常也容易感动，钱老板就是这样。被我一通忽悠，他的脸看起来没那么黑了。&1t;/p>
“老刘，要是能弄一点给我尝尝，也行。别弄太多。”他说。&1t;/p>
“就两吧，太多我也弄不来。”我说。&1t;/p>
估计，钱老板已经把我当成亲哥们了。&1t;/p>
我并不会因此放松警惕。钱老板也是，阿紫的事情他始终要弄清楚，并不会因此就对阿紫的过去不闻不问。&1t;/p>
钱老板的“审问”是这样开头的：“老刘，你做了多久的模具？”&1t;/p>
我说：“**年了。”&1t;/p>
他说：“厂子开了多长时间？”&1t;/p>
我说：“差不多一年。”&1t;/p>
他貌似不经意地说：“阿紫在你那儿做过？”&1t;/p>
阿紫是这么对他说的，我只能将错就错：“是的，做了一段时间。”&1t;/p>
我知道下一步他要问什么。答案我已经准备好了。&1t;/p>
果然，钱老板说：“阿紫在去你那儿以前，在哪儿做，你们是怎么认识的？”&1t;/p>
我说：“去年我开厂，缺人手，圈里的朋友听说后，就把他厂里的文员介绍到我厂里，阿紫就是这么来的。”&1t;/p>
钱老板说：“你朋友是什么厂？”&1t;/p>
我说：“这家厂叫朝阳模具厂，老板宋建华是我朋友，宋老板他爸是中x集团的常务副总，实权派。”中x集团在深圳家喻户晓，钱老板不可能不知道。&1t;/p>
这个答案刚刚才准备好。&1t;/p>
大姐的茶叶被我溢价十几倍在钱老板这儿卖弄，让我想起了宋建华――我曾经把大姐的茶叶以5倍的溢价卖给这个公子哥。&1t;/p>
想到宋建华，阿紫的经历才丰满起来，在这以前，我一直愁，不知把她往哪儿安。&1t;/p>
阿紫从离开明华五金厂，到眼下供职于勤达，中间长达几年的歌厅履历必须用正当职业填满。这些正当职业中，有一段又是在我厂里。这就给我的编造增加了难度。&1t;/p>
牛顿厂开张才一年，阿紫去我厂里做事，必须是以熟手的身份，必须有必然性，而不能是偶然进去的――比如，在外面招来的。&1t;/p>
在一个疑心重重的人面前，偶然没有说服力，必然才有说服力，才能让他相信。&1t;/p>
所以，在进牛顿厂以前，阿紫最好也在模具厂做事。&1t;/p>
这个就有难度了。钱老板的产品依赖模具，他开了这么多年箱包厂，常年和模具厂打交道，可以说对模具圈相当熟悉，如果随口说一个厂子，说阿紫在来牛顿厂以前在这个厂子干，就有可能自投罗网，当场被他识破。&1t;/p>
宋建华虽然是做模具的，但他不是模具圈的，像他这种国企出身的公子哥是不会和草根圈子打交道的，说句难听话，他和我们不在一个槽里抢食吃。&1t;/p>
这样，钱老板认识宋建华的概率极低，可以认为是零；而宋建华身后的中x集团又极其有名，这样，钱老板不会认为我在胡编乱造。&1t;/p>
这真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经得起推敲的好答案。&1t;/p>
钱老板说：“你开厂缺人手，你朋友把厂里的文员支援给你，是不是这样？”&1t;/p>
我说：“是的。”&1t;/p>
他说：“阿紫在你厂里干了有半年没，怎么又去了勤达孙总那儿？”&1t;/p>
我说：“勤达的孙总是我姐夫，这你知道吧？”&1t;/p>
他说：“我听孙总说过。”&1t;/p>
我说：“勤达实际上挂靠在宏电气上，宏电气在沙井，是中x集团的二级公司，今年宏电气被它的原厂长吴忠承包了，吴忠就变成了吴老板，都喊他吴总。吴总承包以后，缺一个财务――你知道，财务这个人选一定得知根知底，一定得可靠，不然他哪天把你的钱卷跑了你都不知道。。”&1t;/p>
钱老板说：“是的，是的，一定得可靠。”&1t;/p>
我说：“吴总承包后，着手建立勤达，他缺人呐，比我开厂那时候还缺，我俩关系不错，他向我求援，我把姐夫还有阿紫介绍给了他。统共算起来，阿紫在我那儿干了大半年。”&1t;/p>
钱老板说：“阿紫愿意去吗？”&1t;/p>
我说：“当然愿意，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待在我那么个小厂有什么出息，她去勤达那边，马上就当了分管财务的副总，开心得很呢。”&1t;/p>
钱老板点点头：“是金子，在哪儿都光。”（未完待续）&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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