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作精身患绝症后佛系了[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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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当年

    “我……”路婉佝偻着腰, 整个?人苍老又疲惫,她?抬起?头,看着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艰难地张了张嘴, 却只吐出几个?无意义的单音节。

    这要怎么说呢……

    说她?初始的疼爱是源于心虚与愧疚,说当年抱错孩子并非无意而是刻意而为, 目的是想让亲生孩子过?上好日子?

    这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对不起?……媛媛, 对不起?。”路婉瘫坐在沙发上,掩面泣不成声。

    答案溢于言表。

    “妈, 你怎么能……”乔媛张了张嘴,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并不为这么多年的贫苦人生而愤怨,只是看见姚鸢那副痛心的模样而感到难过?。

    “咚咚——”

    年轻警员敲响大门:“请问哪位是路婉?”

    路婉缓慢地抬起?头,看到警察的那一瞬间脸上的惊惶显然易见。

    她?战战兢兢过?了二十多年, 本以为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不会再有人找上门来,可老天还是没放过?她?。

    “我是……”

    路婉注意到警察旁边的那个?男人,岁月在他们身上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但依稀能看出对方二十多年前的意气风发。

    在待产住院的那几天里,和孤身一人没人照顾的路婉不同,姚鸢身边围着很?多人,亲爸亲妈, 公公婆婆,特别是她?的丈夫,温柔耐心,将孕妇照顾得无微不至, 无条件容忍她?所有的小?脾气。

    说不羡慕是假的,乔建振除了一副好皮囊,没有任何能耐, 只能干些苦力活,拿着低额的工资养活一个?家庭都难,烟瘾极大脾气还不是很?好。

    此刻已经?不复年轻的木南山站在门口,没敢多上前一步。

    他看着二十多年从未见过?面的女儿,眼眶通红,指尖颤了半天也只吐出一句:“媛媛,你受苦了。”

    乔媛不知所措地和木南山对视着,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她?从不觉得自己过?去的人生是在受苦,可当知道母亲为了一已私欲刻意掉包了她?的人生,害得这对夫妻煎熬痛苦时?,顿时?没法当着木南山的面再说维护的话。

    木扬没进去,到了门外他就拽了拽解别汀的衣袖,不想再看到那个?女人。

    解别汀看了眼时?间,低声询问:“饿不饿?”

    木扬摇了摇头,安静打量着这栋小?屋。

    这条巷口非常破旧,墙面都变成了灰褐色,墙皮也有些破损,部分地方的砖头隐隐暴露出来,还有爬山虎攀腾在上面。

    从门外看进去,小?屋里面倒还算温馨,入门便是个?小?小?的客厅,十平米不到,摆着拥挤的家具,沙发餐桌置物?架电视柜齐聚一堂,即便是正午时?刻,里面也是一片昏暗。

    这是他本该生活长大的家。

    这栋房子看着是非常差强人意,可一旦将其称之?为家后,那它?所有的缺陷便都可以接纳包容。

    可路婉不要他,把?刚出生的他丢了出去,美名其曰想让他过?上更好的人生。

    “对于这项指控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路婉给几人都倒了杯水,水面抖个?不停,路婉咽了咽喉咙,好半天才开口:“要说什么?”

    “当年的事是不是你刻意而为?”

    “……”

    其实只要说句不是,或许这件事就会被当作一件普通的抱错事件来处理,毕竟二十多年都过?去了,还能找出什么证据来?

    可当她?对上女儿难过?的眼神时?,却怎么都说不出否认的话。

    做出那样事的她?不会觉得对不起?一个?陌生的孩子,可如今她?面前这个?是她?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

    愧疚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是。”路婉撑着沙发扶手捂住嘴,泪水在被皱纹包裹的眼里打着转。

    得到母亲肯定的那一瞬间,乔媛的泪水瞬间落了下来。

    “麻烦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乔媛下意识地想拦,可手在半空僵持了好一会儿,只有默默收回,看着路婉被警员带走。

    木南山沉默地看着这一幕,虽不是他本意为之?,但还是感到痛快。

    路婉没想到木扬也在外面,看到儿子那一瞬间,泪水潸然而下。

    “扬扬,你原谅妈妈……”

    不原谅……

    怎么原谅得了。

    木扬下意识想要后退,可好半天才想起?自己坐着轮椅腿上打着石膏。

    他不愿面对众人或是同情或者好奇的神色,只能退缩着躲在解别汀身后,在解别汀掌心写了几个?字。

    解别汀眸色微动,他面朝木扬的生母,缓声说:“恐怕没法原谅,您这是犯罪。当年就算有再多不得已,明明还有更好的选择,您可以找领养家庭,也可以选择福利院,却走了最错误的一条路,害了所有人。”

    “……”路婉看着不愿意见自己的儿子,再看看泪流满面的乔媛,什么话都说不口了。

    ……

    除了姚鸢,所有人都来到了警局。

    路婉显然对这个?地方很?恐慌,摩挲着纸杯僵持了半天。

    木南山已经?将当年路婉同谋寄来的那封信拍好的照片给了警方,路婉看到那些证词后,顿时?泄了气一样呆坐在椅子上。

    过?了半晌,她?哑声问:“能让孩子们出去吗?”

    木扬没出声,乔媛肩膀微颤,但情绪还算稳定:“妈,我想听。”

    “……”

    路婉抵住鼻下转了好几下才放开,她?轻吐一口气,缓缓道出当年的真相。

    事实跟木南山他们所知道的并没有太多出入,唯一他们不清楚的是,当年为了给乔建振治病,路婉不仅欠了亲戚朋友的钱,乔建振还欠了一屁股高利/贷。

    乔建振一死,这笔债务自然就落在了路婉头上,没有钱就是寸步难行。

    一个?婴儿耗得不仅仅是钱,还有时?间与精力,偏偏路婉什么都缺。

    她?什么都怕,怕高利/贷找上门来因为还不起?钱打断她?的腿,怕他们带走孩子,怕儿子生个?病自己都没钱治,怕他这辈子都要跟着自己过?苦日子。

    歹念一旦在心里冒了头,就会不断生根发芽,怎么都灭不了根。

    路婉把?身边最后一笔借来的钱给了当年那个?同事,和她?合谋了一起?偷梁换柱的事。

    可她?不曾想,她?掉换的不仅仅是两个?孩子的人生,还有众人知道真相后要痛苦煎熬的后半辈子。

    警员问:“既然身上那么多债,为什么还要养大调换的孩子?”

    路婉僵硬一瞬,她?不敢去看乔媛的眼睛:“本来没想养。”

    年轻的她?犯下错事,可生活的压力让她?没时?间问责自己的良心,调换孩子成功后,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卖掉这个?女婴换一笔钱,以此来还债务。

    可那个?年代的女婴不值钱,路婉找了很?多途径也照顾了乔媛很?多天,才谈到了一个?合适的价格。

    这是一窝人贩子。

    孩子本以为交出手,可路婉听着街上有人讨论,说西边村子里有户人家小?孩被拐卖了,找了两年终于找到了,肾被割了一个?,腿被打断了,被人为控制着痴痴傻傻在街上乞讨。

    路婉强迫自己不去想,可是没办法,小?婴儿的哭笑的样子在她?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她?还没回到家就后悔了,立刻跑回去要人,可人家买家都谈好了,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路婉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生生断了一根手指,才将年幼的乔媛抱了回来。

    乔媛怔愣地呆在原地,她?从未想过?,自己在街坊邻居口中听闻到的母亲为救自己而断指的事情真相是这般不堪。

    不是街坊邻居口中那样,她?被人贩子拐卖路婉为救她?而断指,而是路婉想要卖她?却又中途后悔。

    乔媛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木南山深吸一口气,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木扬看着路婉的缺了一指的左手,情不自禁地攥紧了解别汀的衣角。

    解别汀将其轻轻扯开,将衣角换成自己的手与木扬交握着。

    有了路婉自己的供述,当初的真相全然明朗,乔媛成了所有人同情怜悯的对象。

    多可怜啊,本该一生荣华富贵吃喝不愁活得跟千金一样,最后却在这犄角旮旯的小?城里活过?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前二十年。

    而她?本该享用?的一切资源,都被另一个?孩子占了去。

    多让人愤怨不平。

    叹惋过?后,众人散去,路婉被带走暂时?关押起?来。

    “咳——”

    木扬再也没法控制,他开始止不住的咳嗽,生理性?的眼泪溢满眼眶,反胃的感觉不断在咽喉上涌,可胃里已经?空了,他什么都吐不出来。

    木南山手忙脚乱地将水杯递到木扬嘴边:“这是怎么了?”

    木扬拼命的摇头,他紧紧攥着解别汀的手,在他掌心颤颤巍巍地写了两个?字:回家。

    解别汀微怔,他轻抚着木扬的后背,试探地问:“回我们的家?”

    木扬费力地点点头,像是哑巴了一样再没发出任何声音。

    木南山看着儿子的背影,沉默了好一会儿追了出去叫住解别汀,把?他拉到转角去说了几句话:“你们先回去也好,好好照顾扬扬,这边我们会解决好的。”

    解别汀嗯了声。

    木南山蹙着眉头,有些局促不安:“扬扬会不会、会不会恨我们……”

    解别汀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前世也是这样,木南山和姚鸢最纠结的事莫过?于是木扬在恨他们把?路婉送进监狱的所作所为。

    “不会,是他自己报的警。”

    木南山有些错愕,过?了许久后他才出声问:“你帮我试探试探扬扬的意思,我是想,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打算起?诉路婉遗弃罪。”

    解别汀:“……”

    木南山眉头锁紧:“我怕她?想要回扬扬,可这么多年,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扬扬都是我们的亲儿子……”

    “我明白?了。”解别汀应允,“我先带他回家。”

    “……好。”

    解别汀走到木扬身上,用?指腹擦了擦他眼角的泪痕:“别哭……我们回家。”

    木扬没法回应,喉间只勉强发出一声急促嘶哑的短音。

    他坐在轮椅上的背影安静又脆弱,明明他是此件事中最大的受益者,可如今看起?来,他却又好像是最大的受害者。